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咱们只能露宿荒野了。”
“刚刚咱们不是路过一个山洞吗?就去那儿过夜吧。”
“也只有这样了,雨儿,你还记得那条路吗?”
夏雨呆了,是啊,怎么忘了他们根本就是不认得路才会落到露宿荒野。
“我不记得,不过刚刚咱们一直往北走才走到这村子,若是现在南走就能再次路过那个山洞吧。”
“也许。”月煞看看天,确认了方位,然后一把将夏雨抱起来。
“相公?”夏雨疑惑地望着他。
“我抱着你走。”
“我可以……”
“我什么也听不见。”月煞头撇到一边,假装听不见她说什么。
“相公,你真是……”她失笑摇头,脸上却难掩感动欣喜,他装傻也要帮她减轻痛苦,她又怎能再不知好歹地拒绝呢?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微一挺身在他唇角印下一吻,“相公,谢谢你。”
月煞愣了一愣,笑道:“不客气。”低头给她一个深吻,“这是回礼。”
“我赚翻了。”夏雨笑道,眼角瞟到一旁洞口,她欣喜地叫起来,“相公,我们到了。”
月煞也看到了山洞,抱着夏雨进去,又从洞口捡了干树枝生起篝火,顿时山洞被照亮。他们这才发现这山洞很浅,但是很宽,他们两个人在这儿过夜绰绰有余。
“雨儿,你在这儿等着,我出去打些野味。”说着月煞便往洞外走。
“好。”夏雨答道,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相公,外面天已大黑,野兽也都回家,你知道怎么将它们找出来吗?”
她的话让月煞愣住了,以前他都是在傍晚天还没有黑全的时候就找地方过夜打猎,也就不存在野兽回窝的问题,现在想想,他还真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回窝了的野兽找出来。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知道找到它们的办法。”夏雨站起来,一拐一拐地走向月煞,后者见此,立即上前扶住她。
“你的腿……”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明明没这么严重的。”她懊恼地瞪着自己的腿,这双没用的腿,想当初她都是靠这双腿走到杭城,没有半点的不适,结果才在楚府过了一个月的好日子,这腿就懒了,走个半天就酸疼得要命。
“我听见水声,这就去抓两条鱼回来,你就在这儿等我。”月煞将夏雨抱回火边。
就自己这双腿,跟去了也只会是添麻烦,夏雨只能点头答好。
有武功就是不一样,没一会儿月煞便一手三条处理好的鱼,一手鼓胀的水袋回来了,他拿出一柄匕首,几下将三根树枝的顶端削尖,将鱼串上后放到火上。再到夏雨身边,小心地褪下她的鞋袜。
她的脚上满是水泡,有的已经磨烂,让袜子粘在脚上,月煞手一动,那袜子扯动伤口,痛得夏雨抽气。
“再忍忍,很快就好了。”月煞一边慢之又慢,温柔再温柔地帮她脱袜子,一边哄着她。
“长痛不如短痛,相公,你直接把这袜子扯下去吧。”
“不行,那样伤口会扯得更大,你乖,忍忍啊。”月煞完全把她当作了小孩子在哄,就差没拍拍她的脑袋了。
“可是……”夏雨嘟着嘴,还要抗议。
“乖乖的,忍忍就过去了。”月煞嘴里安抚着她,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看着他那认真小心地样子,夏雨抗议的话也不能再说出口了,咬紧了牙关,忍着那一阵一阵的抽痛。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袜子终于被除下来了,如果不是脚底有伤,夏雨就要跳起来欢呼了。她没想到,接下来的过程也不好受。
月煞倒出水袋中的清水帮夏雨清洗伤口,然后,他从怀里摸出一把草,而夏雨,一见那把草就往后缩。
因为他拿的是烈草,烈草诶,自打十岁那年不小心割伤手指,被敷上烈草之后她就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让这该死的草沾上她的身子。不是说它的药效不好,事实上,它的药效该死的好极了。在这种荒郊野外,没有医馆药店的情况下,烈草可以说是药效最好的伤药。但是,它一旦敷上也能让人痛得恨不得自己一刀解决了自己。它之所以称为烈草,就是因为它敷在伤口那如烈火焚烧般的痛。刚刚那痛算什么,和烈草比起来,那就像是蚊子叮一下。
月煞手一伸便将她抓回原位,“雨儿,你小心些,莫要让伤势加重。”他说着,将烈草在手中揉烂,就要敷在夏雨脚上。
“不!”夏雨惊恐地大叫,要逃离却被他长腿一伸,牢牢压住,她只能看着那药草一点点接近自己的脚底板。
“你若是将那药草弄了一丁点在我脚上,我就休了你,我说到做到,我一定休了你。”情急之下,她大叫道。
月煞的手停了,他转头严厉地看着夏雨,“雨儿,不要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如果你敢把烈草敷在我脚上,我一定休了你。”
“敷上这药草你的伤会好得快。”
“伤好之前我就痛死了。”她大叫,瞪圆了眼与月煞对视,表明自己的决心。如果他真的把烈草敷在她脚上,她一定会休了他。
月煞低头,男子能够休妻,女子不能休夫,她忘了这一点,她的威胁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现实。可是他真能在她强烈反对的情况下逆她的意吗?不,他不能。
叹口气,月煞抽出匕首,狠狠地在自己手臂上划下一道又长又深的伤,鲜血立即冒出,而他,立即将那揉烂的烈草盖在伤口上。烈草盖上的一刹那,他抽搐了下,脸顿时白了。
“你在干什么?”夏雨惊叫,捧着他的伤臂。
“你痛,我陪你一起痛。”
“你……”她想骂他不爱惜自己,可是,这样的共苦的心意是多么的难得,想想自己刚刚的举动,幼稚又可笑。
“还有剩下烈草吗?”
“有。”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烈草,夏雨接过,揉烂了敷在自己脚上,顿时,一股仿佛深入人骨髓的痛传来,她咬紧牙关准备忍,一只手将她按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不要咬自己的唇,咬我吧。”
她扁扁嘴,也不客气,张嘴狠狠地咬上他的胸膛,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自眼眶中流出。
好一会儿,那痛总算缓了些,夏雨松开嘴,拨开他的衣衫,看见那深深的牙印,渗着血丝。她轻碰那牙印,又转到他手臂上,那里已经看不见吓人的伤口,只有绿色的烈草,但是她知道,在烈草之下,那伤口有多长多深。
就着他刚刚划破手臂之后丢在地上的匕首,夏雨在自己里衣上割开一道小口,再一撕,得到比他的伤口稍宽的布条,她轻轻地替他将伤口缠上,缠的同时也不忘抱怨两句。
“我任性幼稚,你劝我就是了,劝不听就利用你的男人优势,比我壮比我力气大,强迫我啊,干嘛伤害自己嘛?这要在我们乡下,男人的手受了伤,一家子都要饿肚子。”
“我不会让你饿肚子,即使我手脚都受了伤也不会。”
“这不是重点!”缠到最后一圈,夏雨以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结尾,听见月煞的自以为是的保证,气得她差点一掌拍在他的伤口上。
“重点不在于饿不饿肚子,而是受伤,我不想你受伤,尤其是自己伤自己。”
月煞顿时笑了,很灿烂很灿烂,让阴暗的山洞仿佛挂上太阳般的明亮。
她不是担心饿肚子,而是担心他呢。
夏雨又从里衣上撕下几根布条,这一次她是要为自己包扎。
“我来。”月煞见状,伸手要拿布条。
“不行。”夏雨手一缩让他扑了个空,然后快速地替自己包扎伤脚。“我自己来,你保护好你的手,不要再伤就行了。”
想想也是,自己现在只有一只手能用,替她包扎说不定会伤到她的脚,便放弃了替她包扎的想法。但是看着娘子忙着,自己无所事事地在旁边看着,心理上不能接受,他现在真的后悔自己行事太鲁莽了,除了伤自己还有很多方法让她上药,而他无疑选择了最蠢的一种。
瞟瞟四周,找寻自己能做的事,而环视一圈之后,他的眼睛定在了火上。烤鱼,那是只有一只手也能做到的事情。
待夏雨包扎完毕,立即的水袋便送到她眼前。月煞倒水,她将手洗赶紧之后,一条被烤成了金黄色,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烤鱼又送到她手边。她快乐地接受相公的服务,接过烤鱼,稍微吹凉之后咬一口,顿时,一种纯粹的鱼的鲜美滋味在嘴里散开。
“真好吃。”她赞道。
“你喜欢就好。”月煞也拿了一条鱼在吃,相较于夏雨的小口小口斯斯文文,他的吃相就豪迈多了,但在豪迈中也不失优雅,不愧是楚家人,花了大钱训练了的就是不一样。
很快的,一条鱼消失在月煞嘴里,而这时候夏雨手里的鱼还吃不到三分之一。三条鱼,一人一条之后还剩下一条,月煞将那条鱼翻个身,换一边对着火,以防烤焦,又能保持温度。
“相公,那条鱼你吃吧,我吃这一条就够了。”见他没有动剩下那条鱼,夏雨只要稍转转脑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是想留着她吃嘛。他事事都是以她的需要为优先,以前她怎么会以为这是亲情呢?没有哪一位兄长会宠妹妹宠到不眠不休地照顾她,冷落了自己的心上人。
“真的?我记得你向来食欲不错。”
“是诶,能吃是福嘛。”她证明似的咬一口鱼肉,然后才说,“只是这一条鱼也够大了,我吃不吃得完它都还得加一个问号。”
“不要骗我啊,我是练武之人,就算几餐不吃,只要运运内功,让内息游走几个周天,也不会觉得饿。”他还是不放心,虽说以这段时间她的食量来看这条鱼确实够她吃了,但他没忘记第一次见面时她的食量,而这段时间她病了,又吃点心和补品,正餐自是吃得少了。
“这么厉害,那你完全可以不吃食物罗。”夏雨惊讶地望着他,让月煞纳闷的是,她的惊讶之中掺杂着喜。
“完全不吃也不行,只是比起一般人更能耐住饥饿。”
“不吃也会饿?”她眨眨眼,神情有些失望。
“对。”
她的脸垮了,“我还在想以后咱们家能省下很多米钱呢。”
“咱们家不会缺那点买米的钱。”
夏雨抬头瞪着他,“相公,我刚刚才想到,咱们都在用爹的钱。”
“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夏雨骇然大叫,“想想,你已经二十三吧,我记得娘说过你比我大八岁,应该是自力更生的年纪,而你还在伸手向爹要钱,也就是说,是爹在帮你养老婆孩子。想想今后咱们儿子问起为什么爹都不用工作的时候我要怎么回答,因为你有一个会赚钱的爷爷,所以你爹不工作也有钱花用吗?”
“这……”月煞额上冷汗直冒,想到夏雨所说的画面,他打了个寒战,可以想象当儿子听见这回答时心里必定是失望透顶,而他的父亲威严也将尽失。以前不觉得整天无所事事,东晃西晃,没钱了就去帐房支领有什么不对,可现在想一想,那是一种多么不负责任的做法。他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否则就真的是让老爹给自己养老婆孩子了。想想,他最讨厌的就是靠父辈过活,而不事生产的人,什么时候,他也成了这种人。
“娘子,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用爹的钱,而应该自己负起家庭的责任,你放心,我会努力工作,就算不靠爹,你和孩子也不会吃苦的。只是,我是独生子,要分家可能不大容易。”
“我也不是要你和爹事事都分清楚,我只是希望你也能工作,其实你只要不是每天无所事事就行了。”
“还有一件事,虽然爹是商人,但是我不想经商。”
想到他曾说过的关于公公和婆婆的故事,而他明知林财和二娘心怀不轨也不愿意帮助公公,仍然混沌度日,可见他对公公的怨恨,而这份怨恨,只怕也延伸到和公公切身相关的经商之上。虽然她也不齿公公的作为,但也觉得公公的行为和商没关系,相公讨厌商是迁怒。但是有什么关系呢,三十六行,除了经商,还有三十五,选择多着呢。
“你不想经商就不经商,这世上又不是只有经商一种职业。”
“事实上,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二十多年来,我都是伸手要钱的,一时之间要自己赚钱,我还真没一点主意。你……能够等我想清楚吗?”
“当然可以,人家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这是件大事,当然要想清楚。”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话造成了他的困扰,“相公,我刚刚说的那番话,真正的意思不是要你马上就要和爹分个清清楚楚,然后赚钱养家,我是希望你能改变现在这种不事生产的大少爷生活,负起自己的责任。不需要立即、马上,慢慢改变,只要是在变就好。”
“你是个好女人。”他低叹,忍不住低头,噙住她的唇瓣,密密地覆盖,柔柔地吸允。
待他放开她,她的脸蛋已经着火。
“都亲热这么多次了,还害羞,看来我给你的训练还不够。”他低笑,头低下又要再来一次训练。
她忙抵住他的头,“相公,鱼焦了。”情急之下,她嗅到一股焦味,也找到了理由。虽然这暗夜山洞之中不会再有人来,但是这毕竟是在室外,她不敢和他作出亲密举动。
他连瞟都没有瞟一眼那可怜的鱼,嘴嘟起不放弃地向前,誓死要尝到那红嘟嘟的蜜糖。
“天哪,你们真的抓了鱼。”
惊骇的尖叫吓到了纠缠的两人,趁着月煞的瞬间愣神,夏雨推开他。抬头看去,就见方才村子里的清秀少女提着冲进山洞,泪盈于眶地望着烤鱼。面对这种情况,夏雨只有一种解释。
“相公,你怎么可以抓别人养的鱼,这是偷诶。”
“我抓的是小溪里的鱼,我没想到有人会在小溪里养鱼。”月煞也很委屈,鱼都是养在池塘,河里溪里的都是野生的,谁有本事抓住就是谁的,这是常理不是吗?
“也是哦,这怪不得你。”夏雨能理解他这种思想,因为以前她时常和狗子他们一起下河抓鱼,上山猎兔,那些都是野生的,大家各凭本事抓。但,即使是这样,这也只能说是情有可原,抹不去他们偷了别人的鱼的事实。
“姑娘,擅自抓了你的鱼是我们不对,这几条鱼就当是我们买的吧,你看这需要多少银子,我们赔给你。”
“赔?咱们全村人的性命你们赔得起吗?”这不说还好,一说赔,更是触动了少女的伤心事,她愤恨地瞪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