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有心徊梦

且说那日许凉替蓝媚雪挡下了一剑，随即带李祾逃开，又走了一程，终于因流血过多晕倒在了路上。李祾给吓了一跳，只见许凉胸前背后各有一个创口，红艳艳的血脉脉流淌。李祾更不知道如何是好，四处望望，渺无人烟。便随身坐下，将许凉揽在怀里，一只手捂住一个创口，望着他脸色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白，却没有任何知觉。李祾无计，慢慢地哭了起来。
过了好久，她才慢慢站起，把许凉背在背上，拖着步子往前走。心中没有目的地，也不去想哪一条路，只是凭了性子。等她停下脚步，却是在一道深谷面前。从上面依稀能够看清谷下的溪流。这时候，背上的许凉动了动。李祾又惊又喜，连忙把他放到一块大石头旁边，将他的后背靠在石头上。许凉问：“你在干什么呢？”李祾却只是流着泪笑，然后摇了摇头。许凉也轻轻地笑了一声。李祾担心地问：“你疼吗？”许凉道：“不疼，就是心慌，难受。”李祾“哦”了一声，又问：“你饿吗？”许凉道：“是你饿了吧？”李祾想了想，点了点头。许凉道：“你饿了的话，就去找点吃的。”李祾四下里望了望，却是不动。许凉又道：“这里没有人，去找找看哪棵树上有果子什么的。”李祾答应着，却不动弹，见许凉望着自己，只好站起身来。在近旁转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眼神里一片茫然。
许凉朝她笑笑，道：“你过来，跟我说说话吧！”李祾就走到他跟前。许凉道：“说什么呢？祾儿，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来青龙院的，我从小是个孤儿，你却不是。记得你爹爹妈妈来看过你。”李祾点点头，道：“我还有两位哥哥，也都来看过我。他们说我还有个小哥哥，我一共有三个哥哥。但只有大哥哥和二哥哥来看过我，我从来没见过我小哥哥。我的爹爹妈妈说，等我长大了，就能见我的小哥哥了。”许凉见李祾跟小孩子一般痴痴地说，禁不住一笑，但随即想到自己孑然一人，心中一阵酸楚。只道：“这样真好。我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我的亲人，从我记事起，就是正言先生这样一个面孔，但他很忙，总把我丢下。他说我是天上掉下来的，掉到了青龙院门前，在见到正言先生的时候，突然间大哭了起来，正言先生听到哭声可怜，就把我抱进了青龙院。”许凉说到这儿，开始慢慢喘起气来。李祾见他喘气越来越难过，眼泪便又流了出来。许凉道：“我要是死了，你把我带回青龙院，行吗？”李祾摇了摇头。许凉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但明白她自有她的道理。而他心里想的，若是自己死了，李祾不能流落在外。自己的尸体葬在哪里倒是无所谓，借这个机会让李祾回青龙院去才是正路。李祾道：“你难受的话，就休息一下。”许凉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李祾见他闭眼之际，呼吸也停了下来，伸手轻轻触了触他脸颊，又缩回手，原地坐下。坐得累了，索性跟许凉并肩倚在石头上，眼睛望着他的脸，一刻也没有停歇。
不知不觉间，一道鲜血从李祾嘴角流出，她又认真看了许凉一眼，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接着，她猛然间感到自己灵台一阵剧烈的刺痛，一股浊气冲口而出，呕出来的，竟然是两摊黑血。她不由得一呆，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用手扶着她肩膀，两条眉毛冷竖着，一副责备的神情。李祾问：“你是谁？”那少年摇了摇头，道：“你可真傻，幸亏赶上了，要不然你哪里还有命在！”李祾又问：“许凉呢？”就扭着头四周张望，见许凉还倚在那块石头上，两行热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那少年问：“他就是许凉吗？”李祾浑然没有听到，挣扎着起身，往崖边走去。那少年还未及反应，李祾已经纵身跃了下去。
但随着李祾身影而下，一道红绫已经缠在她腰间，那红绫便如一条龙一样，带着李祾又回到了原地。那少年皱了皱眉头，道：“你且等等我，我救他活命。”李祾一愕，那人转眼消失了。
不过一刻钟，那人又回来了。他走到许凉身边，将他身子扶正，然后从怀里取出一颗小药丸，塞到许凉口中。又伸手从伤口处挖出了他心脏，在心脏的位置放了一颗同样形状的水晶。他将许凉的心脏用布包住，系在腰间，在右手食指上写了一个很小的“禁”字，按到许凉天门，伤口便开始愈合了。那少年拿开食指，转身向李祾道：“等他额头上的字消失，伤口就能愈合，伤口愈合了他就能醒过来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别跟任何人说你遇见过我。你有红玉福祾剑保佑，今世该享莫大的福分，但若是自己轻生，那么谁也帮不了你。”
李祾惊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连我剑的名字也知道？”那少年微微一笑，道：“我就是你天天盼着想着的小哥哥啊！”
李祾更是不可思议，道：“可是，你看起来比我还小！”
那少年道：“我天生仙体，十岁临仙，十五岁封神，容颜永固，看起来比你小也是应该的。爹爹妈妈不让你我见面，若是知道了，定然要杀了你。所以无论谁人问起，都不许提起此事。知道吗？”
李祾道：“为什么？我可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杀了我干什么？”
那少年道：“是爹爹听信了妖道的谗言，说你是天生的煞星。我这些年四处寻找那妖道，却是没有任何踪迹。”
李祾道：“那我永远不能见哥哥的面了吗？”
那少年道：“不然，那妖道只是说在你十八岁之前，不应该与我相见。到了十八岁，爹爹妈妈就会来接你了。你现在十七了吧，为什么不安安分分地在青龙院修行？”
李祾摇摇头。
那少年道：“你若是还呆在青龙院，这次进选入天，想来非你莫属。上次比试不是你的第一吗？”
李祾低下了头。
那少年道：“不过，不管你做什么事，小哥哥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李祾听了这话，对着那少年展颜而笑。那少年道：“我走了！”一个转身，便没了踪迹。
随着许凉额头上的字渐渐消失，他身上的伤口也愈合了。接着，他竟然站了起来。李祾连忙上前扶住，许凉道：“这是怎么了？好像又活过来了啊。”李祾道：“你可以不死了。”许凉因流血太多，身上没有力气，只好又坐下来。
李祾却诧异地望向天边。她腰间的红玉福祾剑“铮”然一响，弹出鞘来，李祾伸手接住。再看天边，四道青芒飞射过来，落到了李祾四周。青芒消去，显出来人。是四个青袍道人，长须大袖，老态龙钟。李祾手中福祾剑鸣声大作，红光暴涨，将她完全包裹在了红光之中。那四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一人道：“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御得了如此神器。这神器应该就是传说中凌霄山下的绿石红玉，数千年沉淀的结果吧！”李祾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问：“你们是什么人？”那人答道：“你的剑已经告诉你了，我们当然是敌人了。”这句话说完，四人同时从腰间解下了一段枯木杖。那枯木杖全身散发着绿光，青翠欲滴。李祾道：“我不想杀人，你们快跑吧！”四人听了这话，都是哑然失笑。其中一人道：“这话听着这么耳熟啊，过去可都是我们说给别人听的。”
福祾剑似乎见到了对方法器，红芒更胜，逼得四人往后退了几步。李祾怕剑气过盛，开始压制红芒。四人一觉红芒变弱，立刻同时指出木杖，点向李祾。李祾见那木杖出手的招式独特，已经知道对方不是泛泛，这才放心让福祾剑展威。那福祾剑没有了李祾的压制，红芒一瞬间覆盖了她所在的整个山头，然后一道光柱直窜银霄。包括李祾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福祾剑如此威力，等红芒消散，众人都呆在了原地。那四位长须老者惊惶失措地互相望了几眼，收回了手中的木杖。其中一人道：“今日我们败了，咱们来日方长。”李祾道：“我哪里得罪四位老先生了？”那人回道：“你们二人杀了青龙院五位护法，我们是来抓你们复命的。可不是来跟你们比试的。”另一个人道：“你且记住咱们的名号，叫做四无相极使。无相极使到处，必然有天谴降临。识相的，就莫要再作无谓的争执。要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李祾听他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听远处一名女子的声音响起，“败给了人家，还这么多废话，真不怕羞。”只见那夜同许凉和李祾巧遇的玄字门神秘女子，正站在远处，侧着头笑眯眯地望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