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抉择

凤清城离开后，许谦澈垂下眼睑。
阿棠，他说的可是真的？
如若不是，为何说好二十日你却数月不归？为何没有半点消息？凭你的身手才智，就算被困也应该能给我递个消息啊，为何却音讯全无？
若，他说的是真的，那，许谦澈又该如何自处？
“她之所以没有回江南是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她最爱的是朕。你以为你算什么？你认识她不过两三年，她陪在朕身边已经快十年了。她从前喜欢你也不过是因为朕伤了他的心，而你不过是替代品。”
是啊。阿棠她陪在凤清城已经十年了，十年，几乎是阿棠一般的人生，她为了凤清城出生入死，为了他不惜一切。
自己也确实是在凤清城伤了她的心后趁虚而入的。
现在自己凭什么认为阿棠会选择自己而不是那个她倾心十年的男子？
“阿棠，若这真是你的选择，那么只要你亲自来告诉我一声，我便死了这颗心，断了执念。只要你一句话就能结束这场荒诞的闹剧。”
凤清城离开刑部便直径去了天牢，流风与连翘已经关了一月有余，可是对于海棠的行踪却没透露半点。
大理他早就派人将大理翻了个底朝天，可是没有海棠。
凤清城望着跪在地上的流风，虽然依旧笔挺着脊背，可是那份疲倦却已经深达眼底了。
“还不准备说？”
“属下无话可说。请主子赐死。”
“你以为朕不会杀你？”
“请主子赐死。”
“流风，你自小就跟着我，我对阿棠怎么样你都知道，我不会伤害她分毫，甚至会好好爱她。”
“她不愿意。”
“我不会强迫她的，你我都知道，她现在身怀六甲，身子骨又不好一个人在外边又要照顾自己又要照顾孩子，还要时时刻刻提醒吊胆，躲躲藏藏，这样下去她身体会垮掉的。”
流风沉默半晌。
“请主子赐死吧。”
“你！”
凤清城拍案而起，怒极反笑。
“不急，背叛了主子的影卫朕是不会放过的。好生活着，活到海棠回到朕身边为止！押下去，除了水不准给任何吃食！”
流风一走连翘便被押了来，一见凤清城便泪水涟涟。
“主子。”
“收起你的眼泪！你说阿棠去了大理，可是朕找遍了整个大理也不见踪影，你莫不是骗朕的？你可知道若是欺骗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连翘磕头道：“属下没有骗主子，海棠说她会去大理，请主子明察。若是没有在大理也请主子责罚我一人便好，不要牵连其他无辜之人，特别是落星，他对主子忠心耿耿，对此事更是一无所知。”
凤清城抿着唇，“朕自有判断，你好生想想，除了大理阿棠还有可能去哪？”
连翘颓然坐在地上。
“金陵。除了这两个地方我真不知道她还有哪里可去。”
“好了，带下去吧。”
凤清城回到宫后便派出影卫去金陵查看。
阿棠，天下之大，我总归能找到你的。
“皇上，谢丞相求见。”
凤清城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让他进来吧。”
谢玉章身穿绛紫色绣鹤官服走了进来，身若松柏，脸色却有些疲倦。
“臣谢玉章叩见皇上。”
“起来吧，何事求见？”
“皇上，市面上的米粮已经是千金难求了，不仅是稻谷，小麦，小米这些正经吃食，就连那些个粟黍这类的都已经少见。国库的存粮也已经不多了。”
谢玉章话语见透着淡淡的疲倦，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处理这件事，可是知道得越多便越让他心惊，江南许家的实力实在是太过可怕，自从许谦澈被押送至京城以来，市面上就无米可售。
每家米粮店，仓库都空空如也，就像满天凤的粮食都不翼而飞，不管自己如何寻找，都找不到。
这样的实力，这样的手段谋划，江南许家果然是巨兽，那家主也是深不可测。
“嗯。”凤清城淡淡应了一声，却不作任何回应。
谢玉章叹息道：“皇上，若是再无米粮，这天下便要乱了。”
“天下？这是朕的天下，要乱便乱吧，为了这个天下朕付出得太多了。”凤清城冷冷地望着谢玉章。
“皇上！”
谢玉章上前一步，凝视着凤清城。
“皇上，当初您夺天下之志便是将这祖宗传下来的江山变成盛世，为了成为一个千明君。誓言犹在耳旁，往皇上三思。”
凤清城与谢玉章对视良久。
“小舅舅，朕累了。”说罢便垂下眼睑望着地面。
“这些年，朕从未好好休息，父皇在时兢兢战战，凤清珺夺位后征战天下，即位以来殚精竭虑。可是时至今日朕却奈何不了一个许谦澈。”
谢玉章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皇上，都会过去的。这一次江南许家也是投出了一切成本，只要撑过去许家便会彻底垮下去。”
“朕在想，为何娘亲跟母妃都不愿让我做帝王，也许朕真的不适合。”
“皇上，国库存粮还可以坚持半月。”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谢玉章走后，凤清城便回了凤栖宫。
没有海棠的凤栖宫似一座华丽的寒牢，踏在那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细微的响声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回荡。
凤栖宫，呵，这就是母后的凤栖宫，是承载了自己儿时一切美好记忆的凤栖宫，是自己想要给阿棠的凤栖宫啊。
为何现在看来却像是一座牢，拴住了自己的一切。
大红珠帘，走进寝殿那绣着金凤的朱锦被面整整齐齐的叠在那里。
凤清城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
“母后，你住在这座独一无二的宫殿里边究竟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若是开心为何阿棠却不想要，若是不开心却为何要进来，还每日笑得那般明艳？”
“父皇给你的爱能让你心甘情愿的住进来，为何我付出的爱却成了阿棠的枷锁？为何她要离开？”
“母后，你说我不能太靠近阿棠，你早就知道了吧，知道我会迷恋上她，不能自拔。可是为何当初你还有将她留在我身边，若是她不曾在我身边我现在就是一个无坚不摧的帝王。没有丝毫弱点。”
“母后，我要给她的为何她不稀罕？我想给她幸福啊，为何她却不要…”
凤清城缓缓的蹲坐在地上，泪眼婆娑。
“她不要，她不要啊…”
数日之后，派去金陵影卫回来禀报海棠不在金陵/谢玉章一次次前来劝阻，让他放弃对许谦澈的囚禁，不然这天下就真的乱了。
凤清城又去见了许谦澈一次，依旧那么骄傲卓然。
凤清城恨不得现在就将他碎尸万段，可是他不能。
“昭告天下，七日之后，处斩许谦澈。”
凤清城朝谢玉章冷冷道。他不信，若以许谦澈的性命相逼海棠还会藏着不出来。
若是，若是这样她还不出现，那么，自己就当做她已经死了吧。这算是自己的最后一击了。
海棠日日被夏淳川养着，不仅身子圆润了许多，就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日日闹腾着，极为精神。
海棠现在站着都有些吃力了，脚已经肿得穿不进鞋子了，肚子很大，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腰肢压折。
虽有些痛苦，可是却也是痛并快乐着。
夏淳川却一日日紧张起来，他瞧着海棠这肚子实在是太大了，恐怕里头不止一个。
若是双生子自然是让人高兴，可是多一个孩子那海棠便多一分危险。他现在每日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海棠出现一点问题。
但是海棠虽然身形纤细，只是脚浮肿走路有些困难，倒也没出现其他问题。
也许是自幼习武的原因，倒是让她适应能力比常人更加好些，耐受力也不错。
“淳川，你在这发什么呆呢？哎哟，热死我了，脚也痛死了。”
海棠被两个婢女扶着缓缓向夏淳川的书房走来。
夏淳川见状，不由的勾起嘴角。
这样的画面真幸福啊，马上就能迎接新的生命了，只可惜，这些幸福都是自己从许谦澈那里偷来的。
对不起了，只要再过三个月就好，三个月后自己就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阿棠，大暑天的，不是只让你在自己院子里边走动走动吗？”
夏淳川忙上前将海棠扶住。
海棠端起书案上的茶一饮而尽。
“天天闷着我也快发霉了，这小家伙恐怕也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了，一刻不停的闹腾着。”
夏淳川无奈的摇了摇头，蹲下来与海棠的肚子平视着。
“小家伙，消停些，莫要你娘亲太辛苦了。不然等你们出来叔叔就要揍你们了。”说罢伸手摸了摸海棠的肚子。
却感受到自己手掌下一阵轻动，似乎有一个小小的手掌正隔着肚皮贴合在自己手心里边。
夏淳川激动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阿棠，他听懂了！他的手正贴着我的手呢！”
夏淳川那激动的样子让一旁的婢女都不禁掩面而笑。海棠也有些好笑道：“听懂了才怪，不过是胎动而已。”
夏淳川起身，有些讪讪道：“嘿嘿，也是。”
招来海棠的一个白眼。
“得了，我先走了，这会儿小家伙踏实了。我可脚痛的厉害。”
海棠腆着肚子又缓缓挪了出去，夏淳川望着她略有些蹒跚的身影再看看摆在自己书案上的情报，黯然叹息。
七日后便处斩？凤清城当真不怕他的江山覆灭吗？难道他不知道若是许谦澈死了江南许家便是与他不死不休？
明明可以在将许家权势耗得差不多之后在放掉许谦澈，然后安坐江山，一举数得。为何要这样鱼死网破。
自己又该如何？海棠现在的身子根本不可能去京城，可是若是瞒着她自己就不可能再得到她的原谅了。
告诉她的话，依她的性格只怕会即刻动身去京城，那样她的身子，肚子里的孩子，能受得了吗？
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