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生产

海棠的马车直奔乾明殿，凤清城一袭明黄龙袍带着笑意站在殿前。
“阿棠，你回来了。”
海棠撑着腰下了马车，凤清城望着她隆起的肚子沉了沉眸子，随即又笑了。
“娘俩一起回来的？”
“凤清城，放了阿澈。”海棠站在凤清城面前，微微扬着下巴望着他。
“咱们先进去吧，你身子沉，这样站在也累。”说罢，伸出手去将海棠扶着，另一只手搂着海棠的腰。
海棠稍微挣扎了一下，凤清城轻声道：“想救他便听话。”
回了凤栖宫后，凤清城细心的为海棠垫好垫子才扶着她坐下。
“阿棠，朕找你找得很辛苦。”
“凤清城，放了阿澈。”
“你去哪里了？为何要离开呢？”
“凤清城！”
海棠细长的眉眼带着怒气。
凤清城收起笑容，冷冷的望着海棠。
半晌。
“放过他？朕为何要放过他？于公他的存在对朕的江山是一个威胁，于私，他将你从朕身边夺走。朕为何要放过他。”
海棠撑着腰，朝凤清城缓缓跪了下来。
“求你，放过他。”
“给朕一个理由。”
“你要的不就是你的江山，要的不就是我在这宫中。我都随你，只要你放过他。”海棠轻轻闭上眼睛，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从今以后，我再不会想着逃离你，我也会劝阿澈放手不再给你的朝政施压，我会让他对我死心。只求你，放过他。”
凤清城蓦地笑了，笑着笑着凤眼里便透出几分晶莹的泪光来。
“阿棠，你是没有心的。”
说罢他缓缓起身。
“虽然你没有心，但是朕也要，即使一辈子都得不到，朕也不会放你离开，朕会放了他。至于让他死心，阿棠你只需去告诉他你怀的是朕的孩子就好。”
“记住，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朕的皇子，朕等你回来。”
海棠望着凤清城修长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孩子，咱们不哭，咱们去救爹爹。”
海棠抹了一把泪，有些笨重的起身，朝刑场而去。
许谦澈被烈日晒得有些晃眼了，午时已过自己却还没死，是不是说明，其实阿棠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是不是她心里还有自己的一丝地位？
许谦澈恍恍惚惚的，似乎看到一个女子朝自己缓缓走来。
看不清面容，身形笨重。
“许家主，好久不见。”
海棠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得像是一把利刃。
许谦澈心神一定，才看清眼前的孕妇就是海棠，胖了一些，脸色虽有些苍白但是还算健康。
“阿棠啊。”
“许家主，何必呢？聂海棠值得你付出生命吗？”
许谦澈勾了勾唇角。
“大概是值得的吧。”
“许家主，聂海棠心中已经没有你了，请你回江南继续做你的富家翁吧，莫要为了一个已经不爱你的女人毁了自己一生。我和皇上就快要有皇子了，到时候请你过来喝杯喜酒。”
“阿棠。”许谦澈静静的望着海棠，那双温柔的桃花眼里满是淡漠。
“阿棠，恭喜了。我知道了，不会再来打扰你。至于喜酒，就不必了。”
君泽冲上前，将许谦澈抱起放在轮椅上。
一双眼睛望着海棠，满满的都是厌恶。
“水性杨花，真是不要脸！”
海棠微笑着，轻柔地抚着自己的肚子。
孩子，看到了吗？这个白衣翩翩的男子就是你的爹爹，对不起，这是你第一次见爹爹，娘却让他生气了。
不要误会爹爹，其实你爹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有世界上最美的眼睛。
你一定要记住他，记住你爹爹的模样与声音，恐怕这就是你们父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君泽推着许谦澈缓缓离开，与海棠擦身而过。
“阿棠，保重，后会无期。”
海棠一直弯着唇角，藏在衣袖里的手狠狠的扎进自己皮肉里。
不能哭，要笑。
海棠目送着许谦澈离开，消失在自己视线中之后，原本紧绷的身子一下便软了下来，肚子狠狠的抽痛一下，便要倒下去。
夏淳川飞上刑台，将海棠一把搂在怀中。
却只看见海棠紧闭的双眼和满脸泪痕，夏淳川突然觉得自己抱着海棠的手有些粘稠温热，一看却满手是血。
“阿棠！”
“淳川，好疼。”
海棠一手揪着心口，一手搂着肚子。
“阿棠，别怕，没事，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回，回宫，凤清城还等着我呢。”
凤清城坐在栖凤宫等着海棠，却看见夏淳川抱着浑身是血的海棠冲了进来。
“怎么了？”
凤清城心中一紧，忙上前伸手准备接过海棠。
夏淳川微微往后一退，血红着双眼望着凤清城。
“皇上，现在您满意了。”
凤清城抿了抿唇，朝外边的宫人喊道：“还不滚去请太医！请石太医来！”上一次海棠一走萧步初便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徒弟石阿让在太医院。
石阿让来时，海棠已经陷入了昏迷，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双手不自觉的搂着肚子，一副痛苦的样子。
石阿让上前替海棠把了脉，查看了一番，又向夏淳川询问了几句。
“回禀皇上，海棠姑娘早已经动了胎气，现在恐怕要早产了，肚子里是双生子，只怕…，。臣不善接生，请产婆吧。臣现在先为海棠姑娘施针提气，让宫女去准备千年人参以防万一。”
“什么！”
夏淳川一把揪住石阿让的衣领。
双目怒睁着，青筋暴起。
“她才七个多月！怎么可是生产！你个庸医！”
石阿让淡淡的挥开夏淳川的手“再耽搁下去就不是早产的问题了。”
“请产婆！”
凤清城怒吼道。
产婆一来便将凤清城与夏淳川等人尽数轰了出去，只有石阿让留在里边为海棠施针。
凤清城呆坐在寝宫外边，久久回不过神来。
夏淳川浑身是血，一双血红的凤眼望着凤清城。
“皇帝陛下，你现在开心了？高兴了？满意了？”
“她被你害得快死了，你高兴了？”
“你倒是说说，她些年来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她？”
“你说啊！”
夏淳川一把揪起凤清城的衣领，双目赤红。
“放开。”
凤清城冷冷的扫过夏淳川，冷声道。
“你最好是祈祷海棠母子平安，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有什么资格来跟朕说这样的话？”
夏淳川咬碎了满嘴白牙，恨声道：“凭我爱她。”
凤清城冷笑一声，“可惜她不爱你，我们俩都一样的可怜，将心捧给她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不要把我跟你混为一谈，我爱她，但是不求她爱我，我只要她开心。而你呢？你要的就是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困在你身边，无论她是否愿意，无论她是否开心。”
“朕没有。”
朕，没有想要折断她的翅膀，朕只想要她留在朕身边，只要她肯，朕愿意给她她想要的一切。
阿棠，朕，没有想要你死。
里边的医女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凤清城与夏淳川的脸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变得惨白起来。
心一点点揪紧，产房没有海棠的叫喊声，只有产婆不断的叫着。
“用劲，用劲！”
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动静。
两个时辰过去了，除了医女的进出依旧没有动静。
死个时辰过去了，已经是半夜了。
石阿让一身是血，从产房里走了出来。
“臣无能保证母子平安，只能保一个了还请皇上明示。”
夏淳川咬牙望着石阿让。
“什么叫只能保一个！”
凤清城却有些失神。
石阿让再一次道：“请皇上明示。”
“保海棠。”
凤清城几乎是才牙龈里挤出来三个字。
石阿让点了点头又匆匆进了产房。
夏淳川却觉得一阵眩晕，只能保一个。
那个在海棠肚子里闹腾的孩子，不，两个孩子，就这样轻飘飘的离开了？
他们的父亲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还没有睁开眼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这样离开了？夏淳川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浑身一片冰冷。
“不行，不行，不行啊，那样阿棠会死的，她是多么期待这两个生命的到来，若是没了孩子她怎么活下去啊！”
夏淳川突然怒吼道。
“我去找萧先生！去找我师父！阿棠，不要放弃，等我！”
“啊！”
突然产婆一声尖叫，然后便是整个产房所有的人一起尖叫。
夏淳川与凤清城相视一眼一起冲进了产房。
他们进去后，只看见海棠手握着一柄铮亮的匕首。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她，她，她划开了自己的肚子。”
“什么！”
凤清城与夏淳川几乎吓死了过去。
“阿让，阿让，孩子，拜托了。”
海棠惨白着一张脸，说完就昏死了过去。
石阿让抿着唇，惨白着脸，颤抖着将手伸进海棠的肚子里。
不一会石阿让便揪着一双青灰色的小脚提了出来。
那是个男婴身上已经青灰一片，比一个巴掌大不了多少。似乎已经没了呼吸。
石阿让剪断脐带，倒提着孩子在那小小的背上一拍，那孩子微不可闻的咳嗽了一声，便发出了似猫一般的叫声，细细软软的却让所有人都哭了出来。石阿让将孩子交给产婆又伸手去掏另一个。
如法炮制，另一个孩子也被提出来，身形比方才那个还小。
却还是试着拍了拍那孩子的背，却半晌没有动静。
石阿让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产婆颤抖着手接了过去就准备抱出去。
夏淳川伸手去接。
“侯爷，脏。”
夏淳川颤抖着双手，血红着双眼，几乎要吃人一般。
“给我。”
那产婆忙将孩子递了过去。
夏淳川双手托着这个只有自己一个巴掌大的女婴。
“囡囡。”
将脸轻轻贴在那孩子的胸口。
“咳…”
那孩子突然咳了一声，吐出一块血块出来。
夏淳川死命的克制自己不将孩子抱紧。
“产婆，还活着，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