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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注定背井离乡

笛声深处尽繁华 轻言 2025-03-09 22:36
次年三月夜城顺利上学,每天背着书包与族里几个孩子消失在大山里。过了不久回来时都操着外世人的口语叽呀呜啦地说话,操的口音和李氏赶集所拣方言口音不尽相同,还时常在路边石上刻画着字符图画神神秘秘的,也没几人知道啥意思。
夜彦也按耐不住好奇。从山里背了背篓抓着镰刀跑回来站在李氏面前,开口就是:“妈,我想读书!我想上学!”
在旁的族里人都愕然,族里常时农业一起嘻哈,除去吊儿郎当类别却少有女性串门谈笑,都还以为李氏的幺娃是哑巴呢,原来会说话的。
李氏就尴尬笑着对族人怜惜地解说:“我们家豪尔怕生,很少说话。这孩子就是往日不许串门闹的生分不是!”
夜彦和夜雪都如愿去上学了,但是很辛苦,不像干农活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上学每天得早起,凌晨四五点要徒步穿过大山,穿过黑深老林,穿过苞谷地,穿过泥泞公路。不论风雨还是得前行。
夜雪坚持了半个学期就回村不去了,跟着村里的姑娘们待嫁闺中。
夜家兄弟喜欢读书,还没落下。村里十一个孩子上四年级只剩下夜城、阿七和三妹。三年级只剩下夜彦一个人。村里原先因为跑路“移民”过来的两家家境不错,但终究不同族,与族里人少有往来。村里人口虽说囊括其中,其实族人常常将其另算。
苏倩的父母据说是因为逃债来到此村。阿润家则是国共两党闹分家时逃避战火迁移而来。阿润算得上本地人,但因其父母常年与村里族人往来甚少,阿润与族里孩童也有相当的芥蒂。在夜城之前这两人是已经上学了的,但苏倩已随父母搬离村子回城里就学,同年读六年级只剩下阿润一人。总的算起来还剩下五个。
九六年阿润终于毕业往镇上去,成了新村第一个中学生。此时外世街市抓一把随便一个也都大学毕业正在待业。
因夜彦学习成绩优异跳级与夜城同班。之后四人在村委完小都没落下。话说在学校里每天不时念叨社会、资本和帝国主义啥啥的“主义”课本,但夜彦六年级也没能分开资本和社会差异,只听所在国家要建设特色社会主义国家,建设新型农村,心想村里所有孩子日后都可以上学,心里瞎乐开了花。
村里不知何时也有人出外打工,引进录音播放机、带屁股带触角带天线的黑白电视机。国内没啥节目频道,越南电视台倒是收到不少,只是雪花配的沙沙声音真是令人永生不忘。偶尔能见到越南电视频道播放国内热播剧《少年包青天》、六小龄童版《西游记》,可真是稀奇。
没读书的年轻人陆陆续续也都往外跑。是时村里年轻人逐渐空虚,但其变化也越来越明显起来,纵有留守年轻人也都没有再留长辫子的习惯。夜彦六年级时村里很多外出回来的人都开始会说点汉语,穿着也非族里自裁自缝的族服。男的不再穿着大喇叭黑裤,也不再头戴黑色围布条;女的也很少穿戴银器饰物,免去厚重的发饰。甚至有人头发都染着颜色,牛仔裤兜里塞了手机。大部分同龄人此时也都跟着潮流,随村里出去过的小混下广东去了,也包括夜雪在内。
义务教育终于来了,期盼的东西要么不来,要么来的总是晚几分。对于夜家兄弟是这样的,太迟了。
三妹是初一辍学的,阿七初二也辍学了。完小小学毕业两年年后,夜城离开学校,理由是支付不起高昂“束修”费用。只剩下夜彦一人,据说义务免费教育虽来了但也不尽干净,后来学弟学妹都冲着各种各样的费用喊冤。夜彦上收费的,他的书读的也必须都是人民币铺出来的。让人失望的是夜彦也没有学到可以改变命运的本事。
夜彦通常在学校里只答不问,学习却没落下过班上第一第二名。随着年龄的递增夜彦反而长得越发俊俏,虽表现得沉默过眼,但学习成绩的拔尖也稍讨得校内师生欢迎,特别是那冷酷的面容和过人的学习慧根深讨得女学生的疯狂追捧。
说夜彦学习慧根过人有点讽刺,只不过是背诵课本厉害,解算算术了得罢了。说起来倒都是些脑袋死根筋不转弯的本事。
初级中学夜彦可以在学校游刃有余,可高中不比初中,县城生活消费高,书费学杂费更是天价。尽管夜彦以优异的成绩获得省城有钱人家的支助,但是李氏用背篓背小黄姜跋涉几公里路换来的钱根本支付不起夜彦的三分之一消费,而夜城自从辍学后也外出几年,未见半个硬币往家里扔。高二,夜彦终究被逼也辍学。
至此,村里也只剩下阿润一个人在校。可笑的是,向来村里不以为然。阿润的故事说来话长,只是我对他本来不感冒,所以很少想去了解他。
我说了,夜彦学习极有“慧根”,加上后期发育良好,长得俊俏很是受女孩的疯狂。
关于夜彦的初恋长话短说,夜彦在学校里也曾喜欢过一个女孩。虽然开始是女孩开口说的那四个字,但夜彦也是确确实实喜欢过她,青春的荷尔蒙激素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孩子的。比如与她一起逛街,学上网,吃地摊上叫卖的小吃,一起学习。最令夜彦难以忘怀的还是在学校的后山,与她背靠背听着自己的笛声。
她叫李馥梅,家庭背景那是没得说的。爸爸是老师,妈妈有自己的小百货店。
当然,他们两个完全不同层次的人,也就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夜彦很有自知之明,辍学已然是上天注定的,只是迟早的事。而李馥梅却不一样,她的前途一片光明。于是自夜彦辍学后两人不再往来,即使信息往来也很是稀罕。
时间飞快,岁月如梭,转身睁眼闭眼弹指一挥间的事。
零五年,夜彦也就十八岁。
同年,阿七也和邻村里一彝族女子结婚已有一子嗷嗷待哺,其他大部分同龄人也都打工未回,与夜彦也少有讯息往来。初中小学辍学回家的同学大部分碰面都已领着老婆带着孩子。能和夜彦玩耍谈心的人也都绝迹。也是这一年,火大妈患病去世,其实也是年纪够大了。除了夜彦没有一个人去看过那个疯言疯语的老女人。还是夜彦在火大妈的住处直接挖个坑埋了。
零六年,夜彦辍学回家做了半年农活。干农活很幸苦,夜彦也想着外出。时值农历九月,夜彦背着破烂的学生背包站在村头表现得有些泥塑木雕。
李氏看着幺儿又要离家,心里难过得不禁潸然泪下。李氏嘱咐道:“此去经年,路途遥远,多带些糯米彩饭路上充饥,带着这些钱要是找到你姐姐和哥哥要相亲相爱,相互照顾。母亲对不住你们,没能让你们都上学,记得明年三月三回来……如若我与你父亲已西去也好在我们坟前给我们烧烧香纸……有钱没钱都要回来,知道吗?”
李氏话没说完自己已然感伤成了泪人。夜彦也明白李氏的心境,没发半句言语。其实也是千言万语不言中。
夜彦与李氏伤感道了别,走了几公里路便踏上了通往县城的班车。
县城还是熟悉的模样,只是学校的建筑在夜彦眼里显得特别突兀醒目。
买了踏上广东的首班列车票。夜彦心里很复杂,这仿佛是前所未有的挑战。曾经的梦想和期待已经转换,现如今只有对金钱和自由的渴求。带着满满的希望上了车,看着窗外往后快速移动的房子、大山和树丛,窗外吹进九月的习习凉风,夜彦整个人绷的神经错乱。车内大多都是风尘仆仆的进城务工人员,大部分穿着简单,面目沧桑破碎,皆疲软地躺坐歪斜邋遢。司机点了播放键,车内音乐抑扬顿挫:兄弟你瘦了,看着疲惫啊!一路风尘盖不住岁月的脸颊。兄弟你变了,变得沉默了。……兄弟你说了,以后不拼了,只想做个爱情的傻瓜只想安稳有个家……。——词曲注:蔡龙波所作。
是啊,我们都变了,变得现实了,不再去说那些年少热血的话。夜彦看着一车的打工人,心里酸楚难忍。更要命的是独臂哥哥夜城的影子在歌曲中若隐若现。只可惜夜彦也许还未曾真正体会,而面前这些人仿佛有一个便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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