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反正我不会说。”
“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他冷笑,手一扬将她抛出,她吓得尖叫,双眼紧闭。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掉入湖水的时候,腰间一紧,她睁开眼,正好看见他退开,而他们,已经站在小船上。
“看来,你惧高啊。”
他笑着说,让她的心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爬满全身,戒慎地盯着他,他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在将小船划到对岸之后,叫来仆人将她押到柴房关起来。
没想到是关入柴房,听他那么说,她还以为会看见媲美天牢的堆满各式各样刑具的私牢呢。夏雨躺在干草铺就的柔软的床上想着,不禁微笑起来,思琊还是那么善良,偏偏又嘴上不饶人,总是说些狠话。
“就是你知道我娘在哪儿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雨听见一个稚气的声音,她睁开眼,看见小笛站在面前。
“娘。”小笛突然欢呼着扑进她怀里,当下将夏雨扑滚落干草床,她当然不能让小笛受伤,将小笛密密护在怀里,自己则无可避免地跌在地上,后脑勺重重地磕上地面,痛得她“哎呦”惊叫,眼角冒出泪花。
小笛见她痛得流泪,当下慌了,爬出她的怀抱扳她的脑袋,嘴里安慰着:“娘,小笛帮你吹吹就不痛了哦。”
“你先让娘起来。”夏雨拨开他的手,语气中不自觉地已经承认了自己是他娘。
她爬起来,摸摸自己后脑勺,又是一声“嘶”溢出,好大一个包,还软软的,她轻轻一碰就痛得不行,还有种脑袋要破了、脑浆要流出来了的感觉。
“娘,小笛帮你吹吹。”小笛朝她那大包小心翼翼地吹几口气,小手又轻轻地抚在那包上,嘴里念叨着:“包包散,包包散,爹爹没看见。”
夏雨拉下他的手,经过他小手的抚摸,那包还真不痛了,她只是有些奇怪,“小笛,一般不都是说‘包包散,包包散,娘娘没看见’吗?”
“娘娘一直都不在,小笛只有说爹爹没看见。”小笛可怜兮兮地扁着嘴。
“小笛,娘对不起你。”夏雨忍耐不住心痛,抱着小笛痛哭。
“没关系,小笛原谅你。”小笛煞有其事地说,还拍拍夏雨的背安慰她。
他这小大人似的语气又逗得夏雨笑起来。
“娘,你的脸和上次又不一样,如果不是眼睛,小笛都认不出你来了呢。”母子俩一起坐在干草床上,小笛偏头打量着她的脸。
“小笛不喜欢娘这张脸吗?”
“没有,只要是娘小笛就喜欢。”小笛乖巧地说。
“小笛,你真好,不愧是娘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就像娘一样乖巧,一点也不像你那爹讨厌的性格。”
“娘讨厌爹!”小笛大惊失色,急叫道:“娘,不要讨厌爹,爹他很好很好的,他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小笛,给小笛买新衣服、新玩具,还有好吃的零食……”
“好啦,娘已经知道爹很好了,娘不讨厌爹了。”夏雨好笑地打断他的话,心下却也有些感动,感动于他为儿子做的一切。虽说那也是他的儿子,但她也看过太多因为不满另一半,连带着厌恶孩子,却不曾想过那也是自己的孩子。
“太好了,娘喜欢爹。”小笛欢呼。他变脸的速度可与川剧变脸比赛,前一刻还在哭,下一刻就笑了,再下一刻,他变得一本正经。
“娘喜欢爹,娘就不会离开我和爹罗。”
“可是你爹讨厌娘呢。”夏雨将小笛抱进怀里,“娘倒是想留在你们身边,可是你爹讨厌娘,他怕是不会让娘留在你们身边。”
“这是爱之深,恨之切,爹很爱你,才会恨你,不过他还是爱你比很你多。”
这种话……不应该出自一个五岁的孩子嘴里吧。思琊究竟是怎么教导小笛的,怎会让他小小年纪嘴里就爱啊恨啊的?
夏雨皱眉,刚刚还觉得他是个好爹,现在……她很怀疑。
她抱起小笛,让他与她面对面坐着,严肃地说:“小笛,告诉娘,你懂得刚刚那些话的意思吗?是谁说给你听的。”
“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小笛老实的摇摇头,“是笑爹爹告诉我的。”
又是笑爹爹!夏雨咬牙,忘不掉也是这个笑爹爹告诉小笛他娘看不起他爹很穷所以离开他们父子,更是笑爹爹告诉小笛只要眼睛一样就是他娘。再见到思琊,一定要让他把那个笑爹爹与小笛隔离开,省得孩子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笛可不知道娘心里在想什么,他老实的说出笑爹爹其他的话。
“笑爹爹还说了,爹爹喜欢带着面具生活,说的话和心里想的不一样。他觉得娘背叛了他,但是娘又是为了他,所以他更讨厌自己没本事,让娘不得不牺牲自己保全我们父子。只是他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没本事,因为很伤自尊,爹是个自尊大于一切的人。所以爹只有拼命告诉自己都是娘的错,让自己恨娘,一边又拼命地揽钱,和自己最讨厌的大官打交道,这样可以很快找到娘,又有权有势,可以保护娘。爹爹死爱面子,找到娘之后他一定会说要折磨娘,但他的折磨顶多就是让娘十天半月没法下床。”小笛呼出一口气,终于说完了,笑爹爹说了,如果有一天娘说爹讨厌她或者是恨她,那他就要把这段话一字不漏地背给娘听。但他也仅仅只会背,意思就全不懂了。
“娘,为什么你会十天半月不能下床?爹会打你吗?很凶很凶地打,你才会养伤那么久?”小笛好奇地问。
会是这样下不了床吗?夏雨也在纳闷,不过听那前面一段话,她直觉这下不了床应该是另一个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原因。
“小孩子不要乱问。”她脸红斥道。
“那笑爹爹还说当娘能够下床的时候,过不多久我就可以有一个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了,这是为什么?”
果然是那个原因,夏雨脸更红,一定一定要让思琊将小笛和那什么笑爹爹隔离开。她在心里发誓。
“娘,你的脸好红。”小笛看着亲娘红如苹果的脸,好奇地碰碰,“好烫啊,娘你发烧了吗?”他大惊叫道:“来人啊,快请大夫。”
“不用了不用了,娘没事。”
夏雨赶紧捂住他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守在门口的仆从冲进来。而他们一见夏雨捂住小笛的嘴,另一只手抱住他,直觉的便认为夏雨意图挟持小少爷。
“放开我家小少爷!”一个仆从喝道。
“我并不是……”夏雨想要解释,但话说一半即被打断。
“发生了什么事?”
清脆的声音传来,几个人看向门口,只见两个少女联袂进来,夏雨的眼瞬间睁了睁,左边那个身穿粉衣的姑娘,不就是前几天在大街上遇见的那个进了楚氏商店的清秀姑娘吗?
“平儿小姐,安儿小姐。”仆人躬身行礼。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平儿温柔地问,看向小笛,眸子中闪过诧异,但她很快收起,笑得更加的温和,“小笛,来,到平姨这边,下人们正四处找你用膳呢。”
“我不要。”小笛抱紧了娘的脖子。
“小笛,你过去,现在还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是母子呐。”夏雨在小笛耳边轻轻地说。
“可我想和娘在一起。”小笛也学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你用膳之后再来找娘,对了,到时候你叫娘姨哦。”
“恩,我知道了。”
小笛从娘亲怀里跳出来,却不是走向平儿张开的双手,而是自顾自地走出门。哼!他才不要一个一心讨好他想抢他爹的女人抱。
平儿的神情顿时黯然,小笛对她一直很排斥,不管她怎么讨好他都不能改善这情况,偏偏小笛又是思琊最爱的儿子。
将平儿的黯然收在眼底,安儿的眼里满是怒火。这小子太不识相了,平二姐是多好的人,看上他爹这么一个带着拖油瓶的男人,还对他这个拖油瓶百般讨好是他的福气,他还拿乔!最气人的是,小拖油瓶对所有的女人都这副死样子,偏偏他对这个身材外貌无一及得上平二姐的女人亲,太不知死活了!哼!她不敢对这小拖油瓶怎么样,这个女人却是阶下囚,她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眼见平二姐跟在小拖油瓶身后走远了,她伸手招来两个看守的仆人。
“老爷吩咐了,要尽可能地折磨这女人,待会儿你们给她一顿鞭子做午膳。”
“是。”
“对了,还是不要用鞭子,用拳头还是棍子随便你么,一定要打在看不见的地方。这外面那些本事不如老爷的人总爱散步些不利于我们楚家的谣言,这女人若是带着满身伤出去,到处一说,难保那些个小人不会利用此来中伤我们楚府施私刑。”
“是。”
“好,我走了。”
夏雨还在回味着与儿子相处的点滴,完全没发现危险降临,直到阴影笼罩她,她才惊觉,盯着两个笑得不怀好意的仆人。
“你们想干什么?”
回答她的是一记又快又猛的拳头,击在她的肚子上,让她顿时痛得喘不过气,虾米般蜷缩着倒在地上,连呻吟火呼救的声音都发布出来。但是还没完,又是一脚踹在她背上,接着她被拎起,一拳拳往她身上招呼,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被抛到地上,一只脚重重踹在她肚子,将她踹飞到墙角。
夏雨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是一团团急速移动的光影,她想求救,声音却只在喉咙里打转。肚子好痛好痛,像是被人刺进一刀,那刀还不住旋转深入,好痛,好~痛~小笛快速地往嘴里扒饭,完全不夹菜,对他爹夹进他碗里的菜也完全不看是什么,一股脑儿地往嘴里塞,看得月煞目瞪口呆。
胡萝卜诶,以往千般哄,万般骗都不能让他放进嘴里的红萝卜,他居然没有一丝反抗地吃下。
砰!
小笛放下碗就要往外跑。
“等等,你要去哪儿?”月煞抓住他的后衣领。
“爹,你放开啦,我要去见娘。”毕竟还是小孩子,只想着快点去见娘,小笛完全忘了不让人知道那是他娘。
“你娘!在哪儿?”月煞怒吼,眨眼间将小笛转过身,这女人,来了居然见儿子不见他!儿子会比他重要吗?也不想想没有他哪来的儿子。
“就在柴房啊。”小笛挣扎着,却挣不开爹的五指爪,“爹,你放开我啦。”
这时候楚思琊的心思已经不在儿子这儿。柴房?那里面关的不就是早上那个自称知道雨儿所在的女人吗?怎么?上午到这儿才几个时辰,她就从知道雨儿下落变成了我就是雨儿。哼!看来这又是一个贪图楚家财产、妄图成为楚家女主人的女人,什么知道雨儿的下落全是骗人的。
月煞丢下小笛,怒气冲冲地往柴房走。这个女人,她若只是骗他说知道雨儿下落,那么被揭穿的现在他还能宽宏大量地放她走,但她竟敢冒充雨儿,还是对极其渴望娘亲的小笛。
不可原谅!
看见老爷来,两个仆人立即躬身行礼。
“把门打开。”
“是。”一个人打开门。
月煞环视一圈,却没有看见自己找寻的目标。
“那个女人呢?”
“老爷,在那儿。”一个仆人指着一边的墙角。
他故意踩着掉在地上的干柴走过去,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那女人还一动不动地缩在墙角,让他更加恼怒,招呼人的方式也就粗鲁了,用脚不轻不重地踹一下。不会让人受伤,却能让人感觉到痛。
但是,那女人还是一动不动,他又踢了一脚,还是不动。不得已,他只能蹲下身子,用手将她扳过来。
“喂,你这女人……”他的嘴停住了,手也停住了,他看着她嘴角半凝固的血渍,有一瞬间的愣神,但马上,他即伸手探向她的脉息,这一探,他顿时懵了。
这么轻浅的脉动,她——生命垂危。
“这是怎么回事?”他朝两个仆人怒吼。
而两个仆人却还等着主人的夸奖,他们是真真正正地让这女人受重伤外表却看不出来。听见主人的怒吼,他们吓得惊跳起来,随即一个怯怯地问:“不是您说给这女人一顿饱打做午膳的吗?”
“谁告诉你们……”怒吼停了,他看着女人的嘴角再次流出鲜血,该死的,现在不是追究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个女人必须尽快延医诊治。
“还愣着干嘛?快请大夫。”
“是。”两个仆人也吓到了,他们只是揍了她几拳,踢了她几脚,怎么她看起来就要死了?杀人偿命,他们不想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