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哈哈……”
午后,楚府一改过去的安静沉闷,不时传出笑闹声。月煞半躺在草地上,旁边篮子里装着时鲜水果,他微眯眼看着前方妻子与儿子追逐嬉闹,嘴角不自觉地停驻着微笑。
小笛跑给夏雨追,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跑得过一个大人?但夏雨故意装出奋力跑的样子,每一步却跨得很小,装作追不上的样子。突然,她瞟到一旁悠哉的月煞,眼珠子一转,一个鬼主意在心中成型。
“哎呦,我跑不动了。”她故意哀叫着蹲下身。
这么明显的做戏,只有五岁的小笛会上当。果然,月煞一动不动,而小笛信以为真,赶紧跑到夏雨身边,蹲下身关心地问:“娘,你很累吗?小笛站在这儿,不跑了,你伸手就能抓住小笛。”
“小笛真是好孩子。”夏雨将小笛搂进怀里,感动得哽咽着说——这当然也是做戏。然后,她压低嗓子,“小笛,咱们一起扑进你爹的怀里,吓他一跳,呵他痒痒,好不?”
小笛一听眼睛就亮了,“好!”他立即回答,爹爹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他好想知道爹大笑的样子。
当下,母子俩一起站起来。
“相公。”
“爹爹。”
异口同声大喊着,母子俩一起朝月煞扑过去,月煞猝不及防,立即被扑倒在地上。小笛攻击左边咯吱窝,夏雨左右一起攻击。
一会儿之后……
“爹爹都不笑,不好玩。”小笛嘟着嘴坐起身。
“就是啊。”夏雨也停手,埋怨地瞪着月煞,“一点都不好玩。”
“不好玩是吗?我们来试试好玩的。”月煞也坐起来,冷笑着,突然间反扑,母子俩被他压在身下,而他左右手齐动,快速地仿佛有千万只手。
不幸的是,这母子俩都是怕痒型,当下笑得喘不过气,想求饶都没办法。
“怎么样?这就好玩了吧。”见他们两个笑得脸通红,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才停手,得意得俯视两人。
“你犯规。”夏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指控。
“你可没规定不许用武功。”
“奸商。”
“我的骄傲。”
“换一种玩的,你根本不怕痒,玩挠痒痒我们很划不来。”夏雨爬起来,十指爬梳自己凌乱的头发。还好刚刚把下人都遣走了,这副邋遢的样子没人看见。
“对,我们划不来。”小笛跟着娘亲的话尾喊。
“好吧,你们说玩什么?”月煞斜睨着手下败将,那副自信的样子仿佛在说换什么都是一样,你们注定是输。
夏雨和小笛对看一眼,夏雨勾勾手,小笛立即领悟,凑过头去。他们是母子,即使有五年的空白,在团聚之后,还是很快就建立起深厚感情及绝佳默契。
母子俩说起悄悄话,要么瞟一眼月煞。月煞悠闲地靠着树,拿了一颗苹果在啃,看着天边的流云。那副样子,让母子俩心头火起,更加坚决地要让他输。
良久,母子俩商量出一个结果。他们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装满了笑,然后看向月煞,异口同声:“我们来比笑,比谁笑得更灿烂可爱。”
说完,两母子同时对他露出一个可与夏日艳阳媲美的灿烂笑容。
月煞愣了,没想到他们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比笑?他最擅长的是保持不笑。
“嘿嘿,要不要现在认输啊?”夏雨贼兮兮地眨着眼。
月煞为难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在妻儿面前不战而败,但是比……他绝对是输。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
“老爷。”
看见总管过来,月煞大大松了口气,朝母子俩说:“看来我有公事,待会儿再来陪你们。”说完也不等母子俩有反应便举步走向总管,“走吧,有什么事去书房说。”
看出他工作是假,逃跑是真,夏雨怎可能让他得逞?当下抱起小笛,就要追……不必追了,那男人自己停下来,一把抢过小笛朝她吼:“你在做什么?忘了大夫交代的你不能拿重物吗?”
“我只是想好不容易一家团聚,舍不得和你分开,所以想说抱着小笛到书房,陪你工作嘛。”夏雨可怜兮兮地解释。
“书房不好玩,我工作起来六亲不认。”月煞立即打了回票,“你陪小笛玩了这么久,回房去休息。”
“可是我想陪着你。”
“回房去。”
“不要,我现在精神很好。”
“雨儿,听话。”
“我不是小笛,不要拿对小笛的语气对我说话。”
“雨儿!”
“老爷,容奴才说一句。”总管突然插进两人的对话。
“说。”
“老爷,奴才过来并不是公事,而是石世璅求见。”
“石世璅?”夏雨惊呼,一下子冲到总管面前,“你说的是那个石世璅?”
“呃,夫人,奴才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石世璅。”
“就是杭城的那个,家里做布匹生意的那个。”
“就是那个石世璅,你这么激动是什么意思?你还想和他一起走。”见妻子对别的男人那么上心,尤其这个男人还是五年前带走妻子的那个,月煞顿时抱起醋缸狂喝,紧搂住妻子的腰,语气不善地说。
“你在胡说什么啊?”夏雨嗔怪地睐他一眼,“我们是朋友,而且当初他帮我很多。”
“帮你离开我,让你受伤也叫帮?”月煞嗤之以鼻。
“我认为那是帮那就是帮。”夏雨一锤定音,不再理会那个喝醋喝道脑袋糊涂的男人,“总管,叫石大哥到这儿来。”
月煞冷哼一声,“石大哥,叫得还真亲热。”
“楚思琊,你真要这么神经质,无理取闹吗?”夏雨生气了,美眸冒火,瞪着双手将她紧箍的男人。
月煞哼一声,别过头。
小笛看看爹,又看看娘,有些可怜的,“爹,娘,你们在吵架吗?”
“没有,小笛,爹娘在沟通,不是吵架。”夏雨听出儿子话里的惧意,赶紧蹲下身,漾着柔笑温柔的对他解释,同时暗骂自己居然忘了孩子在,与一个抱醋狂喝、完全不能以常理看待的男人做无谓的争辩。
“小笛,爹娘有客人,你去找奶娘玩。”月煞打定主意待会儿要给那个男人一个下马威,妻子在,场面必定火,当下支开儿子。
“哦。”小笛乖巧地点头。
“总管,带少爷去找奶娘,顺便通知石世璅到这儿来见我。”
“是。”总算得到回答,总管摸一把额头冷汗,牵起小少爷离开。最初那几天,他还欣喜有了夫人老爷脸上不再总是千年寒冰,他们做下人也不用时时刻刻提着心吊着胆。但现在,他突然不敢确定了。
“相公,你不能试着相信我吗?”总管走了之后,夏雨叹道。
“我当然相信你不会背叛我,但我不相信那些男人。再说了,你是我的妻子,你的笑、你的哭、你的怒,所有的所有都是属于我的,只有我能看见。”他霸道地说。
“照你这么说,我应该把脸上这薄薄的一层掀开,那时候,不管是我的笑、我的哭、我的怒都没人敢看。”夏雨抚着自己的脸,在醒来之后,她便动手将那受损的假面具修复,只是有了些改变,原本的圆脸变成了现在的瓜子脸,但看上去五官依然顶多称为清秀。
“不许你这么说,你依然是我最美的。”他的脸立即变了,语气中多了惧意。
“是是,我以后不会说了,我是最美的。”
她轻抚着他的背安抚,对于脸上的伤,他比她还要在意,不是在意她不再漂亮,而是自责自己没能保护好她。相反的,她以前还对自己的脸有些自卑,虽然她总是想着娘说过的那不过就是一张皮相,最重要的是内心,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害怕他会厌恶自己。但是,相逢的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让她忘了自己脸上的残缺,仿佛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艳冠群芳的大美人,尤其是在……他总是不让她带面具,总是亲吻她脸上的疤。
到现在,她想如果不是怕吓到人,她真的不想再带着这面具了。不在意归不在意,那伤疤吓人是真的。
“咳!咳!”
两声假咳,让夏雨立即将月煞退开,引来后者不满的轻哼。
“石世璅,你现在应该在西北。”不等夏雨叙旧,月煞便说道。
“我听说你找到小雨了,所以想留下来见她一面,毕竟五年前她受伤我要负很大责任。”
“石世璅,你这是在提醒我对你的惩罚过轻了。”
“惩罚?什么惩罚?相公,你对石大哥做了什么?”夏雨截到关键词,立即提出疑问。
“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将我石家百年基业搞垮,将石家所有产业收为己有,然后将我放逐到西北蛮荒而已。”石世璅笑嘻嘻地打着小报告。
“相公,你怎么可以这么做?石大哥帮了我啊。不管,你立即把石家的东西还给人家。”
月煞冷哼一声,“石家的产业?没有我插手,石家也已经被赌场瓜分干净了,你石家人轻则沦为乞丐,重则男为盗女为娼。我确实将你派到西北,但保全了你石家所有人。”
“咦?真的吗?”夏雨转向石世璅。
石世璅的脸涨得通红,确实,那段时间石家的正宫太子爷将所有的家产包括人抵给钱庄,若不是楚思琊……
看他脸就知道是真的了,夏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几年,我总帮你赚了些钱,以我的本事,早就可以调回京城这些繁华城市……”石世璅不甘心地嘟哝,那音量,恰好让在场几人,尤其是夏雨能够挺清楚。
“相公,石大哥总是帮了我,既然石家产业你是正常拿到手的,也不能让你交出去,那至少让他离开西北那蛮荒之地。”
“不可能。”月煞断然拒绝。
夏雨眼珠子一转就想到让他答应的绝佳办法。
“相公,他是人家的恩人诶,这是还他人情的好机会诶。你是我相公,所以我想你帮我还也是一样,你若是不愿意,那人家就会一直把他挂在心上,时时刻刻想着怎么报答他。唉!我其实心里很想只想着自己爱的相公,但是我又不能做一个知恩不报的人。唉!真是为难啊!我……”
“不必说了。”
月煞打断她的滔滔不绝,夏雨心里比了个胜利手势,但表面上还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望着月煞。
“石世璅,随我到书房,我给你调令,即刻启程到西北,交代完工作之后到京城,以后跟在我身边。”他上前一步,以只有他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阴恻恻地说:“你若是敢搞小动作,我饶不了你,就是雨儿也保不住你。”
“太好了石大哥,你若在京城可以来找我,我们可以……”
“什么都不可以。”月煞瞪她,“回去休息,我去给他写调令,晚了,我怕是就改变主意了。”
“小气鬼。”夏雨朝他皱皱鼻子,跑开。
月煞摇头,这女人,以前也活泼,但至少是个正常的成年人,而这一次重逢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和小笛待一起多了,她越来越活回去了。就像刚刚,那哪像一个五岁孩子的娘亲,倒像个十二三岁的丫头。
得到自己想要的,石世璅并不急着回西北,而是转到楚氏绸缎店的后门,在接应下进入店子,直达仓库。
“啧啧,我真佩服你,人家摆明了不把你当一回事,你还尽心尽力地为他办事。”
咋闻这恶魔般的声音,平儿倏地转身,尖叫:“你怎会在此?”
“嘘~小声点,引来别人对你没好处。”他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对她笑得很和善,“我来,是看你这么痴心,很难得,再说了我们的交情不同,所以想提点你几句。”
“我不用你提点,你快点出去,安儿就要来了,你小心她的扫把。”她虚张声势,事实上,自从那天她对安儿提了建议之后,安儿就一直躲着她,往常都是姊妹俩一起来检查货物,最近几次都是分开各做各的。
石世璅又怎会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一点没把平儿的威胁放在心上。感谢这是一批贡品,除了平安姐妹和楚思琊之外其他人不能进来,他才能实施他的计划。
“没有我的提点,你就一辈子只能在一边看着楚思琊了。”
平儿瞪着他。
他也不管她的态度,自顾自的说:“夏雨不能生育,为了不让夏雨伤心,这消息楚思琊必定瞒着夏雨。楚家不能只有小笛一个孩子,只要你去求夏雨,向她忏悔,并说自己愿意不计名分,为楚思琊生下子嗣,夏雨一定会让楚思琊收你入房。到时候,楚思琊不能再忽视你,而如何将他的心从夏雨那拉过来,就是你的本事了。”
他看见平儿眼底隐晦的光亮,勾唇一笑,更压低嗓音道:“尤其,楚笛出事,死掉、废掉都好,为了楚家的未来,就是楚思琊,也会急着收一个能生育的女人入房。而有了子嗣的加持,还有什么是争不过的?”
“我说这些可都是为你着想,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是你抓住楚思琊的唯一机会。对了,你最好不要告诉那个正义感过剩的安儿,否则这计划只有失败一途。”
最后,他还抛下一句“建言”才离开,轻快地脚步。饵料已经撒下,接下来就看鱼儿争食,而他,坐着看戏……加拣鱼。
平儿在绸缎堆中坐下,想着刚刚所听到的,幻想未来那美好场景。楚大哥的心在她的身上,他为夏雨做的那些事,女主角统统换成自己,那将是多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