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嗝,呜呜……嗝……”
老大夫的手抖啊抖,搭在夏雨的腕脉上,他的闭着双眼,眉毛也在抖啊抖,终于,他睁开眼,月煞立即上前问:“大夫,情况如何?”
“请让小少爷不要再哭,或者到别的地方哭行不行?他哭得我都没有办法专心诊病了。”老大夫烦躁地说。
月煞看一眼床边抓着夏雨衣袖,哭得打嗝的小笛,他确实哭太久,不能再哭了。
“小笛,不许哭,这女人还没死。”
可想而知,小笛闻言哭得更凶,还加上喊:“我不要娘死,我不要娘死。”
“够了,你的胡闹要有限度,这女人不是你娘,你要我说几遍。”月煞硬是要将衣袖从小笛手里扯出,引来小笛剧烈的挣扎与尖叫。
“她是娘,她说了她是,爹爹坏蛋,我要娘。”
“告诉你她不是,你听不懂吗?她不是不是不是!”月煞也烦了,对着小笛大吼大叫。
小笛吓得呆了,爹虽然不像笑爹爹一样总是笑着,但对他也是很温和的,从不曾对他大声说过话。
吼声一出口月煞就后悔了,看着儿子吓呆的样子他更是自责,小笛只是太想娘了才会被这女人利用,他应该好好向他解释,而不是对他大吼大叫。
“小笛,你听爹说……”
“呜哇……”
小笛以比刚刚还高八度的声音大哭,接收到老大夫责难的眼神,月煞只得抱起小笛,不顾他的挣扎走出房间,交代一旁的总管说:“立即去外面找个手脚利落又话少的丫鬟照顾这女人。另外需要什么药材,不管有多珍贵都可以去药房领取。”
“是。”
总管躬身回答,弯着腰恭送主子离开。
“总管,你说这女人是咱们女主人不是?我听说女主人是一个见一眼都会让人失魂的仙女,但是我听先前见过这女人的人说,她看起来还没有平儿姑娘漂亮。”一个下人见主子走远了,忍不住好奇凑到总管身边问。
“主子的事岂是我们下人可以议论的!不要让我再听见类似的话,否则我一定请示老爷将她赶出府去。”总管严厉地瞪着那人,瞪得他惧怕地倒退一步,低下头忏悔。
“奴才不敢了”
总管又瞪了他一眼,才放过他,“你在这守着,听见老爷刚刚交代的了,需要什么尽管去药房支领。”
“是。”
那股压迫的视线消失,仆人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骂自己笨蛋,居然忘了总管对主子忠心到了主子叫他去死他连理由都不会问就自杀的地步,最讨厌下人私下议论府里的事,尤其是主子的私事。
总管急匆匆地往府外走,主子要他找个丫鬟照顾那个女人,这么短的时间,要贴告示再等着人上门细细筛选是不可能的了,只有去人贩子那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唉!所以他说一座府里不能只有男仆没有丫鬟,瞧瞧现在多麻烦。
“总管,这么急匆匆地你要上哪儿去?”
听见喊声,总管立即停下脚步,朝迎面走来的两人行礼,“安儿小姐,平儿小姐,我正要去招一个丫鬟入府。”
“丫鬟?”平儿惊讶重复。
“是的,这是老爷方才亲*代的,时间紧迫,两位小姐请容奴才告退。”
“你去忙吧。”平儿挥手让他离开。
“安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楚大哥讨厌女人,各地的府邸也都只有男仆,怎的今日却交代总管要找丫鬟?”平儿六神无主,只有向向来聪明的安儿寻求答案。
“找个下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对,这个人来问问,还是安儿聪明。”平儿的焦虑全消,露出惯常的柔笑。
当然还是安儿出面,粗鲁地抓过一个路过的下人。
“总管说要去找一个丫鬟进府,是怎么回事?”
“应该照顾那个受伤的女人的。”
“哪个受伤的女人?这府里什么时候有个受伤需要照顾的女人了?”平儿疑惑地问,她和安儿也不过就是出府去看了下那批将进贡的布料,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府里就多出一个受伤的女人?
“就早上来找老爷的那个女人。造孽哦,不知是谁告诉看守她的阿甲和阿丁,说老爷要他们给那女人一顿饱打,阿甲和阿丁就照着办啊,听说那女人被打得吐血,都快死掉了,老爷正请了大夫在给她诊治呢。那个丫鬟应该是找来照顾她的,毕竟咱们府里都是男人,不好照顾一个女人。”
“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平儿的眼里泛起泪花,想到才见过的一个人现下竟然被打得接近死亡,她的同情心泛滥了,即使那女人活着既有可能是她最大的情敌。
“可不是。”
“大夫看了之后说什么了?”她关心地又问。
“不知道,大夫还没走呢,不过刚刚听见小少爷的大哭声,怕是那女人没治了。”仆人摇头叹息,“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就……唉!”
“是啊,真是可怜。”平儿也叹息,转向一旁想问问聪明妹妹的感受,“安儿,你也觉得……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姐,过来一下。”安儿抓着平儿就往她们暂居的客来居跑。
“安儿,安儿,你怎么了?不要跑那么快,我喘不过起来了。”冷不防地被拉着跑,平儿除了诧异之外就是难受了,没办法,她可不像安儿喜欢到处跑,虽然她是一个村姑,但她也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事织布绣花的村姑,安儿的好体力她连一半的一半都比不上,被安儿拉着跑,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疼。
“平儿,怎么办?”
终于,安儿停下来了,却更吓得平儿倒退数步,问怎么办的都是她啊,现在安儿也问怎么办……她只觉得天要塌了。
“平儿,我该怎么办?”安儿再次问,她的脸上一片的茫然、恐惧、后悔,望着平儿的眼里满是泪水。
平儿却兀自后退,这样的安儿好陌生,她如果知道怎么办就不会总是问安儿怎么办了。现在,她只觉得在做梦,强悍的安儿才会有这样无助的表情,还寻求她的帮助。她能怎么帮她,她根本就帮不了她啊,她这么柔弱。
得不到平儿的回应,安儿自顾自地说着事情原由,只有这样她才不会疯掉。
“我……我不是故意害她的,我只是想给她点苦头吃吃,没想到他们会下这么重的手。现在……现在她就快要死了,怎么办?我一定会被他们供出来,杀人会偿命,我会死掉,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这一串话让平儿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脱口而出:“那个骗阿甲和阿丁的人是你?”
“是,可是我只是想给她一点苦头,谁让她那么会讨好小笛。你对小笛那么好,他都对你不理不睬,可是那个女人,才多久点时间,就让小笛对她说悄悄话了。我为你不值啊。”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骗阿甲和阿丁打她啊。”平儿责怪地瞪一眼安儿。
“我现在知道错了。”安儿也是后悔万分,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卖,她一定立即去买。
“走吧,咱们去找楚大哥,向他坦陈错误。”平儿拉着安儿,给她打气,“咱们自己去承认,总好过被供出。你放心,我会和你一起承担。”
“可是这与你无关,是我自己……”
“这当然与我有关,你也是为了我。”平儿笑着,紧了紧握着安儿的手,“咱们是两姊妹,以前总是你保护我、帮助我,这一次,换我来帮助你了。”
“平儿,谢谢你。”
“谢我就不必了,只是以后你做事不可以这么冲动了。”
“恩。”
再说到月煞抱着小笛出去,不管是哄还是骗,小笛都哇哇大哭,没办法,他只得放另一个总是有办法哄人的家伙出去。
“小笛,怎么哭了?瞧瞧这可爱的小脸蛋,皱成一团好难看。”
“笑爹爹?”咋闻与爹完全不同的轻松戏弄嗓音,小笛止住哭声,看着眼前这张五官与爹一样,却笑嘻嘻的与爹的毫无表情完全不同的脸。
“是啊,是笑爹爹,来,告诉笑爹爹,发生了什么事?”楚思琊将小笛抱进怀里,拿出手帕……没有手帕,直接用衣袖,轻拭小笛脸上的泪水。
“娘受伤了,好重好重的伤,我很担心嘛,就哭,爹不安慰我,还骂我。”说到委屈事,小笛又呜呜咽咽起来。
这小子,满口胡言!
那你倒说说,事实是怎么回事?
一边与身体里另一个家伙对话,楚思琊还能安慰小笛,“小笛受委屈啦,不哭不哭哦,笑爹爹疼你,你看,笑爹爹都把你爹赶到里面去了。”
大夫在进行诊治,偏生他在旁边哭得人心烦,没法找出正确的诊疗方法。我让他不哭,他还哭更凶,我一时对他声音大了点,他就说我骂他。
那个娘是怎么回事?
还不又是一个在小笛面前假冒雨儿图谋楚家财产的女人。
这个女人和雨儿长得很像?
半点不像。
这就奇怪了,半点不像她凭什么冒充雨儿。
一定是这蠢小子,见人就叫娘,那女人以为有机可趁,便顺着他的话承认自己就是雨儿。
会是这样吗?楚思琊想到,这女人很漂亮。
平平凡凡,平儿两姊妹都比她漂亮。
这就奇怪了,楚思琊想着,这天下谁不知道楚夫人是一个天仙美人,一个长相平凡的女人,她凭什么以为小笛认定了她是他娘其他人也会错认,毕竟小笛只是一个五岁孩子。而且,虽说是他教小笛眼睛像的人就是娘,但是这么多年了,小笛也只认前段时间失踪了的藏珍楼花魁夏雨是娘。小笛,不是一个胡乱认娘的孩子。对了,当时月煞也说藏珍楼那女人极可能是夏雨,那么既然夏雨可以变成那副模样,为什么不可以变成这一副平凡的模样?
要不要提醒月煞这些呢?楚思琊犹豫,还是算啦,看他这么自信的模样,只怕提醒了也没用。再说了,若是被他醒悟了这女人就是小雨就不好玩了,现在这种情况,动动脚指头想也知道会发生有趣的事。他虽然不能看见,但是也很好奇呢。
“笑爹爹,笑爹爹,你在想什么?笑得好开心。”小笛扯着楚思琊的头发,笑爹爹虽然一直都笑着,但是他就是感觉现在他特别开心。
“没什么。”楚思琊一只手便把小笛两只在他头发上作怪的小手都包住,“小笛,你爹不是故意吼你的哦,他是担心你娘的伤。”他轻言细语地向小笛解释,完全忽略另一个家伙“那不是他娘”的叫嚣。
“老大夫爷爷在给你娘治病,你在旁边哭老大夫爷爷就不能定下心,就不能想出救你娘的办法了。”
“那我不哭了,笑爹爹抱我回娘那儿。”
“还不行哦。”楚思琊摇摇手指,“你误会了你爹,该说什么?”
小笛咧嘴一笑,将嘴贴在楚思琊的胸口,小小声说:“爹,对不起,小笛误会你了。”
搞定。楚思琊对月煞说。
我刚刚也是想这样对他说,他为什么就不听?
谁让你摆出一副恶人脸,不听我的逆耳忠言,时时保持笑容。
呿。
接下来我带小笛去见那女人,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胆敢冒充小雨。
恩。
“笑爹爹,我要去见娘。”
“好,笑爹爹这就带你去。”楚思琊将小笛抱起来,朝上轻抛接住,乐得小笛“咯咯”笑。
一进房间,便看见老大夫坐在床边,没有把脉,却抚着下巴,一副思考的样子,楚思琊对小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个人找了张椅子坐下。但是等啊等,一直没等到老大夫思考完毕,楚思琊忍不住出声问:“大夫,她情况如何?”
“外伤严重,内伤更严重。外伤易愈,内伤难治啊。”老大夫叹气,放下抚着下巴的手,又是一声叹,“对于她的性命,老夫有自信治愈,只是有一处内伤……老夫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治愈之法。她以后,怕是不能有孩子了。”老大夫再叹,“可怜这女娃儿,不能生孩子的女人不能称之为女人,她的后半生……唉!”老大夫最后一叹,结束话语。
“呜……”门口传来哭泣声,原来是安儿,她和平儿一起过来,恰好听见老大夫的话,想到自己因一时不快将造成一个女人悲惨的后半生,她忍不住哭了。
“楚大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骗阿甲和阿丁你下令打这位姑娘,都是我的错,你惩罚我吧。”
“是你?”楚思琊诧异了,安儿是一个富有正义感的姑娘,怎么会陷害一个与她完全没关系的无辜姑娘。
“安儿是因为……”
“都是我的错,一人做事一人担。”安儿打断平儿的话,“阿甲和阿丁也是受我蒙骗才会打人,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楚大哥,你若是把我送官我也不会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