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放手

落星与连翘的婚礼在十月里举办，没有盛大的酒席，婚礼小而温馨，原本只请了流风，海棠还有几个自小熟识的影卫，中途夏淳川与凤清城虽也不请自来。
可是也仅仅是喝了杯喜酒，送了贺礼便走了。
落星一直都咧嘴笑着，嘴都快笑歪了。
一群兄弟压着他灌酒，他乐呵呵的往肚子里灌。
海棠与他们乐呵了一阵便悄声来了喜房里，连翘一身大红嫁衣。梳着高髻坐在床前满脸幸福。
“阿翘。”
“阿棠你来了。”
“祝福你。”
海棠望着这个一脸幸福的小女人，心中替她高兴。自己一直以来都视为妹妹女子今日成亲，嫁给了与她相爱的人。
“谢谢，还有，告诉主子你的行踪，对不起。”
海棠摆了摆手，“无事，我今日真高兴，你与落星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提落星，连翘的脸便浮起了红晕。
海棠走到连翘身边，将她搂着怀中。
“阿翘，阿姊今日高兴，我的阿翘成亲，阿姊惟愿你们两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连翘将海棠轻轻环抱住。
“谢谢阿姊。”
海棠从他们的婚礼上回来后有些微醺，原本白皙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一双清亮的眸子泛着水光，望着夏淳川。
这样的海棠真好看，呸！想什么呢，夏淳川强迫自己转头。
“淳川，真好，阿翘与落星，真好啊。”
海棠一直感叹着，抱了抱虎子和猫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一醒来已经是午后了，从夏淳川处得知落星与连翘昨晚便双双挂了官印离宫而去，海棠莞尔一笑，真是嫉妒他们啊，自此皇宫内少了两个影卫副首领，江湖上却多了一对神仙眷侣。
夜间，凤清城对着恍惚的烛光呆呆的望着摆在自己书案上的两枚印章。
良久突然轻声道：“都要离开了啊。”
“都离开罢，只剩朕一人才好。”
声音轻柔宛若呢喃。
“朕从此便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凤清城将那两枚印章收入袖中。
“高处不胜寒，帝王从来都是孤独的。”夏淳川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这段日子他总会出现在凤清城身边，与凤清城所有对话的核心都是‘放海棠离开’。
凤清城微微歪着脖子望着夏淳川好一会，那双凤眼似多情又似无情。
“又是来劝朕放阿棠离开的？”
夏淳川耸了耸肩。
“不然你以为我还能说什么？”
凤清城摇了摇头，“朕不会答应的。”
夏淳川抿了抿唇认真道。
“我不会放弃的。”说罢便准备转身离开。
凤清城叫住他，“愿不愿意陪朕喝一杯？”
宫内酒窖里边珍藏的佳酿一坛坛都下了两人的肚子里，原本沉默着的两人开始话多起来。
“你你倒是说说，为何不放阿棠离开，留在这里她不开心难道你就开心？”
夏淳川醉眼朦胧。打着酒嗝问凤清城。
凤清城淡淡扫了夏淳川一眼。
“朕说过，朕放不开。”
“这算什么理由，有什么放不开的，就让她离开然后自己心痛，就这样简单。”
“放她离开，自己心痛，简单吗？”凤清城反问道。
“简单。”
良久，凤清城叹息了一声。
“可惜朕没你这么伟大。”
回过神，凤清城脸上虽然也有些醉态，但是相较于夏淳川却是好太多。
“离，离开，心痛，心痛…”夏淳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酒坛子倒地自己也伏在地上，蜷着身躯，手紧紧的揪着心口，不断呢喃着。
凤清城摇摇晃晃的起身，对着夏淳川嗤笑了一声。
“废物，这样就醉了。”
说着便踉踉跄跄地朝凤栖宫走去。
虎子与猫儿刚刚入睡，海棠替猫儿掖了被角，嘱咐好奶娘好生看着便回了自己的寝殿。
洗漱完刚站在床前准备睡觉，寝殿的门便被凤清城一脚踢开。
凤清城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龙袍，满身酒味摇摇晃晃地朝海棠走来。
“阿棠，阿棠，阿棠。”
一边念叨着海棠的名字，一边朝海棠走去。
海棠皱着眉，“怎么喝了这么多？”
“阿棠，你别晃，让我好好看看你，这么久了，我都没好好看过你。”
凤清城走到海棠面前，伸出手想要抓住海棠的肩，海棠掩着鼻子闪开了身让凤清城扑了个空。
“阿棠。”
凤清城滚在了床上，好半晌才慢悠悠的坐起了身子。
一双闪着水光的凤眼直勾勾的望着海棠，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颇有几分憨憨的傻气。
“皇上，很晚了去睡吧。”
“朕不睡！反正朕也睡不着。”
“可是我要睡了。”
凤清城一脸认真的拍了拍身下的床，“那你睡啊，你睡这啊，这是母后的床呢，也是阿棠的床。”
“你不走我怎么睡？”
凤清城歪着脖子望着海棠，思索了一阵带着些撒娇的口吻道：“我跟阿棠一起睡好不好？”
海棠的脸顿时便绿了起来。
“不行。”
“可是我想。”
“不行。”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什么都不行！留在我身边也不行，做我的皇后也不行！现在就睡觉也不行！”
凤清城醉得不轻，朝海棠叫喊的模样竟有几分像是撒泼的孩童。
大概是做了母亲，海棠的心顿时便软了下来。
“因为那些事情都要两厢情愿的，我不想，不愿意，所以不行。”
凤清城抿紧了唇角，半晌才道：“不愿意啊，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不愿意做我的皇后，不愿意跟我睡觉？”
“对，我不愿意。”
凤清城沉默了半晌，皱眉道。
“既然阿棠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凤清城嘟囔着。
“不愿意，就算了。”
慢慢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不愿意，就，算了。”
见他这样海棠的心顿时便柔软得不成样子了，上前坐在他身旁，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
凤清城滚烫的眼泪慢慢的濡湿了海棠的衣裳。
“阿棠，你不愿意就算了，可是我做错了这么多事情，你可恨我？”
海棠抚了抚他的发，“原本是恨的，现在不恨了。”
“那你可爱过我？”
“大约是爱过的吧，我从十三岁开始便被段夫人送到你身边，从此为你生，为你死，你便是天，是我生命的意义。八年的时光里，大约是爱过你的吧。”
“可是为何又不爱了？”
“不知道，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没有理由。”
“是因为许谦澈？”
“他只是一部分原因，我想就算没有他，我也不能继续爱你，我们之间有太多东西，有你的江山，你的雄心，我的仇恨和责任，我们之间的身份地位，还有尔濛，这些都是我们背弃不了的。”
“爱过，呵呵，真是残忍的词。”
凤清城抬起头，伸出手拂过海棠的脸颊。
“阿棠，若只是爱过我宁愿从来不曾被爱。可是我又舍不得，一想到我曾经被你爱过这里，又痛又喜。”
凤清城指了指自己的心。
“可是我终究是错过了你，若有来生，你可愿意一直爱我？没有什么江山仇恨，没有责任与身份，这样你可愿意？”
海棠望着他，那双凤眼里满是真诚与疼痛。
“是，愿意。”
凤清城慢慢的勾起了唇角，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咧开了嘴傻笑。
“那就来生吧，今生放你离开，来生你可一定要回来，回到我身边。”
次日，凤清城在乾明殿醒过来，敲了敲自己有些胀痛的脑袋。
虽然醉了，可是记忆却清晰得不得了，昨夜自己答应了阿棠，放她离开。
自己终究得不到，母后说过，属于你的逃不掉，不属于你的强求不来，阿棠大约是在不属于自己的那一类吧。
来生，虚无缥缈。却也算是自己最后的寄托了吧。
“皇上，该上早朝了。”
凤清城起身，吩咐大太监道：“等会儿便送海棠母子出宫吧，送他们出去，去了哪里不要告诉朕。”
“是。”
东方升起第一缕阳光时，夏淳川已经驾着马车出了宫门。
海棠撩开帘子望着缓缓消失在身后的宫门心慢慢沉静下来，带着一丝喜悦也带着一丝失落，从今以后，自己与凤清城便像这清晨的露珠了吧，当阳光照射过后，过往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爱也好，恨也罢都不再重要。
“阿棠，可想回家了？”
出了京城夏淳川便停下了马车将前面的门帘撩开。
海棠望着眼前的两条路，一条通往江南，一条通往西南。
海棠望了望怀里熟睡的猫儿，还有在奶娘怀里睁着眼睛望着自己的虎子。
“孩子还没有名字，先去见见爹爹吧。”
夏淳川弯起嘴角，“得勒，直奔江南许家！”
阿棠，无论如何许谦澈才是你唯一放不下的执念吧，就像是我放不下你，就像是凤清城放不下他的江山。
可是我却很为你开心呢，你马上就能得到自己的幸福了。能看到你幸福，心再痛也是甜的吧。
阿棠，若是可以我多想留你在身边，一辈子爱你，宠你，可是我知道不行，即使我将你留在身边，大约你的心也是死的吧。
没事，只要你快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