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月煞的顾虑

不顾身后丫鬟的劝阻，俊俏小男孩抱着《孔子》往前冲，如一颗炮弹般撞进一间屋子。
“爹，爹，夫子今天教授《雍也》，我……”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躺椅上的俊逸男人手抱美人，怒目瞪着小男孩。
“孩儿想……”小男孩眼里泛起泪光，但倔强地不让它流下，只略带急切地解释。
“你想？你已经不是一岁两岁不懂事的孩子，更不是翠玉村那个乡野小子。这几年请夫子到府，就是想让你有身为富家少爷的尊贵气质，但是你看看你，还是这么毛躁，那几年就不应该让你跟着你娘，她自己一个乡野村妇，把你也……”
“不许你骂我娘！”小男孩大吼，仇恨的眼神瞪着男人，“我讨厌爹！”吼完，他转身就跑。可怜那丫鬟，好不容易追上小少爷，没有半刻歇息又得跟在后面跑。
月煞睁开眼，一片的白茫茫。
“那竟是梦吗？”他喃喃道，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是一双属于成年男人的手掌，他失笑，“这当然是梦，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那可不是梦，是很久以前的事实。”
“是谁？”他腾地站起，四下张望，这时候，就在他前方五步外，白云汇集，渐渐凝成人形，一个和他五官一模一样，但是随时微笑的人。
“楚思琊？”
“是我。月煞，咱们俩就像是双生兄弟一样，但此时，倒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废话！也不想想咱们是什么情况，这会儿见到了才奇怪。”
“是啊，这奇怪的现象，代表咱们两人合用身体的时间到尽头了。”楚思琊的眼里有一丝哀伤，但他还是微笑着。
“你在胡说什么？”月煞皱眉。
“你还要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吗？”楚思琊紧盯着他，“当年之所以分成两个，是因为内心对爹的矛盾，恨他又爱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分迟早疯掉。当年在翠玉村，有段时间我几乎都在睡觉，而在夏雨离开之后我又变得有精神，在听了你说及其他传言之后我便想到，是不是你内心的伤痕越浅，你的性格越和我的接近，咱们就越容易融合，而融合之后，是我消失。
在知道你找回夏雨时，我就已经有预感融合的日子快要来了，我的精神果然越来越差，几乎都在沉睡，但是我等啊等，一直没等到融合，而且，你心里似乎还在抗拒融合。我想问你，但是找不到机会，直到现在你受重伤，呈假死。为什么？你一直担心咱们这样的情况不被她接受，为什么你还不愿意融合？”
“你也说我的性格越来越接近你，融合之后肯定会更加接近，也意味着我变了性格。雨儿爱的是现在的我，那我变了之后，她还会爱我吗？”
“你要知道，现在的你已经和最初差了很多，但你看她不照样爱你？她爱的是你的本性而非性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根本就不必担心自己会变了本性，进而使她不爱你。”
“是吗？会是这样吗？”
“是不是总得试试，说真的，咱们两个融合才是你啊。”
“我也奇怪，据你所说，咱们融合之后你就消失，为什么你似乎还促成融合，你希望自己消失吗？”
“有什么办法？你才是这具身体的主宰，不融合，我也只是在体内，和消失也无差别。”他苦笑，但马上苦笑隐去，他笑得很真心，“再说了，我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她是我疼爱的妹妹，为你们消失，也算是值了。”
“只是，我还有个要求，或者说，在消失之前我想做一件我一直想做的事。”
被他的话打动也说服，月煞爽快地说：“你说，不管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我想和谢姑娘见一面，我想亲口告诉她……我喜欢她，真真正正地表白一次。”他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你放心，我会小心不让小雨看见。我只是……只是想给我那段暗恋一个结尾。”
“我答应你。”
“能不能快点，以前是你抗拒融合我才能还存在，现在你也不抗拒了，只怕我没几天时间了。”
“好，我尽快找时间。”
“谢谢你。对了，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月煞侧耳仔细倾听。
“是雨儿的声音，她在叫我。”
“的确是她的声音，你快去吧。”
“我走了，你的事，我尽快找机会……呃，这个怎么回去啊？”
“我也不知道，你试试看像平时我们交换那样，只是想着回到肉体试试看。”
“好吧。”他闭上眼，立即的，耳边雨儿的呼唤更加清晰，他睁开眼，看见雨儿惊喜地望着他，他真的用想的回来了。
“相公，相公，你总算醒了。”见他睁眼，几日来的担忧害怕全都化为委屈，她捧着他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我没事，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他安慰着，用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
“以后不许你再做这种事，我宁愿你担心我也不要再担心你。”她抬起双眼红肿，一点也没有往日绝艳的脸，霸道地命令。
“我也和你一样啊，所以原谅我自私，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他凝望着她，柔声说。
“呜~你存心要我伤心。”
“我怎么舍得？可是我更舍不得你受伤啊，你这一身雪脂凝肤，要是有了伤疤可不行，这是我的福利啊。”
“你……你……什么你的福利啊？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雨的脸爆红，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却在转身时看见一屋子的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天！她在心里哀泣，她居然忘了儿子、公婆和正巧来探病的石世璅加逍遥宫众人都在这房间里，想想他们刚刚说的什么话，呜~那根本就是打情骂俏！给她一个洞让她把自己埋了吧。
“我们都能理解，你们刚经历生死嘛。继续，继续，不用顾虑我们。”石世璅三八兮兮地甩手，眨眼的样子就像拐骗无知少女签卖身契的老鸨。
“你们……”夏雨气结，索性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赶人，“出去，出去。”
其他人乖乖地被她赶出去，而夏雨房门刚一关上，外面便传来震天狂笑声。气得她冲回床边，抖着手指指着门外向相公告状。
“相公，你看他们！”
“呵呵，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等相公我养好伤，一个个报仇。”月煞握住她的手，从善如流地承诺报仇。
“相公，我爱你。”
“因为我答应报仇。”
“什么嘛！”她嘟着嘴抗议，“你明知道不是。”
“可我就是不知道，说说你为什么爱我。”他眸中满是玩笑般的笑容，却也隐藏着一丝紧张。
“我也不知道。”夏雨却没看见他的紧张，只生气于他的不解风情，负气地背过身。
“雨儿，告诉我，为什么爱我？”见她生气，他眸中紧张色彩愈浓，拉着她的手臂，略带恳求地问。
她也察觉到他的紧张，疑惑地转过身，看见他果然很不对劲。叹了口气，很不甘，很不甘地说：“因为你这人够坏，特意对我太好，害我忍不住动了心，又是个死心眼的人，送出去的东西收不回来，只有一直爱你了。”
“原来是因为我对你好。”他大咧开嘴，安心了，“以后我也会对你很好，比现在还好。只是，我的性格……也许以后……呃，会有些改变，你……还会爱我吗？”他保守地问。
“如果你不带其他女人进府，对我始终如一，我可以考虑看看。”她臭屁地昂起头，存心不给他定心丸。
他皱眉，只是考虑吗？
“叩叩叩。”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夏雨拉开门，见楚清清端着药碗，赶紧侧身让她进入。
放下药碗刚要离开，楚清清看见夏雨的眼睛像是被人狠揍一拳，又红又肿，周围一圈黑，脸色和思琊那个病人差不多的——差！这几天她一直坚持亲手照料思琊，太累了！
“小雨，思琊醒了你也可以放心我，就让我来照顾他，你去休息休息。”
“可是……”
“雨儿，听娘的去休息，你现在憔悴的样子我看着很心疼，都不能好好养伤了。”
“你……娘也在你还说这些风言风语，我不理你了。”夏雨酡红着双颊，一跺脚跑出去。
“娘，把门关上，我想请教你些事情。”
夏雨一走，月煞立即要求，楚清清随诧异，但也依他关上门，再端着药碗到床边。这药，要热的时候喝下效果才好。
“娘，你和爹一起这么多年，你们的性格不会改变吗？而变了之后你们又为什么一直爱着对方呢？”他直接抛出问题。刚刚他想不出怎么样才能让雨儿丢开考虑，想到娘也是女人，而且和爹二十年如一日的相爱，便想向她请教。
“性格会变，但是不管性格怎么变，爱的心不变，那么便一直相爱了。”楚清清慈爱地笑，想不到儿子会向她请教爱情问题，这让她心里快乐泡泡不断地冒。在儿子的成长中她缺了席，但现在，即使儿子已经这么大了，还是需要她这做娘的帮助，好开心！当下将自己的感想倾囊相授。
“爱情其实很简单，爱上一个人，那是全然地接受他，好的、坏的，在爱人眼里都是美好。不要想太多，我想就算你性格变了，雨儿也会将它看做优点。”说完，她纳闷地问：“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刚刚我问了雨儿这问题，她……”将刚刚与夏雨的谈话一一说出，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雨儿说她考虑，但我一定会一直爱她，她却没有给我肯定的答案，我总是不放心。”
“傻儿子，那种情况下女人不会直接说一直爱你的。说考虑那边是会了，她也有她的矜持，会害臊的。”
“那么，只要我一直爱她，她就会一直爱我？”
“可以这么说。”
“谢谢娘。”
“傻孩子，咱们娘俩还说什么谢啊。”楚清清激动地笑，眼里却闪着泪光。她揉揉月煞的头，就像他还是小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