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蓝天下的悲观与乐观

“无忧，我看见宫主站在崖边大石头上。”夏雨惶急地跑回枫林，找到无忧嚷道，“我唤了他几声都没反应，怎么办？他看起来快要掉下去了。”
“放心吧，他经常这样，那是他放松心情的方式。”
“那叫什么放松，根本是蓄意自杀。”夏雨怒道。
“不管是放松还是蓄意自杀，他从来没有掉下去过。”无忧满不在乎的说，舒舒服服地躺着，还打个呵欠，“别吵我，我想睡会儿午觉。”
“以前没有掉下去不代表就一定不会掉下去，就像就走夜路必定会撞鬼一样，不能让他继续呆在那儿。”
“你说的也对啦。”无忧慢吞吞地坐起来，瞅着夏雨，“我们以前也去劝过他，但是每个人都试过了，他重来不听，不过他也顶多在那里站个一天就会回逍遥居，所以现在我们也都随他去。你这么在意他会掉下去，那么你去劝他。”
一天！夏雨差点尖叫，居然在那种危险地方一战一天。罢了，她便当做日行一善去劝劝他吧，否则他要真在那儿站一天掉下去了，她只怕也会被自责淹没。即使自己去劝不一定能带回他，但是只要尽力去做了就好。
“可是那边风太大，我只怕还没有走到崖边就被吹下去了。”夏雨说出她的难处。
“没关系，在你脚上绑上沙袋，再在腰上拴一根绳子，这样就不会被吹走，就算吹走也不会掉下悬崖，拉绳子就能把你拉上来。我们以前都是这样的。”
“那就没问题了。”
无忧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她相信这一次宫主一定会听劝，因为秦晴和无暇那么相似，她说的话已经可以听做无暇说的，宫主一定会听，这在用膳和散步上已经证实了。
“我们回逍遥居那沙袋和绳子吗？”
“不用。”无忧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走到一棵枫树下面，拨开厚厚的落叶，露出一个箱子，她打开箱子，里面正是两个沙袋和一根粗长麻绳。
“走吧。”她抱起箱子，招呼夏雨。
两个女人来到枫林边，无忧将夏雨的两条腿绑上沙袋，再在她的腰上绑上绳子。最后将绳子另一端牢牢系在一棵粗壮枫树上，她自己也紧抓绳子。
“行了。”她示意夏雨可以开始行动了。
沙袋一个少说也有十几斤，夏雨说不上养尊处优，但拿过的重物也没有超过五斤的，如今她拖着十几斤的重物前行，可知有多困难。不过说真的，这样子刚刚那种轻飘飘要被吹走的感觉还真的没了，很踏实。她也只得小声勉励自己“加油，加油，还有十步、九步、八步……”
好不容易终于来到宫主身边，夏雨趴在石头上，不住喘气。唉！她发现自己今天很歹命，总是累到喘气。
“宫主。”她高喊一声，就怕狂风吹散了自己的声音他听不见。所幸，他听见了，但也只是低头瞥她一眼，又转回头，望着前方。
夏雨顺着他的眼神看去，那里是一片澄净的蓝天，这里地势高，前方没有山峦遮挡，这片蓝天看来广阔无垠，偶尔的几片白云停驻其上，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望着它，才会发现自己多么渺小，人类，自以为伟大，却不过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这合当是悲观的情绪，但在这片澄净的蓝天下，却只觉得正因渺小，正因时间短暂，才更当把握住身边的快乐，关怀周围的人们，而那些烦恼忧愁，变得无聊、变得渺小，不值一提。
“我刚刚还以为你是想自杀呢，原来这儿还真的能让人放松下来。”她扯着他的袖子，使出吃奶的劲爬上大石头与他并肩坐着。
对她的话，他嗤之以鼻。“我有责任，怎么可能自杀？”
“但是你也不想活了。不能自己寻死，便站在这儿，会不会掉下去就看老天的意思。我一开始是这样想的。”
他瞥她一眼，讶异她居然将他的心思说了个十成十。
“为什么现在又认为我是真在放松了？”
“因为那个。”她抬手指着蓝天，说出自己的感觉。
他的眼神越加诧异。她把他想得太有内涵，他只是一个俗人，他在这里只看见自身的渺小，更让他对已经发生的悲剧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加剧。从开始到现在，他心里所想的就只是死，想着老天爷什么时候才会将他吹下去，然后他将顺水漂流，与她走过同样的路，找到迷路的她。
是他太固执吗？听了她一席话，他并没有同样的感受，看着那片蓝天，还是同样的感觉。
“现在，你的烦恼都消失了？”
“是啊，都消失了。”夏雨偏头朝他乐观地笑。
他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你没经历过真正伤心欲绝的事。”
“你经历过？”她不服气，伤心欲绝，当初被迫离开相公和儿子，她何尝不是伤心欲绝，柔肠寸断？
“八年前，我差一点就要成亲了，却在成亲前一天发现我的新娘子和我的好友衣衫不整躺在新房床上。我气疯了，她要向我解释，但我脑子里只有他们共眠那一幕，听不进她的任何解释，最后，我告诉她，若要我相信她无辜，那么变成这里跳下去。”
“天呐！”夏雨忍不住掩唇惊呼。
“她跳了。”他的语气充满无限的悔恨，脸埋进双掌中，双肩不住颤动，“我爱她啊，我只是一时气疯了，待我冷静下来，我会相信她的，为什么她不给我时间？为什么要听从我一时的疯语？”
“也许是她太爱你了，害怕你当真就不相信她。”夏雨叹气，想着自己若是处身于那女人的处境，而他换成相公，只怕也会做同样的事。
“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望着云雾缭绕的崖下，“这下面是一条大河，河边的大石头上有新鲜的血迹，她却不见踪影，派去寻找的人访遍了两岸人家，都没有她一丝消息。你说得对，我确实是希望老天将我吹下山崖，那样，我就能与她团聚了。”
他痴痴地望着崖下，狂风中，夏雨恍惚看见他向前跨出一步，心头一惊，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抓住他的手臂。
“你想过没有，她或许没有死？如果我是她，我一定不会死，会留着命听你说对不起，然后再与你共赴三生之约。”
“可是找不到她，如果她没死……。”
“那是因为她躲你，谁让你要说出那般绝情的话。”他瑟缩了下，夏雨看着他也可怜，忙改口道：“也有可能她是在河上被过往船只救了，所以沿河的人不知道。甚至是已经打听到她的消息，但是因为某位有力人士的干预，人们没有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你。”
越说，夏雨越觉得这个理由有理，“你想想，当年她是被人陷害的，那人又怎么会让你们找到她。依我看啊，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盼死，而是找一些绝对信得过的人暗中找她，同时，也要查明当年的事实真相，这样接她回来之后才能防止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她越说，宫主的眼睛也越晶亮，她，将他领出了徘徊多年的误区。
“谢谢你。”他握住她的手，笑得光辉灿烂。
“不用谢。”夏雨咧咧嘴，想要抽回手，她的手，可只有相公握过，可谁知这男人看起来很弱，力气不小，她居然挣脱不了。
“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决定娶你为妻。”他兴奋地说。
“你发病了。”夏雨直觉叫道。
“你这反应还真伤人。”他摇头失笑，“我是说真的，你准备着做新娘子吧。”他终于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咱们该回去了。”他跳下大石，朝她伸出手。
夏雨瞪他一眼，只当他说娶她是在开玩笑。哪有人刚刚还在说自己多爱一个女人，下一刻就向另一个女人求亲的啊？
而宫主耸耸肩，放下手。看出她不相信却没有试图说服她，反正一切用事实说话，他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