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39.不舍

山腹之内众人见状，哪里还顾得上争斗，纷纷开始砍杀妖物。那些妖物凶狠，而且不知疼痛，即便受伤也毫不退缩，只顾一味进攻。更让人防不胜防的是那许多绿色的小蛇，它们细小，速度极快，腾挪间露出幽绿的毒牙，让人不寒而栗。
白云挥出一剑，无数气剑飞出，十几头妖物死于剑下。痴鬼砍杀了几头妖物，赶到了白云身侧，“少主，这巫笛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回头看见宋祁赶到言华飞身前，护着言华飞等人，忍不住又道，“宋祁也不是什么好人。唉，少主真是遇人不淑。”
白云瞪他一眼，“痴鬼，你一到关键时刻话便这么多吗？”
痴鬼笑笑，“实不相瞒，痴鬼是有些紧张，怕护不了少主周全。”
白云却不再理他，抬头对巫笛道：“巫家哥哥，如果我没有猜错，奉亭的雕像乃其肉身所化。你这般进攻，不怕我们毁了他的遗体吗？”
“区区一尊肉身，先父不会在乎的。”他停了停，见山腹中几乎满是妖物，才满意道，“不过，我将这三件法宝取走，神山结界关闭，留你们在此与他做伴，他一定欢喜。”
山腹众人心中一凛，若是如此，即便他们能战胜这连绵不绝的妖物，也会被困死在神山之内。而此刻，他们更担心的是神山之外的弟子。
“看来巫家哥哥早有预谋啊。”
“白云，我早就说过，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白云急功几招，她前方的妖物纷纷坠地，她挥动双翅，向洞口抢去。巫笛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他抢先一步，取下了如意伞，打开。
蓝色的结界缓缓向中间靠拢，更让人心惊的是，如意伞开，所有法力尽皆失效。
白云的双翅蓦地消失，身子急急下坠。她的身下，是不住蜿蜒扭转，仰头等待的蛇群。痴鬼想来救，却被几条小蛇纠缠住了。
白云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小蛇，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生出恶心之感，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就在她将要落地之时，一双手臂稳稳的接住了她。白云睁开眼，见是宋祁。宋祁以腿扫开地上群蛇，将白云放下，拉着她的手道：“用尽全力，跳！”
来不及多想，白云奋力向上跃起。此时她才发现，宋祁的腿上缠绕着几条小蛇，蛇口张开，牙齿已经没入皮肉。
宋祁先于白云力尽，白云正要拉他，惊觉他松了手，用力在自己脚下一托，道：“去吧。”
这一托之力，足够白云在结界堪堪合上之时跳出结界，她回首，透过即将合拢的结界缝隙，看到宋祁跌落群蛇之中，蛇群立刻盘绕而上，无数尖利的牙齿咬了上来。
白云心中痛极，不防自己落在了结界之上，又被重重弹起。眼见自己就要撞上石壁，她急忙收回心神。以白练攻击石壁，缓了力道，旋即借力落到了石阶之上。
她虽然看向巫笛，脑海里却仍然是宋祁落入蛇群的情形。纵然他曾经服下解毒灵丹，但这么多条露着利牙的蛇，他即使不会中毒，也会千疮百孔。
“对不起，我又利用了你。想不到你没有法力也能跳出来。”巫笛笑笑，又道，“不过山腹中的人可就危险了，只能硬拼了。”
山腹之内不能使用法力，而妖物身强力壮，拼杀起来，宋祁等人自然不占优势，如果自己不能尽快打败巫笛，抢回如意伞，山腹之内的众人恐怕性命堪忧。想到这里，白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抬眼看向执着如意伞的巫笛道：“巫家哥哥，我说的没错吧，你是坏人。”
巫笛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一下道，“是，你我一向都十分了解对方。”
“三大门派的掌门如果都死了，你索梦林可就所向披靡了。”白云笑了笑，又说，“只不过，早已不过问人间之事的天界，不知会不会允许妖王后人在人间做大。”
巫笛笑笑，“十年前，苏青文就这样说过。所以，你放心，我不会让三大门派覆灭的。”
“哦，看来是我多虑了。”白云说完，身子一跃，挺剑向巫笛刺去。她想得明白，如意伞开，所有法术失灵，神山脚下的人上不来，所以不可能有人来帮她。她必须全力以赴，山腹内的众人才会有生机。其实，方才她只是想在父亲遗体面前羞辱他们一番，并不想真的杀死他们。
巫笛并不接招，身子后退，双脚在结界上轻轻一踩，远远地弹了出去。绿迤和善博却攻了过来，拦住了白云。白云灵犀横扫，划过绿迤腰际，刺向了善博。善博本想以箫相抗，忽然想起自己曾在灵犀下吃过亏，箫递到一半，急忙上移，同时身子横移，险险地避过了灵犀。
白云并不追赶，而是飞出白练，卷向了石壁上的久时镜。这三件法宝中，久时镜对敌时威力最大，因此，白云要先将它抢回来。巫笛发现白云意图，想要阻止，白云手上用力，白练突然拐弯袭向了巫笛。与此同时，她单脚在结界上一点，嗖地弹出，向久时镜抢去。绿迤与善博阻止不及，久时镜已被白云抢入怀中。
“有如意伞在，你要久时镜何用？”巫笛冷笑一声，问道。
“我拿着是没用，可若是被你抢走，可就大大不妙。”白云身子吸附在石壁之上，冷眼看着面前的三人。
如今她伤势痊愈，这三人，论单打独斗都不是她的敌手，他们三人联手，恐怕就难以应付。可是白云必须在短时间内抢回如意伞。白云边与三人缠斗，一边在脑海中思索如何应对。
“看来你果然痊愈了，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见白云招式凌厉，身形如电，而且劲力绵绵不绝，巫笛忍不住赞道。
绿迤被白云逼到了石壁一角，白练已经缠住了毒牙，灵犀眼看就要刺中她的肋下，善博从后袭击，白云若不回剑抵挡，就会被长箫所伤。谁知白云并不回身，灵犀没入绿迤肋下，同时她觉得背后一痛，已是挨了一下。虽然她已经运功抵抗，但还是受了伤，疼痛让她眼前一黑，身子向下跌落。
看似软绵绵的结界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白云落到结界上，随后身子被高高弹起，撞向了石壁，空中无法借力，白云只得闭眼等待。就在她将要撞上石壁时，巫笛突然斜冲过来，一手将她捞在怀中，一手执着如意伞，飘飘然落在了对面的石阶之上。
“为了救他，你竟不顾自己的性命了吗？”巫笛看着怀中的白云，眼神阴冷。
“巫家哥哥，谢谢你救我，不过，对不起。”白云声音一沉，又道，“把如意伞给我。”
巫笛眼神愈加阴冷，他已经感觉到了，白云的一只手从后面攀上了他的肩膀，将灵犀放在了他的脖子上。而他一手抱着白云，一手拿着如意伞，毫无抵抗之法，当即皱眉道：“你故意受伤，为的就是让我出手救你。”
“谁让你们以多欺少，我只能出此下策了。”虽然如此说，但白云心中还是隐隐觉得愧疚。
巫笛面若玄铁，桃花眼如钩子般紧紧盯着白云，让白云有些心虚。
绿迤在善博的搀扶下来到了石阶上，她一只手紧紧捂着伤口，仍有鲜血不停溢出。剧痛让她脸色惨白，娇媚的脸上冷汗淋漓。白云出手极重，绿迤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已是不能再战斗。她看着白云道：“原来，最狠的人是你呀。妹子，你这般对公子，他怎会受得了。”
白云看着巫笛，虽然心中有愧，却不能退缩。
山腹内的一切仿佛静止了，寂静无声，静得似乎能听到绿迤伤口血液流动的声音。
白云渐渐觉得紧张，手心生汗，握在掌心的剑柄竟有一种湿滑的感觉。
过了许久，巫笛才道：“我不会将如意伞给你。”
白云眉头一皱。
“你要杀我吗？”
白云看向巫笛，巫笛已经收起脸上的沉郁，一脸平静。
奉亭怕白云伤了巫笛，焦急道：“白姑娘，这些年公子是怎样待你的，他对你的包容与爱惜，难道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怎会不记得。虽然十年前的事他脱不了干系，但自己重伤未愈，在索梦林三年，他对自己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体贴，即便再忙，也会每日陪伴，对无归和其华也十分客气有礼。号令手下，四处寻医问药，若不是他寻来那么多珍贵药材，自己所受的苦会更多。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他答应了隐瞒自己的消息，竟然真的将自己未死的消息隐瞒得滴水不漏。有一段时间，白云一直好奇他是如何做到的。
除了十年前故意破坏她与宋祁的感情，甚至让人误会她是妖王后人，巫笛一直对她很好，甚至比宋祁还要好。
白云手中的剑微微颤抖。每一个对自己好的人，白云都记得十分清楚。
许久，白云放下灵犀，道：“巫家哥哥，我下不了手。”
巫笛平静的脸上拂过一丝笑容，那笑容极浅，转瞬即逝。
“我刚才的做法确实有些卑鄙。现在我们重新比过，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你受伤了。”
白云笑笑，“轻伤，无妨。你们也少了一个人，算起来，还是我占便宜了呢。”白云退开几步，不待巫笛反对，灵犀挽了个剑花，削向巫笛小腹，道：“巫家哥哥，接招！”
巫笛仍一手执伞，一手取出轻吟，轻轻荡开灵犀，轻吟扇面如刃，向白云面门划去。两人展开身法，在山腹内腾挪跳跃，斗得难舍难分。
善博将绿迤远远地扶开，替她简单包扎了伤口止血，回身也加入了战圈。
这一战，直斗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透过山腹顶的大洞，可以看到稀疏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