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骨鸡,野生的乌骨鸡诶~好吃又营养,机会难得,快来买诶~”
众多的叫卖声中,月煞第一个注意的就是这一个。他拉着夏雨走到乌骨鸡摊边,将那摆在地上,脚被绑起的乌骨鸡提起来,这乌骨鸡看着很瘦,提着却不轻。
“楚公子,买只*,这乌骨鸡是野生的,比家养的还要补,买一只给夫人补补身子,包你平平安安,生个大胖儿子。”店家看见有人上门,立即上前推销,虽然已经离开了楚府,不再是大少爷,但大家对楚家的印象太过深刻,即使知道眼前这个不是少爷了,口头上还是改不过来,还是叫他少爷。
最后那句“平平安安生个大胖儿子”让月煞笑开了眼,他其实不在乎孩子是男是女,母子均安就好。
“娘子,我们买只鸡,你喜欢哪只?”
“相公,我不想吃鸡,咱们快点回家吧。”夏雨拖着月煞,这鸡一看就很贵,他们家没有多余的钱买这些啊。
“不想吃鸡,那你想吃什么?”月煞确实被她拖着离了卖鸡的摊子,但是他的眼睛东瞟西瞟地又盯上了那药店里手臂粗的老参,“老参也不错。”他说着,抬脚往药店里去。
“也不要老参。”夏雨死命拖着他,不让他再继续靠近药店,可是啊,这街上店子太多,除了铁匠铺,每一家店都有他看中的东西,迫于无奈,夏雨使出丢脸的绝招。
“相公,人家累了,想回家去。”她紧抱着月煞的腰,柔若无骨的娇躯靠在他身上,仿若撒娇的小猫咪般微微磨蹭。
这可是她试验了好几次的绝招,绝招一出,不管他在干什么都会立即被她引开注意力。
“你是孕妇可不能累,这里离咱们家还有一段路,有了,去客栈休息。”
说着他拦腰将她抱起,往最近的客栈走去。这一下,夏雨可慌了,住客栈不比买东西便宜啊!
“等等相公,我感觉不累了,你快把我放下来。”
“真的吗?”月煞微皱着好看的剑眉。
“真的真的。”夏雨忙不迭地点头,就怕慢了一刻就被迫住客栈了。
月煞看着她,将她放到地上,她吐出一口哽在胸口的气,放心了啊。
“娘子,我们回家吧。”
“好啊!”如果不是肚子里一大块肉,她已经跳起来了。而欢呼声一出口,她便发觉这太夸张了,一转头,果然看见相公以深思的眼神看着她。她赶紧“哈哈”傻笑两声,摸着后脑勺装傻道:“真奇怪,这离家不到半天,我就想家了诶,哈,哈哈。”
“走吧,我们回家。”月煞相信了她的话,收回让她心头长毛的眼神,扶着她往镇外走去,他们将小黑留在镇外。
回家的路上,月煞也骑上马,将夏雨圈在怀里,让小黑一步一步慢慢走。夫妻俩如去时一般说说笑笑,很快的,他们的茅屋隐约可见。
“雨儿,你累了吗?”回到家,月煞将夏雨扶坐到床上后问。
“一点也没有,事实上,我精神很好呢。”夏雨开心地说,她已经忘了布料的价格有多令人伤心,街上的情况有多危急,她只记得今天夫妻俩一起上街,情意绵绵。
“那好,我有些事要问你。”
“好啊,你问。”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月煞口气的严肃,还沉浸在快乐中。
“咱们家还剩下多少储蓄?”
“还剩下……”话说一半惊觉不对,她小心地打量他,“呃,相公,你怎会问起这个啊?”
“不要问为什么,告诉我就是了。”他坐在她前面,让夏雨体会何为脸板得和棺材板似的。
“你不相信我吗?要查账吗?”她装出很委屈的样子,眼泪汪汪地望着他。说真的,他难得的强硬一面让夏雨心里有些发毛,但平时他的形象太温柔了,让她决定忽略那些毛,试图用惯用的打哈哈混过去。
“不要转移话题。”月煞瞪她,“家里是不是已经没钱了?”
“谁说的,当然还有。”她理直气壮地反驳,不说别的,就她刚刚卖布的那些,不是钱是破铜烂铁?
“既然有,拿出来给我看看。”
“呃,现在家里只有几两银子的现钱,其他的我借给了川婶,呃,大概有一百两。”
他不说话,盯着她,直到她心虚地低下头。
“娘子,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她不说话,他就自己回答。
“谎言,我最讨厌谎言,任何的伤害都比不上谎言的伤害。”
她的头垂得更低。
“告诉我,家里还剩下多少钱?”
她绞着手指,他也不催她,默默等着。
良久良久……
她走到厨房,他跟着过去,看她将墙边的泡菜罐挪开,露出一个小布包,她捡起布包,递给他,示意他打开。
他将布包打开,里面躺着两锭五十两的银子,一共是一百两,他露出放心的笑容。
“原来我们家还有这么多钱,你在街上的表现,我还以为我们家已经山穷水尽了呢。”他笑着,拿了五十两,剩下的包好递还给她,“我这就去镇上买只乌骨鸡,骑上小黑会很快,你烧好热水等着啊,我回来就杀鸡。”
“不行。”她不只把小布包拿回去,月煞手里的那锭银子也一并抢走,抱在胸前,“我们家没有钱,根本就买不起乌骨鸡,不只是乌骨鸡,就是鱼也买不起。”
“雨儿,你在说什么?那两锭银子不就是……”想到一个可能,他骇然地瞪大眼,“那两锭银子是别人的。”
“不是别人的。”
他松了口气,“那不就得了,一百两银子……”
“也相当于别人的。”
“什么意思?”
她瞥他一眼,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眼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雨儿,你……”
“不要过来,就站在那儿听我说,好吗?”她叫住他走进的脚步,抹去泪水,他不喜欢谎言,她便将现实都摆在他面前吧。
“这一百两银子,五十两是今年的官税,五十两是孩子出生以后的户籍钱。这一百两,一分都不能花。”
“官税?户籍钱?这些有这么贵吗?”
“是川伯说的。”
“那就是真的了。”他低语,“除了这一百两银子,咱们家还有钱吗?”
“有,今天卖布的八百个铜板和上个月剩下的三百个铜板,一共是一两银子又一百个铜板。”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家的开销都是你卖布而来?”
多的都已经说了,也不差这一件了,她想到,决定老实回答,“这三个月都是。”
“大概四十天你卖一次布,两百个铜板一匹……”
“以前是五百个一匹。”她纠正道。
“五百个铜板一匹。”他改正,“每次四匹,一共二两银子,一斤最差的猪肉也要三百个铜板,我每天碗里都有肉,雨儿,中午你在家吃的是什么?我一直觉得泡菜罐空得很快,你每天吃的都是泡菜下稀粥吗?”
“当然不是,我还会吃……”
“难怪你不愿意让我和你在家吃午饭,因为你吃的东西根本不能见人。”他压根就没听她在说什么,自己在自言自语,“我真是个称职的丈夫啊!老婆孩子吃泡菜,我吃肉,呵呵,呵呵。”他仰头笑起来,泪流满面。
“相公,你不要这样。”他异于平常的样子让她心慌,手足无措,“我……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这件事你知道了也没助益,再加上很快就能收稻了,我们家的经济马上就能好起来,所以我想……所以我想……”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谴责的眼神。
“所以你想什么?很快你就不需要苛刻自己的生活?你口口声声说你愿意陪着我吃苦,可你却不相信我能吃苦!”
“我没有。”这是天大的误会,她抗议。
“你嘴里说没有,心里就是那样想的。你的心里,我还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我都怀疑,你真的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
他看着她,摇头,“我很怀疑,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我。”
“不是的,你每天在田里干活很累,我想……”
“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听,我们先分开各自冷静冷静吧。”他最后看她一眼,那一眼让她的心瞬间坠入冰窟。
他的眼神里,有责备,有失望,有各种各样的情绪,却没有她熟悉的爱恋,为什么?在他谴责她不信任他的时候他又何尝是信任她?为什么不听听她的解释?她从来不曾怀疑他不能吃苦,真的不能吃苦,他不能忍受那么苦的种地。她爱他,真的爱他,正是因为爱他,她把他放在思考的第一位,知道他若是知道家里的境况一定会把所有好的给她,所以才瞒着他,希望他能吃好啊。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慢慢地,慢慢地走向卧室,躺在床上,拉过被子连头盖住,她想趴在枕上哭个过瘾,可是她不能,肚子里有他们的宝贝,趴着会压着他。
呜呜呜……
以他的观点,她是不是也该怀疑他不是真的爱她?
呜呜呜……
周围好安静,他到哪儿去了?快中午了,他身上也没钱,会不会饿肚子?
呜呜呜……
好可悲,这时候还想着他。
呜呜呜……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