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只要你活着

洛北辰一怔，抚着他脸颊的双手忽然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起来，只更紧的将他拖进怀里，双臂环绕着他不自觉蜷缩起来的身子，不断搓着他冰凉的双手为他取暖，声音干涩嘶哑的喃喃哄慰，“这里不是幻界的冰封池，是无岩海上北冥的入口啊……没有人会关你进那个地方，有我在的话，必定不会让任何人这样做的。”顿了顿，眼睛有些酸痛，“苏念……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怀里那人的动作却出乎意料的开始安静下来，洛北辰听见了苏且微弱到几不可闻的浅浅呼吸，还有突然垂落下来的手。
只停顿了不到一刻，洛北辰便开始轻轻解开外衫，手忙脚乱的摸索着将身上唯一一件还算厚些的衣裳覆上了他的肩，接着指尖一弹，将一道护身结界也覆了上去。
因为之前的高级御风咒法已经几乎耗光了她的灵力，以至于她连为自己施展可以抵御风雪虫兽的护身结界也无法办到。
海上的风很大，吹起冰面上的碎雪冰屑，宛若深冬。
洛北辰紧紧揪着身上仅有的一件单薄的中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原本苍白的唇变成了酱紫色。身上那一处剑伤也因为周围温度过低而早已断断续续的止住了流血。她犹豫了一下，从身上最后一件中衫上撕下了一截裙裾缠在了那一处血洞上。
不远处海水和冰域交界的地方却似乎有什么动静传了过来。洛北辰蓦地抬眼，一双空茫无神的眼睛里忽然掠过了惊骇，接着便不顾一切的站起身来，举步艰难的拖着怀里气息奄奄的苏且拼命往印象中两座冰岛中心的天台方向靠——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海域里最神出鬼没，喜欢破冰而出偷袭来人的弥尖兽，凶悍无比，十分恋战，即便遇到高手也是愈战愈勇，一旦有盯上的猎物，除非死亡，否则绝不会放弃追捕——最为可怕的是，这是一种群居的凶兽。
故而就算是修为再强悍的高手，遇到弥尖兽也是能避则避，何况如今灵力快要耗尽的洛北辰？
她拼命拖着意识涣散的苏且，已经顾不上眩晕和寒冷，几乎是一步一个踉跄的往前走，却依旧没有办法走的更快。因为双眼看不见，脚下陡然多出的冰棱甚至让她重重的跪倒在地，膝盖插进了那一根凸出的冰尖上。
鲜血登时便如同泉水般汩汩的从她的膝盖处涌了出来，她麻木空洞的脸上剧烈的痛苦瞬间无声弥漫开来，揪心彻骨。来不及闷哼一声，她忍痛拖着苏且的身子想要快速的重新站起来，却再一次跪了下去——她已经没有办法动了。
焦虑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惊慌，她侧过头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因为血的原因，身后原本极小的隐秘声音赫然变成了躁动。那样浓烈的血的味道，甚至让怀里意识模糊不清的苏且也微微牵动了双手。
感受到了他的动作，洛北辰不由开始颤声摇晃起他，期待他可以苏醒，声音里不自觉已经有了哭腔，“我已经动不了了……苏念，你要快些醒来啊，如果你也死在这里的话可怎么办呢……”——大约也只有在他濒临死亡的时候，她麻木的脸上才会如此动容。
可是他没有醒。
她忽然就想起了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和流血的伤口——它们既然是跟着血的味道一路寻了过来，那么，只要引开它们就行了吧？她不由欢喜异常，连苏且身上盖着的那件她带血的外衫也收了回来，生怕这件衣裳会为他引来杀身之祸。
双腿已经没有办法再动弹了，洛北辰摸索着在地面上寻找着刚刚滴落在冰面上的血污，一点一点用力的用衣衫迅速擦去，而后又挣扎着将苏且耗尽心力推到了刚刚触碰到的冰石后面用地上的碎雪简单的盖了盖。
她还想帮他做些什么，却不得不离开了——因为那些喉咙里发出沉沉低吼的弥尖兽已经近在咫尺。
冰面很滑，洛北辰不得不用十指指尖紧紧扣住地面往前爬。动作每慢上一分，苏且都很有可能会丧生兽腹。
分明是天寒地冻的冰原之上，她却硬生生被逼出了一头汗珠，十指亦是被磨得鲜血淋漓，只是——那些弥尖兽果然改变了方位，朝着她的方向慢慢逼近。
眩晕感不断袭来，洛北辰最后的意识里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必须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如果不能把那些东西成功引到更远的地方去的话，苏念就会被吃掉了。
…………
指尖上暖暖的余温仿佛还留在侧脸之上，苏且微微阖着眼，意识已经渐渐清醒。
不过却并没有急着睁眼，这个地方冷的不像话，让他莫名想起囚禁了他十三年的极寒之地。
冷淡的眉微微蹙起，苏且睁开眼，无声冷笑，刚刚意识里朦胧发生的一切——该是梦吧？否则怎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然而面前的空气突然闪现出波动，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醒了？——”
那是一个周身飘裹着无数盘旋的冰雪，一头纯白的长发飘扬在空中的女子——冰色的瞳仁，苍白纤瘦的美丽的脸，还有双手手腕以及双脚脚踝处的那几道刺目的被枷锁勒捆的深红色血痕。
赫然是曾经请求与他联手破除海岸封锁结界的雪妖无疑。
“你来做什么？”苏且轻轻挑起眼角，语气凉薄而轻慢。
雪妖一怔，忽然就掩嘴笑了起来，“你这个人却是忘恩负义——我明明救了你，你倒来质问我来的目的。”
彼时的冰面上早已没有了曾经洛北辰挣扎过的痕迹，就连苏且身上的护身结界也早已被消融掉，再无痕迹可寻。
“哦？”苏且语气一沉，含着冷淡的笑意问了出来，“是你救的我？”
雪妖侧头看向远处冰域中心天台的方向，淡淡道：“除了我，你觉得还有谁可以有那个能力将你从十二神将的眼皮底下带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