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番外之一 凤清城（十

年）
宁安十年，皇长子诞生，普天同庆。
同年十月。
凤清城带着流风，一路轻装快骑从京城出发，赶往江南。
昔日那个倜傥的帝王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模样，修长的眉下一双凤眼清内敛而深沉，蕴含着慑人的光芒，美好的唇形，青色的胡须被修得整整齐齐。
海棠离开已经整整七年，自己也从一开始的痛苦不堪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孤独从来都是帝王的另一个影子，而自己也已经习惯了身后的孤寂，凤栖宫依旧无主，身为皇后的尔濛时常会打凤栖宫的主意，可是凤栖宫是父王对母后的爱也是自己对母后，对阿棠的缅怀。
凤栖宫是自己心中一切美好的承载，她怎么配？
虽然朕允许她成为皇后，朕给了她孩子，但是那是朕施舍给她的，至于凤栖宫，这一世都不可能再有主人。
即使阿棠不要，这世间也再无人可以入住。
“可能在阿棠生辰之时赶到金陵？”
流风望着窗外的浓雾皱眉思索了一会，朝凤清城点了点头。
凤清城便不再说话，缓缓的用着早膳，动作缓慢优雅，即使那只是清粥小菜也让人觉得他吃的是山珍海味。
等这浓雾一散便要加紧赶路了，阿棠的生辰，十年的思念，绝不能错过一分一秒。
十年不见的却不知阿棠会变成什么模样？可还是那样清冷无双？
不过不管怎么变，那双清浅的眸子也不会变吧。
凤清城赶到金陵时，金陵城内一片喜庆，街旁的道路上十有八九都挂了红灯笼，掌柜，伙计都是满脸红光。
凤清城与流风二人在客栈里投了宿，那掌柜笑眯眯的却不收流风递过去的银子。
“客官，今儿个你们可赶了巧，咱们家夫人做寿，东家老爷吩咐咱们许家店铺不收银子。不仅不收银子咱们许家还在许家街摆了三日的流水宴，不管是谁都可以去吃一杯酒。”
凤清城示意流风收回银子，笑道：“可是那个许家？”
掌柜捋了捋胡须，得意道：“正是那个许家。”
凤清城淡淡一笑。
“那就恭喜了。”
许府占了整条街，原本清净的许府街此时人群穿梭不断，络绎不绝。
凤清城望着那已经堵了的大街微不可见的皱了眉。
流风准备上前开道时，凤清城按住了他的肩。
两人做贼一般跳进了许府大院，可是只看见满眼的梅花。红的，白的，粉的…开成了花海根本看不到出路。
凤清城摸了摸鼻子，似乎选择跳进来有些不妥。
可是自己一介天子说一不二难不成还跳出去再去人海里边挤？
两人眉头苍蝇一般在偌大的梅林里边打转，没凤清城飞吩咐流风也不敢跃上枝头去眺望，只得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半晌都没走到边。
该死的许谦澈，这院子修得这样大，向朕炫耀他有钱还是怎么的？朕才是那个富有四海的那一个好不好！
就在凤清城快失去耐心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
“快点过来，戴上这个花，夏叔叔说了你是我的小夫婿，夫婿就是相公的意思，相公应该听娘子的话！”
声音虽好听但是带着一股娇蛮，凤清城微微侧过头便看见一个披着雪白狐皮小斗篷的小女孩颇为蛮横地揪着一个穿银红色褂子小孩，另一只手抓着一朵殷虹的梅花要往他头上戴。
那银红衣裳的孩子抿着唇，粉琢玉砌的小脸涨红着，可是清淡的眉眼间却满是无奈。
那女孩比他高出了一个头，揪着他无论他如何挣扎都脱不开那双细细长长的小手。
那男孩凤清城倒是见过几次，是夏淳川的长子，阳夏侯世子夏烨，自己的表侄子。
“咦？”
听见有声音，那小女孩转过头。
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却是浅棕色的瞳仁。
凤清城一眼便认出，这是海棠的女儿，猫儿。
“猫儿。”
那小女孩松开男孩，翦水眸子瞪着流风。
“哦，我知道你是谁，是流风叔叔对不对？”
流风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凤清城见她无视自己，微微沉下了脸。
“咳咳，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猫儿仰着脖子，看了凤清城半晌。
“不知道，大约也是来喝酒吃宴席的吧。流风叔叔，猫儿听娘亲还有连翘姨说过你，你怎么来了？是来看娘亲和猫儿的？”
流风又点了点头。
凤清城彻底黑了脸，一双凤眼扫过猫儿，这孩子除了那对瞳仁其他地方真是跟她爹一样，一点都不讨喜。
原本默默站在一旁的夏烨缓步走上前来，不着痕迹的挡在凤清城和猫儿中间。
“既然是认识的就快些带着去见海棠姨吧。”
说罢扯着猫儿的斗篷示意凤清城跟上来。
“娘亲，娘亲，流风叔叔来了！”
刚一进沉园的门猫儿便撒腿朝里边跑了，一边跑一边扯开嗓子喊，只是那脚有些跛倒是不影响她。
许谦澈与海棠正在招待夏淳川夫妻俩，听见猫儿的声音许谦澈忙走了出来。
“小祖宗，慢点，小心摔着。”
五年前萧步初云游天下的时候到了江南，顺便为自己医治了这双腿，原本以为再也站不起来的自己也慢慢恢复了些，虽不能像正常人一般，但是可以慢慢走路了。
“爹爹，爹爹。”
猫儿扑进许谦澈的怀里，“流风叔叔带着一个坏人来了。”
许谦澈正想笑，一抬头却看见一身明紫色袍子，带着白玉冠的凤清城。
“哦，是吗。”
许谦澈淡淡一笑，“谦澈见过阁下。”
凤清城挑了挑眉。
海棠走了出来，正巧看见凤清城。
行礼道：“见过您了。”
凤清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只是来江南巡视，正巧听说你生辰便顺便来看看。”
海棠笑了笑，“谢谢了。进来吧，淳川正巧也在呢。”
看着海棠脸上满足的笑和不经意间与许谦澈的对视，那双清澈的眸子的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凤清城心中满是酸涩。
原本这样的笑容是属于自己的，原本阿棠的眼睛里只有朕一人的！
“表哥。”
夏淳川望着凤清城开口道：“阿棠现在过得很好。”
凤清城收起自己的情绪，凤眼扫过夏淳川身边的那个言笑晏晏的女子，挑眉道：“这便是世子妃？近看倒是有几分姿色。”
夏淳川望着那个眉目温婉的女子淡淡一笑。
“是。”
“倒也还不错。”
“多谢，恭喜表哥喜得麟儿了。”
“多谢。”
一旁的阳夏世子妃望着夏淳川与凤清城，见他两人侧耳交流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扯了扯夏淳川的衣袖。
“怎么还跟孩子一样咬耳朵呢，来给阿棠过生辰也不见你说句恭喜的话，烨儿都会说祝海棠姨开心呢，你这个做父亲的难道还不如你五岁的儿子？还有给阿棠准备的贺礼倒是拿出来啊。”
夏淳川朝许谦澈挑眉道：“我这贺礼可入不了他们夫妻俩的眼。”
话虽这样说，夏淳川还是从怀里掏出了贺礼。
一块血红的玉石。
许谦澈眼睛一亮。
“胎玉。”
“倒是识货。”
说罢便让夏烨交给海棠。
“不是说猫儿近来身子发寒么？我瞧着你给她寻的那块暖玉虽也不错，但是毕竟只是治标不治本，这胎玉听说可以调理身子。”
海棠从烨儿手中接过，朝夏淳川笑了笑。
“谢谢了。”
说罢便将猫儿脖子上挂着的暖玉取了下来，将那带着暖意的血红胎玉挂了上去。
烨儿接过海棠取下来的暖玉。
“海棠姨，这个给烨儿可好？”
海棠笑着摸了摸夏烨的脑袋，“当然可以啊。”
凤清城冷眼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只觉得心中闷得慌，随手扯了扯衣领。
不耐烦道：“流风将寿礼给阿棠。”
流风从凤清城身后走出来，将手中的一支玉笛递给海棠。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是凤清珺府里边搜出来的，我瞧着是木槿的东西。”
海棠接过那支黄玉笛，眼中顿时便有了湿意。
这是阿姐从不离身的东西。
“多谢了。”
“唔，我走了。”
凤清城起身便准备离开。
许谦澈却突然站起来道：“淳川，咱们出去吃酒吧。”
说罢牵起猫儿走了出去。
夏淳川朝许谦澈的背影耸了耸肩，带着世子妃和夏烨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内便只剩海棠与凤清城两人。
沉默良久，凤清城才开口道：“阿棠…”
海棠仰起头，望着凤清城，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瞳仁里带着笑意。
“这么多年都没有当面跟你说声谢谢。”
凤清城疑惑道：“谢谢？”
“是啊，谢谢你曾经爱过我，也谢谢你当年肯放我离开。还有，萧先生是你让他来的是吗？”
凤清城望着海棠，良久。
“阿棠，我从来要的都不是你的感谢…”
“可是我能给的只有这个，清城，咱们两相伴十年，你了解我，我亦了解你，儿女情长比不过你的万里河山。你天生便该是帝王，天凤这十年的繁华盛世由你开启，我很为你高兴，我相信夫人也会为你骄傲。”
凤清城凝视着海棠。
“是，朕现在是皇帝，可是阿棠你别忘了，当初放你走之前朕对你说过的话，朕说了下辈子朕不再做帝王而你将会是朕的妻子。”
海棠无奈的笑了笑，点头道：“是。我记得。”
“那么，朕走了，也许再过十年朕会再来见你，一直到朕走不动或者死去。”
说罢，凤清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许府。
阿棠，十年的时光磨灭了你身上的冷漠却没有改变你心中的无情，唯有许谦澈才是你的温暖，可是朕呢？十年如一日的思念，你却连朕的心声都不想听。
可是，朕依旧爱着你，不管你无情也好多情也罢，朕这辈子只会爱你，即使见不到你，但是朕绝不会改变心意。
阿棠，生辰快乐。
下一个十年，朕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