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三界六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始神上邪,始于父神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为混沌之气汲天地万物之精华,经千千万万个年月所化。
当年随创世父神征战上古洪荒战场,灭无数凶兽魔神,乃当之无愧的上古战神,是当世仅存的上古神祗之一。
居于天之巅数万年从未下巅,难见其容,上邪之于众神而言便是神一般的存在。
被掩在袍袖下卷成一团的毛球也是一惊,方才还在四处挠动的爪子也安分了许多,趴在上邪袖口处倒像是元神出了窍。
天帝亲迎着上邪入了座,此时众神起身,具是躬身行礼,齐声道:“见过帝君。”
上古洪荒战乱结束后,未曾湮灭羽化的神祗各自受封,领了职居于封地,少有露面。上邪便是受封帝神获封地北之极地,掌世间万物之生死,地位与天帝相齐。
“我也没那么多礼数,都起身罢。此次下天之巅,为的不过是这青丘白帝家的太子。”说着便将那只小狐拎到眼前,“我见他时这九万多年的修为毁了半数,如今人形也化不了,想着如何也不能让他就此在天之巅没了性命,便下了巅想送他回青丘。
想着前些日子你遣人送来的请帖,今日是你三十二万岁的生辰,我既是下了巅,如何也没有不来之理。便想着来看你一眼就送它回去,没想到却被这位小仙友误会了。”
迎着那没有任何一丝异样情绪的盈盈目光,撩开紫袍,袍尾上九头展翅金凤似即将脱离袍身振翅欲飞。躬身屈膝就是一礼,“还请帝君恕罪,凤族落弇多有得罪,无礼之处还请帝君原谅。”
“我这般年纪还与你计较倒显得我有些老不修了,倒是你这双眼睛。”说着又细细端详了他一番,“天界凤族唯有王族才会生得彩色双眸,而你不止生了双彩色眸还生了双七彩眸,比之凤族凤帝的六色之眸还要多上一色,倒是少见呐。”
“父帝也是这样说。”说完挣扎了许久,终是咬牙说出了口,“敢问帝君,不知祁央可有碍?”
“你倒是关心他。”
“不过是因为太急于求成了些,虽说毁了修为但只要休养些时日便可化作人形。只是这身修为,想要恢复还要好些时候。”
“那帝君可能帮帮他?”
拎起毛球脖颈放到眼前,只见它四爪在半空中不停地扑腾,满是绒毛的肉爪看上去甚是喜人,嘴中还在呜咽着。众神暗语,何时见过青丘神君这般模样,如此千年难得一见的场面自当得看个够。
“可请帝君不要这样对他?神君他,会疼的。”出声的是方才在天门前看见的众女子中生得最好的一个,音中带着些怯懦,但多是急切。
天帝轻喝她一声却是没动气,上邪笑笑不语,对于拎在手里的毛球也没有将放它下来的意思。
“帮它恢复修为这事自有青丘白帝操心。”随手将它放到地上,“行了,既然你与他相识我便将他交给你吧,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姑姑不再留些日子,好不易下了次巅如何这么早就要回去?”
“你也别叫我姑姑了,你既是天帝如何能时时都唤我姑姑。以后若是有机会自会再下来,你也别留我。”
“如此,我也就不坚持了,还请您常来九重天作客。”
“自然会。”
出了天门,拈来一片云,扶云而上。掏出袍袖中的毛球,拎到眼前,轻笑着道:“方才你不是急于要从我这儿出去吗,现在怎么又跟着我走了?”
毛茸茸的脑袋摇摇晃晃,绒绒的双耳动了动,泛着紫色的双眼水光盈盈。一双爪子撑在她肩上,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在不停地叫唤呜咽。
“随我回去可以,要是想恢复这身修为从今往后可要认我作师傅,事事都得听我的,这样,你可愿意?”
将一张巴掌大满是毛的脸埋入掌中,许久,似乎是做了个重大决定般,狠狠地点了点头。引得上邪不由得笑出了声,轻敲了下它的额头,“你变得倒是快,罢,也懒得与你们这些年轻人计较。”
汴池中的水是极冷的,轻轻一点也感冰冷彻骨。
天之巅巅顶汴池中生长的青莲,花开万年不败,在一望无际看不到边界满是雪色的北之极地,丝毫没有突兀感,轻轻浅浅点上一点青色,在雪地中平添了一种别样的美丽。
一道白影急速划过,留下一道残影,在厚厚的雪地里留下一串小小的四足印迹一直蜿蜒到了尽头。泛着月辉光泽的毛色在阳日下极为醒目,虽几乎要与极地雪白融为一色,却也不难分辨。
齐长的九尾拖曳在地,肉肉的爪子伸入汴池之中,忍不住直打寒颤,险些将掬在肉爪中的水洒了个干净。
肉肉的爪子蹭了蹭脸,面上的绒毛几乎都被水给浸湿。待要转头离开时,却被一股不小的力道冲进汴池之中,冷寒刺骨的汴池之水兜头罩下。
那几乎灭顶的冰冷似乎在一瞬之间就可以将它完全冰冻,挣扎也挣扎不得。
就在它四爪朝天,口鼻几乎被完全冻住之时,全身被一股气流包裹,眨眼间就离开了那下一刻就要取它性命的汴池。
“呵,你倒是胆大。”拎着毛球领后的皮毛扔到地上,“你既然这么想用这汴池中的水那我就成全你,再放你下去泡泡澡,如何?年轻人,还真是不知轻重。”
全身脱力,与地面上厚厚的积雪亲密接触,纵是雪地再怎么冰冷也不及他身上寒冷的半分。此处是最接近阳日的地方,可任由阳光如何照射都暖和不了他的全身。
雪色长靴落到离它不远处,只听那人笑道:“如何,汴池之水可好喝?我还道你怎么变得如此之快,原是为了这汴池之水啊。”
蜷作一团瑟瑟发抖不停呜咽的毛球翻身起来,步履不稳地移了过来,刚想将那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贴近那人长袍,伸出的爪子才到一半,后颈突地传来一阵刺痛。
扑腾着四肢到了空中,在她手里任它如何挣扎也反抗不得。
“既然迫切想化成人形,便给为师听话些。”
温热的手指拭干它身上挂着的水珠,“可听明白了,祁央?”
前肢还抱着一条狐尾,看着那温和得似要将整个北之极地都要融化的笑意,竟是点了点它进了些水的小脑袋。
天之巅不分白天昼夜,四季阳光普照,每一处都经由阳日的滋养。巅顶除了汴池中存有生灵,还有就是开遍整个天之涯,似花非花,花开无叶,花蕊花身呈淡淡荧光之色的耹度。迎风摇动,花蕊永远只朝着朝阳的方向,花开永不败。
被上邪随处乱扔的青丘神君,如今无法化作人形的祁央,在这不知名的花丛中四处奔跑,泛着光泽的毛色穿梭在花蕊之间一看便知。累极时肉爪就扑腾着花茎,似像在宣泄着什么。
“你若是伤到她们,便别想再化作人形。”
举到一半的肉爪顿在空中,桃夭媚人的狐狸眼愣愣地看着她,暗暗咬了咬狐牙也不敢再动爪子。
撩开长袍席地坐到地上,眼前便是天之涯崖顶,向下望去是深不见底的深谷幽壑。招招手,祁央便耷拉着头,拖着步子十分不情愿的移了过来。
搓了搓他圆滚滚的肚子,忍不住笑道:“也不知是喝了多少汴池水。”
见着他极不乐意,挥着爪子想将她的手从肚子上移开,拂开它的爪子指尖轻轻地挠了挠它朝天的肚子,引得他想翻身却也只能直在地上打转转。
“行了,我也不闹你了。再这样下去我还真是老不修了,”搂着它,手指引着它看向前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打回原形脑袋不灵光了,我看你可不像他们说的那般聪颖。可看见那儿了,若是你再不听话我就将你从这儿扔下去。”
听着她恶狠狠的警告,伸出脖颈向下望了望,又忙给缩了回来。将整个身子揉成一团埋在了她胸前。
“我在这天之涯望了数万年,今日倒是第一次有人陪着。”抬眼看了看日头,“这个时辰过来,倒像是他的习性。”
“走,随为师迎客去罢。”
祁央圆滚滚的爪子扑在上邪长袍上,稍稍伸长了些的九尾直直就要垂地。微微有些透紫的一双狐狸眼微眯,瞧着眼前这位上邪口中所谓的“客”,狐狸脑袋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人身姿纤长,及腰的长发着一条锦带绑住发尾置于身后,眉色不淡不浅生得恰到好处,鼻翼高挺,唇色过于清淡看着不像是个男子。眼眸眸光熠熠,眼中情绪淡淡许是本就不带情感。一袭月色云裾长袍飘飘渺渺,和着缠绕周身每个角落的仙泽跃于空中又跌落下来,反反复复。
这般清雅卓绝的神尊又与上邪相识,想着也只有那隐于雒望多年,为仅存现世又一的上古神祗,泯缶了。
泯缶乃是上古洪荒战时创世父神手下一员战将,随父神扫平战乱无数,立下战功赫赫。而今一见,却不像是个手染鲜血,断千百万魂魄的上古战神。
“呵,许久不见,这次来还带了东西?”
顺手接过那人递过来的酒瓮,掀开覆在盖上的泥土,一股浓厚陈香的甜腻月桂华香扑鼻而来。
仿若置身于一片花蕊绽放不久的月桂花林中般,甜腻醉人的香气几乎令人心弛到没有一丝杂念,“这坛酒我记得可是藏在你雒望祐雩许久了。”
那人轻轻咧唇,悠悠的音调也如他人般清丽而优雅,“你还记得,现在细想起来也得十万来年了。前些日里到祐雩去时,远远地便闻到这酒酿华香,你我到将它给忘了个干净。”
“嗯,如此便尝尝这十万年的陈酿是何滋味罢。”
“不了,前些日子南方大帝递来帖子请我到秦荒一聚,想着顺道就将这酒给你送了来。”
“你倒真是挺顺道,如此,我便就不留你了。”上邪笑语也不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