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疯癫只缘心魔起

第四十章疯癫只缘心魔起
聚到水井旁的人越来越多，后宫最是一个藏不住任何秘密的地方，不多时，刘华妃、赵丽妃、皇甫德仪等大小妃嫔都闻讯赶来了。想到这个丫环的死和高婕妤的死极有可能有关系，但是又想不通联系，皇上正一筹莫展。
一个小内监却急急跑来跪在皇上脚下，紧张得断断续续道：“皇上，不好了，郭良媛拿着刀到处砍人呢。”众人一听更是大吃一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上便命陈司刑接着调查宫女的事，自己则急忙往郭良媛的昶静轩行去，高力士赶忙在前边开路，二十来个侍卫也紧随两边保护众人，皇后众妃以及随行的宫女太监也跟了上去。
思雨拉着我的手紧紧跟在后面，不知是她的手心起汗了，还是我的，只感觉两人的手心都是冷汗。
一行人还未到昶静轩，便远远听见里边传来一阵喧闹，脚下更是加快速度。随帝后进入昶静轩，便见一堆宫女太监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几个侍卫紧紧地抓住郭良媛，往日风采照人、明艳动人、温婉可人的郭良媛此刻却头发散乱、面色苍白、眼眶深陷、目光呆滞，口中还喃喃念叨：“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杀了你，再过来我杀了你……”地上一把菜刀冷光闪闪，此刻看来竟刺得眼睛难受。
皇上大怒，道：“昶静轩的管事呢？”便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宫女跪着上前，身体发抖，声音发颤道：“回皇上，奴婢昶静轩掌衣孟圆。”皇上便问发生何事，孟圆一一讲来“奴婢本是跟着先前的高婕妤的，对郭良媛并不清楚，只是方才听得流云堂内有争吵声才赶紧去瞧瞧，就看见郭良媛拿着菜刀到处说要砍人，奴婢忙叫来侍卫，才制止了良媛。个中缘由想必流云堂的人更清楚。”
皇上又唤流云堂的管事太监马荣问话，马荣回道：“回皇上，自从半个月前高婕妤无端死亡，良媛便开始夜夜发噩梦，每晚都睡不好觉，时间一长就生了病，太医来看过好多次，可就是不见好转。最近两天，良媛病情愈发严重，以至于都不认识我们了，看到谁都觉得是死去的高婕妤，，良媛被吓坏了，所以才会拿刀到处杀人的。”
听着下人的描述，再看看那个被侍卫紧紧抓住疯疯癫癫的郭良媛，可以想象这半个月来她都是生活在多大的恐惧中的。回想起上次见面还是在发现高婕妤尸体那个下午，她精神不济地去甘露殿看望晕倒的子卿，当时我还注意到她左手背上的几条血红的抓痕，她说是被猫儿抓的。此刻想来，那几道抓痕却不像是猫爪子抓的，更像是人的指甲抓的。
皇上皇后正一一审问昶静轩的下人，陈司刑已经带了两个手下来了，见过礼后，陈司刑拿出一只翡翠耳坠，那翡翠碧绿通透，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玉石。陈司刑将耳坠双手捧上，道：“皇上，这是在死者口中发现的。”皇上身边的高力士便接过耳坠拿到皇上跟前，皇上仔细看着，并不触碰。陈司刑接着道：“此外，在死者的后脑发现有被人用重物袭击的痕迹，而死者嘴唇紧闭，口中无水，应该是被从背后打晕了之后再丢到井里的。”
皇后看着高力士手中的耳坠，若有所思道：“咦，这不是当初郭良媛首次承宠后去向我请安时我送与她的翡翠耳坠吗？”
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郭良媛身上，可惜她只是个疯子。皇上问道：“高婕妤出事那晚，是谁跟着郭良媛的？”
一个宫女颤颤巍巍地从中宫女太监中跪着爬上前，道：“回皇上，是奴婢。”这个宫女就是郭良媛的贴身宫女小亚。皇上目光冷冽，语气严肃地问道：“那晚你和郭良媛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小亚只是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高力士大喝一声：“陛下问话呢，快说。”小亚还是不说话，高力士又喝斥威胁几声，小亚这才瑟瑟发抖断断续续地说了整件事。原来自从进宫后高婕妤和郭良媛被安排住在一起，高婕妤心高气傲、有恃无恐、张扬跋扈，又居一宫主位，见郭良媛长得美艳远胜过自己，便心存嫉妒，处处刁难郭良媛。郭良媛本就是温婉恬静的女子，不喜欢争，只能处处忍着让着高婕妤。只是几个月下来，二人矛盾越来越严重，甚至偶尔发生冲突。发现高婕妤死亡那天的前一晚，高婕妤带着贴身宫女青儿、郭良媛带着宫女小亚一起去给皇后请安会昶静轩的路上，路过婧湖，二人发生了身体冲突，两个丫环也上前劝架。不料突然间，郭良媛一不小心失手将高婕妤推下了婧湖，高婕妤不会水，岸上的三人也不会。
高婕妤在水中呼救，宫女青儿便欲跑去叫人。只是郭良媛心内害怕事情被揭穿，便迅速追上青儿，随手捡了块石头重重地砸在青儿后脑，青儿晕了过去。跟上来的小亚被吓得不行，却被郭良媛逼着和她一起将青儿抬到井边丢了下去。
只是从那以后郭良媛便夜夜梦魇，终夜不成寐，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仿佛见到谁都是高婕妤和青儿来找她索命的。
小亚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连连称不是自愿的，是被郭良媛逼的，不停求饶，看上去很是无辜和可怜，毕竟只是个宫女，主子叫她做什么，在那种情况下就算知道是错的也得那样做啊。皇上自然懒得理会这些，她不过是一个命比蝼蚁贱的宫女而已。
皇后却摇头道：“这也怪本宫不好，当初不该将她二人安排住一起。高婕妤出事前，郭良媛也曾私下找过本宫，要本宫帮她换个地方，只是本宫觉得妃嫔间难免有点矛盾，何况都是新人，慢慢地也就好了，不曾想……”
皇上看着已经疯癫的郭良媛，恨恨道：“平日里温婉体贴，不料竟做出这等事！有此下场也是应该。”
皇后又道：“现在看来已经能明了高婕妤和青儿的死亡原因了，都是郭良媛一时糊涂犯的错误。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皇上顿顿，道：“郭氏心肠歹毒，不配为妃。褫夺良媛封号，斩首示众。宫女小亚助纣为虐，以下犯上，杖毙。”
皇后一听，忙走近皇上身边，小声道：“皇上三思，郭氏乃西北参军郭子仪胞妹，如今政局初定，边关又告急，正是用人之际。郭子仪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人才，以后我大唐只怕要多倚仗他，若是因为此事与他结下怨，只怕不值啊。何况郭氏已经受到惩罚，疯疯癫癫，一日夫妻百日恩，念在她往日的种种温婉体贴上，皇上就饶她一次。”
皇上为难道：“那朕如何向高丞相交代！”皇后道：“丞相是明白轻重缓急的，陛下还可以追封高婕妤为妃，封丞相为一等公，想必他会理解陛下的心意。”皇上迟疑一阵。
我已经被一出接一出的惊悚悬疑故事吓得不轻，一旁的小满忙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回过头，只见她已满脸泪痕，小声哀求道：“求美人救救小亚，她是我堂妹，奴婢人微言轻，还请美人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替她求求情，奴婢以后一定和妹妹好好伺候美人，做牛做马报答你。”
李隆基已经下了命令，加封高婕妤为淑妃，良媛郭氏禁足昶静轩，永世不得录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郭良媛原本目光呆滞的眼神突然有了光芒，脸上又笑容浮出，不过也就一瞬间便消失了。也就是那一瞬间的转变，我知道，她的疯癫不过是装的，目的就是为了博得同情，不被处死。
看着小满的泪花，再看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亚，虽然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四品美人，甚至没被宠幸过的美人，我还是鼓起勇气上前对正在气头上的李隆基求情道：“皇上既然都放过了郭氏，不知会如何处置宫女小亚呢？”李隆基看着我，目光中带着不屑，道：“杖毙。”
虽然知道皇上君子之言很难改变，郭氏被放，是因为有个当将军的哥哥郭子仪，可小亚一个小小的宫女，全无后台，皇上又怎会理会她的死活？但我还是继续道：“皇上，小亚她也是被逼无奈呀，当时若不听高氏的，只怕自己也小命不保，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宫婢，除了听主子的，还能做什么？再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今天肯主动说出实情，皇上应该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呀。”
“大胆！”我话未说完，李隆基已经发怒，我忙跪了下去，小满也随我跪了下去。他大声喝道：“难道你是怀疑朕的决断？你居然替一个助纣为虐、以下犯上的宫女求情？”
我跪在冰凉的地上，低着头，不卑不亢道：“臣妾只是觉得皇上未免有失偏颇，亲手将高氏推下湖里，又亲手用石头砸晕宫女的主犯郭氏尚且无恙，一个劝架的从犯反而要被杖毙。难道就因为郭氏背景强大，宫女没有后台就如此区别对待吗？难道这就是我泱泱大国、盛世大唐的处事方法吗？”
皇后忙道：“美人不可胡说。”李隆基一脸怒色，道：“哼。后宫的事，朕不便多管，还是交给皇后处理吧。”说罢拂袖而去。
我仍跪在地上，皇后上前扶起我，道：“罢了，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宫女，饶了她吧。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贬到掖庭局去做苦力自生自灭吧。”我忙谢恩，小满和小亚也忙扣头谢恩。皇后这才与众妃离去。
小满和小亚忙上前跪在我脚下不肯起来，又是叩头又是谢恩的。我嘱咐小亚几句以后好好做人，不可再犯错误，又叫她以后好好保重之类的，又叫小满去陪陪小亚。便一个人走出了昶静轩这个美丽而又阴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