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江南,想着要去见许谦澈的家人,海棠特地买了女装换上,第一次见面她想留个好印象。
敲开许家大门时,那开门的小厮便只看见一个白衣浅浅气质清雅的女子,双眸澄澈无比,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请问,许谦澈许公子在吗?”
“我家少爷在家,请问姑娘有帖子吗?”
“帖子?”
“少爷近来身子不适,每日不能多见客,现在只有持有许家下的帖子的人才能见到少爷。”
海棠微微摇头,“我没有。”
“那姑娘请回吧。”说罢便准备关上房门。
“等一下。”海棠挡在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将许谦澈曾经写给自己的信取来递给那个小厮。
“麻烦小哥将这个传给谦澈,他见了自然会见我。”
小厮接了过来,有些疑惑,一张破纸就能让少爷见她?不过许家家风良好,即使心存疑虑那小厮也没有过多的为难海棠。
“那烦请姑娘在会客间稍坐休息,我去给姑娘送信。”
海棠坐在会客间时心里很是有些忐忑,马上就要见到阿澈了,不知道他是否变了模样?
不过他那样的脸不管如何都是好看的吧。
等待的过程总是漫长的,但是海棠却不介意。
当许谦澈从小厮手中接过那张纸时,看完后已经是面露痛苦之色,却许久不曾言语。
“少爷?”
“将这个还给那姑娘,就说,就说,就说我现在没空,也不想见她。她走后你再来,我有事问你。”
那小厮望着许谦澈的面容,总觉得那姑娘八成对少爷很重要,只是少爷为何不想见她呢?
“对不起姑娘,少爷说现在没空,也不想见你。”
“什么!”
海棠原本有些雀跃欣喜的心情顿时便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声音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幽寒“你到底有没有去禀报?”
那小厮见海棠这样的气势吓得有些打哆嗦“姑姑姑姑娘,小的去了,少爷亲口说的,小的不敢欺瞒。”
海棠抿了抿唇,“我要见他。”
“可是少爷说不想见你。”
海棠握着那信纸,沉默了半晌便默默离开了。
小厮望着她有些灰败颓然的身影有些可怜,这莫不是被少爷抛弃的女子吧,那可真真是可怜又可悲。
海棠走在街上,有些失神。
脑海中那句‘他不想见你’一直盘旋着。
“那姑娘走了吗?”
“走了。”
“你瞅着她气色如何?”
“刚来倒是还好,虽有几分苍白但是神采奕奕的,但是走时…”
“是否依旧穿着月白色袍子?可是清瘦?”
“不是啊,穿着米白的裙装呢,水仙花似的,瘦倒是真的。”
“我说不想见她,她可有,可有伤心?”
“是呢,伤心透了,走时的背影都透着心酸。”
许谦澈闭了闭眼“下次她再来,我依旧是不见,但是她走后你再来禀报我。”
那小厮心中疑惑更大了,几乎有些认定是自家少爷负了人家姑娘,可是照少爷的性子也不该是绝情寡义的人啊。
许谦澈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他走后自己去半晌回不过神来。
阿棠,我不敢见你,我怕见到你后万一自己做不到云淡风轻,做不到再放你离开。
阿棠,我留给你的伤痕便让时间来慢慢抚平吧,至于我这样一个废人就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祝福你。
阿棠,请你好好爱惜自己。
许谦澈拂过自己的双腿,这双腿现在连站起来都不能,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再陪伴在那么完美的海棠身边。这世间只有完美无瑕举世无双的爱才衬得上阿棠。
海棠想不通为何许谦澈会拒绝见自己,当初他千里迢迢来乾州难道不是为自己而来?还是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内又出了什么变故?当初他从那么高的高台上摔下来现在可复原了?
海棠越想心中便越是难安,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始终想不到他不见自己的理由。
难道他已经娶了别的女子?可是即使这样也可以见自己啊,就算作为朋友也不应该将自己拒之门外。
在海棠难眠的时候,许谦澈也是彻夜失眠,对着窗外幽黑的夜,想着海棠,心中波涛翻滚。
许谦澈知道海棠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若是自己不给她一个理由,恐怕她便一直不会放弃。
次日,海棠便收到了许谦澈让人送来的信,看完信后海棠心下一片凄凉。
原来是这样,他不见自己的原因竟是怕自己的到来会打扰到他与阿朱的生活,怕阿朱会不喜。
海棠望着那熟悉的字,笑着笑着便掉下泪来。
送信的小厮见她这样便有些不知所措了,海棠伸手抹掉泪珠,轻声道:“跟你主子说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去打扰他了,请他放心。”
待那小厮走后,海棠转身便缩进了被窝里失声痛哭。
许谦澈听完小厮的回报后便也沉默着不再说话。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对阿棠很残忍,可是长痛不如短痛,若是他不狠下心来只怕往后他便再也狠不下心来拒绝她了。
天空依旧阴霾,许谦澈摸了摸自己有些胀痛的脚。
眼神中原本的痛苦,挣扎慢慢被坚韧所取代。
他已经是一个废人,决不能再连累海棠。
“这样你很开心?”
不知何时君泽已经站在了身后,他已经不再带那半张银色面具,两边的脸色越发接近,已经看不出什么差别了。
“不。”
“那你为何还这样做?让你去夺你不愿意,现在她已经自己来了为何你还要逃避?”
许谦澈转过头望着他“你若是我也会这样做的,因为这样做才是为她好。”
君泽笑得很讽刺。
“你如何知道这是为她好?”
许谦澈却不再回话。君泽望着这样的他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不见她我便去寻她,我倒要问问,她是否愿意这样。”
“不!不要!”
许谦澈有些慌了,伸手想去扯住君泽的衣裳却被他一拉,猛地跌倒在地上,因昨夜下了雨,院子里还是湿的,一旁花圃中的泥水有些渗了出来。
许谦澈就这样跌到了泥水里。
原本准备飞身而去的君泽忙转过身子,有些歉疚的将他扶了起来。许谦澈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你瞧,我现在连站起来都不能,这样的我如何配得上阿棠。”
君泽望着他已经沾染上泥水的脸颊,半晌说不出话来。
默默的将他扶起后,君泽闷声道:“好,我不去找她了,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许谦澈点了点头,笑得有些凄凉。
“谢谢。”
海棠闷在客房里边已经三日了,从未要过食物也没听见里边有什么动静,那客栈的掌柜生怕出现什么危险便亲自来敲门。
“聂姑娘,你在吗?”
敲了许久才听见里边似乎有凳子倒地的声音。不一会便看见门后露出一张憔悴的脸。
那掌柜心里的石头落下了,看样子是没什么事了。
“姑娘三日不曾要过水粮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海棠摇了摇头,“无事。”
“那姑娘今日可要吃食?”
海棠依旧摇头。
最后那掌柜只有摇着头无奈的走了。
到第五日,海棠才振作起精神,好生梳洗了一番退了客房准备离开金陵,竟然他不愿意自己打扰到他现在的生活,那自己何必留在这里。
走出金陵后,海棠却茫然了,这天下之大却不再有她的容身之所。她现在该往哪里走?该如何继续往后的生活?
许谦澈听下人回复他海棠闷在房门内五日之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许谦澈只觉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可是接下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再一次变得空落落的。
她走了,带着满满的失望与伤怀,再见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此生自己还有机会与她相见吗?自己这样伤害她,她是否还会原谅自己。
许谦澈捂着自己的心口,赶她走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为何现在却这般心痛,若是自己自私一点,若是自己能自私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痛了?
阿朱在当日许谦澈被君泽从乾州救回来的那一日开始便将自己囚禁在了许家家族的庵堂之中,她已无颜再面对许谦澈,无颜面对许家夫人和老夫人,也无颜面对海棠,若不是当初她隐瞒了许谦澈,或许他便不会受伤。
她不敢奢求许谦澈与海棠的原谅唯有在这佛前为他们祈福,祈祷他们往后的生活能平安幸福。
许洛来时她正在念早课,许洛那孩子不过七岁,便不声不响的站在她身边等她早课结束后才开口。
“阿朱姐姐。”
“洛儿!”阿朱见到许洛有些惊讶,忙朝他身后看了看,却没有见到许家其他人。甚至连仆从婆子也没有看到。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许洛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走到佛前认认真真的磕了头才起身道:“我甩开了他们。”
“你来这里做什么,快些回去,不然祖母跟曾祖母会担心你的。”阿朱起身准备牵着他送回许家。
“阿朱姐姐,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阿朱停下脚步疑惑道。
“爹爹这段时间很不开心,他甚至每天连觉都不睡吃的也很少,我很担心他,于是偷偷跑去问了君叔叔,君叔叔告诉我说,爹爹是为了一个人伤心。他说爹爹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可是却不敢去面对她。他说爹爹做了对不起那个人的事情,还伤了她的心,所以才会不开心。”
“然后呢?”
“我有问君叔叔那个人是谁,可是君叔叔不愿意告诉我。我猜阿朱姐姐你一定知道爹爹喜欢的那个人是谁,阿朱姐姐愿意告诉洛儿吗?我想去找那个人,求她原谅爹爹,这样爹爹就会开心一点了。”
说着许洛眼中含泪泪水,有些哽咽道:“爹爹开心了祖母,曾祖母便会开心,那样洛儿也会开心的。阿朱姐姐,你告诉我好吗?”
阿朱拭掉泪珠,摸了摸许洛的头道:“洛儿,其实你君叔叔错了,不是你爹爹做了对不起那个人的事情,而是阿朱姐姐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情,洛儿阿朱姐姐答应你,一定会去找到那个人,然后就带洛儿去见她,到时候你再让她原谅你爹爹可好?”
许洛瞅了阿朱半晌,才闷声道:“说好了?阿朱姐姐不会骗我?”
“嗯,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