海棠进了宫门便如同鬼魅般向嘉靖宫冲去。嘉靖宫被重重羽林卫围着,海棠隐在暗处,只见嘉靖宫宫门外是由凤缺亲自坐镇。
海棠不禁有些头疼,这凤缺的武艺身手远在自己之上,这可如何是好。
正头疼着,却看见凤缺往这边瞥了一眼,而后竟慢慢起身走远了。
海棠心中有些惊愕,他是看见自己了的,只是为何还这样?
没时间多想,海棠将刚才经过御花园时随手捡的一块石子运力内力,砸到了不远处,那石子砸在汉白玉的地上发出一声类似于爆竹爆炸的响声,而后炸开成了粉末。
嘉靖宫外边的羽林卫便迅速往那地方奔去,海棠便趁着这点时间闪进了宫内。
“你?”忽而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海棠扭头一看竟是流风。便冲他点头道:“是我,主子呢?”
流风冲正殿扬了扬下巴,海棠见他原本匀称修长的身子也瘦了不少,眼睛下也有明显的青色,看来这几日他们只怕也是日夜不休的保护。
海棠移身进了正殿,发现凤清城与谢玉姮对坐在正堂,谢玉姮一脸憔悴,而凤清城却单手撑住额角,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站在一旁的连翘见海棠进来惊讶道:“阿棠,你怎么进来的,凤缺守在外头呢。”
“他刚走,主子,聂午已经带了人在广安门候着,您快些走。”
凤清城睁着眼冷冷地望着海棠“怎么走,这样重重围困,插翅难逃。”
“主子,得罪。”说罢海棠便冲连翘道:“将主子扮成一个宫女,连翘你易容成主子的模样,咱们演一出好戏。”
连翘望了望海棠,又望了望凤清城,而后跑到谢玉姮的寝宫里拿出了一大把化妆易容之物。凤清城注视海棠良久,才缓缓点头,闭着眼睛坐下,任连翘在他脸上抹画着。
不一会儿待便成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小宫女,谢玉姮看着凤清城,眼中神色不明,许久她才亲自进去翻了一件宫女服装丢给连翘。
“这是我以前身边的采青留下的,采青身子骨架大,应该能穿。”说罢便继续呆坐在榻上。
连翘忙拉着凤清城进屋,不一会屋里便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宫女,除了身高,半点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不久里边又走出了凤清城,连翘已经扮习惯了凤清城,这次依旧可以以假乱真。
海棠转眸看了看谢玉姮,道:“贵妃娘娘,您是与主子一道走还是留在这给主子争取点时间。”若是谢玉姮要与凤清城一道儿走,她没有一点武艺,无疑是一个累赘。
谢玉姮绝美的脸上闪着不知名的情绪,半晌没有应话。
“让我与城儿单独聊聊。”
海棠等便皆退了出去,海棠临出门前嘱咐道:“长话短说。”
“城儿,这么多年来,你可有真心唤过我一句母妃?”
谢玉姮眼角带泪,晶莹透亮。
凤清城望着她,没有答话。
谢玉姮笑了笑,很是有些凄凉“从你七岁开始到现在,十八年来我一直既喜又忧,喜的是你乖巧懂事招人疼爱,忧的是你来我身边时已经记事,我怕我终究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城儿,说实话,你刚来我身边时我只觉得是多了个争宠的工具罢了,可是时间越久我便越是想真心待你,我只恨为何你不是从我肚里出来的,若是那样该有多好。可惜…你母后是个好女子,我是比不上她,城儿,今后母妃不在你身边,你要好生照顾你自己,你的母后也盼望着你好的,你…走吧。”说完谢玉姮缓缓起身去了后边的寝宫。
凤清城望着这个曾经风华绝代的女子,心中有些涩然,母妃,只可惜我的母亲是圣昭皇后。
想罢他闭了闭眼,收起心中的不忍,转身开门走出。
海棠见他独自出来便知谢玉姮是愿意留下了,心中也不禁叹气。
果然所有女子都是情意最重,虽然谢玉姮不是主子的生母在这最后关头却也能舍身保全与他。
“流风落星,你们护着主子嘉靖宫后门走,我和连翘会将所有的追兵引至宫前。”
海棠说罢,便拉着连翘的手向宫门冲去,落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流风一把扯住,两人护着凤清城往宫后飞去。
一到宫门前海棠便纵身而起,抽出腰间的软剑,跃出宫门。那些羽林卫见她纷纷大惊。
“快来人!逆贼杀出来了!”说着都纷纷抽刀冲上前来、连翘却趁机冲出宫门,还大喊了一声:“海棠,顶住!给本王争取时间!”
那些与海棠混战在一起的羽林立马分出一些朝连翘奔去“来人,轩王逃跑了!快来人啊!”
他们这样一喊,后边围守宫院的羽林卫皆冲到了前边,加入了战斗。
海棠握着手里的软剑,迅速移动着身影,毫不留情地将靠近的羽林卫击毙。
连翘也鼓起全力狂奔着,她知道她跑得越远,凤清城他们便也走得越远。
奋战了许久,海棠估摸着凤清城等应差不多到了宫墙那边,便突然脱身,跃上宫墙,将怀里的满天星放起,为的就是能让隐藏在宫门外的影卫起事好为凤清城等引开一些追兵。
海棠刚将满天星放出,凤缺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海棠面前,一把无缺刀带着森冷的光,抵在海棠胸前。
海棠望着他许久才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凤统领当真铁骨柔情,竟学会了爬自己主子女人的床。”
凤缺脸色微沉,无缺刀离海棠又近了半寸,在海棠心口扎了一个小小的窟窿。
海棠扭身一个翻越,原本想脱身,哪知凤缺速度却更快一筹,待海棠站稳脚凤缺的手已经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海棠心惊,凤缺的身手竟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若是他全心全意帮着凤清珺的话往后主子夺位只怕会因他难上几分。
海棠还未想完,哪知凤缺却突然松开了手,将无缺刀抓在手里,刀背猛地击在海棠胸口,海棠便喷出一口鲜血来。
凤缺拎着海棠一个翻身下了墙,打手示意羽林卫停下。
羽林卫上前将海棠缚住,随着凤缺去了乾明殿。
却说凤清城等人避开宫中羽林卫,一路飞奔到了宫墙处,流风与落星正准备硬闯,哪知身后一朵烟花绽放出满天星辰,随即外边便喊声震天,原本守着宫墙的守备军便大半往宫门口冲去。
凤清城等这才一举跃出宫墙,由流风落星左右护着凤清城,一路杀到了京城北边的广安门。
后边的守备军发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便大半追了上来,凤清城三人几日未尽水米,又没有休息,早便是强弩之末,眼看着便快被追上了。
聂午早便在广安门潜伏着,见凤清城三人本来,便带着一干影卫冲上前。
本就人少,后边守备军密密麻麻几近上千,凤清城等急速翻上聂午牵来的三匹快马,在后边影卫的掩护下冲出了广安门。
后边守备军的弓箭手已经冲上前来,顿时漫天的飞矢,后边的几个影卫便中箭坠马,虽已坠马也忙翻身起来,举着手中的兵器向守备军冲去,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靠近的守备军斩杀,却不一会便被守备军中的弓箭手射成了筛子。
有一个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在身中七八箭时依旧挥着手中的长剑,守着自己那片区域,不允许守备军往前进一步。
嘴中依旧汩汩地冒着鲜血了,却依旧支着身子不到,最后被一干守备军砍成了碎块,又被后边的骑兵踏成了肉泥。
凤清城回头看了看后边,身后一句只跟着四五个影卫了,后面漫天的追兵被几个影卫死拖着,血腥味顺着夜风吹进鼻腔,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
后边重重追兵被影卫的血肉之躯挡着慢慢的远了,冰冷的夜色中回荡着惨叫,月光照在满地血液上,别样的诡异恐怖。
“哒哒哒…”
凤清城一行人死命的抽着马,落星背后插着一支羽箭,雪白的羽翎已经被血染红,落星伸手将箭折断,丝毫不见痛苦,血液顺着伤口流淌着,慢慢地浸透了他整个后背。
聂午手上也挨了一刀,血肉翻出,露着白骨,聂午脸色已经惨白,却已经硬撑着策马。
后面已经只有四个影卫,皆是十八九岁,年长的也不过二十来岁,满脸的血渍,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后边还跟着无数的追兵,马蹄声震天。
凤清城一行人一直奔逃,身后守备军却穷追不舍。
眼看着天便要亮了,聂午咬牙道:“主子,这样咱们是逃不掉的。不然您带着流风落星等先走,我与其他人断后。”
聂午因失血过度,脸上已经是惨白一片,额上也尽是冷汗。
凤清城望了望身后,追兵与他们不过百十米远,若是再这样奔逃,恐怕一个人也逃不了,可是聂午是母亲一手培养的影卫,是母亲留给他的!凤清城望着聂午,咬牙道:“不行。”
聂午却犯了横,不管凤清城是否答应,只转身调转了马头,唤后边的四个年轻影卫道:“聂七你们与我去断后。”
那四个影卫虽年轻,却也是一脸坚毅,瞬间便调头毅然决然的跟在聂午的身后,向后边多如蝼蚁的追兵冲去,凤清城回头望着他们的背影,决绝而惨烈。
不一会后边的追边便被他们五人冲散了,聂午用马缰将自己缚在马背上,一双手挥着手中的大刀,凡是能砍到的皆被他一刀劈破了脑袋,身上早已被鲜血糊住,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那四个年轻影卫也个个身手不凡,他们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哀兵必胜,于是格外的坚强。
哪怕是身后被长矛刺穿,也只是翻过身一剑将刺自己的人的头颅切下,然后拔出长矛继续厮杀。
厮杀声,叫喊声交织成一首悲壮凄凉的挽歌。
几百人的追兵被他们五人生生地拖住,天已微亮,火红的朝阳下,凤清城回过头,只看见满地的尸首,和泛着红光的兵刃。
凤清城丹凤眼里一片血色,满是狠戾。
这样如同丧家之犬的逃命,扮成丫鬟的屈辱,被迫牺牲养母和下属的仇恨,凤清珺,总有一日,我凤清城会一一向你讨回来。
落星红着眼睛忍住几欲流出的眼泪。
聂师傅,落星无能,不能来救您了。
就连总是面无表情流风也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