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正是修女们午睡的时间。任歌蹑手蹑脚来到鹊儿门前,正准备敲门,发觉竹帘后的门大开。他走进屋去,眼前一亮,小姐姐鹊儿赫然仰躺在一款竹制小凉床上。她身上很单薄,轮廊清晰而又迷人,正是豆蔻年华的年龄。他细细观察着眼着这尊年轻丰腴的肢体,感受着这鲜活的肢体深处传来的起伏有致的生命的律动,一种渴望,确切地讲,是一种从身体深处不断攀升的肢体对肢体的渴望。
他蹑手蹑脚坐在鹊儿旁边,两只眼死死地盯住鹊儿,欣赏着,感受着。他忍不住伏下身子,用鼻子轻轻嗅着这触手可及的肢体,内心深处,涌起一种奢望,一种可以说是幸福的奢望。在他眼里,她娇小的身体、丰满红润的嘴唇,小巧的鼻子,均匀的呼吸、白皙的皮肤,尤其那眉间微微皱起的眉心,好似有万千心事,在睡梦中欲与谁人说……这一切的景象,都无不让他蠢蠢欲动。他伸出右手,迟疑着、彷徨着,最后像下了好大决心似地往她身上摸去,先是起伏有致的胸部,然后缓缓下移、下移,渐渐接近了腹部……
“呀!谁呀!”鹊儿慌慌张张地坐起来,好似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惊魂不定的她抬眼看到是任歌这个家伙,可毕竟这是男女肌肤之亲,是男女之间最敏感的一道关口啊,过了这一关……红云,倾刻间飞上了她的粉面。她理理衣服,嗔怪地说:“你这个坏东西!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是什么好心?羞不羞啊,你!我这就告诉主教那里去,小心要你皮肉开花……”
任歌一时涨红了脸,不知所措的他一听鹊儿要去父亲面前告状,慌忙上前去捂住鹊儿的嘴,连说话的声音也急促起来:“小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别着急,千万别再嚷嚷了。我?我只不过逗你玩儿呐。好姐姐!好姐姐!千万别声张!我不是故意的!”
“叭”的一声,任歌的手被鹊儿那只粉嘟嘟玉脂样的手打落了下来。鹊儿说:“不是故意的?真的吗?你敢不敢在我跟前发个誓,就说‘我郭任歌今天这事绝不是故意的,如若故意让王八衔了去,让老鹰捉了去!’你看怎么样?敢?还是不敢?”
任歌见鹊儿软了下来,便果真举起右手,在胸前划着十字,口中念念有词:“主啊!圣明的主啊,我郭任歌是个大坏蛋,狗屎不如,简直……简直就是一泡猪尿啊!原谅我吧,最最敬爱的圣母玛利亚!阿门!”
“不许胡说!”鹊儿低声呵斥任歌。任歌窘得发怵,一时间坐着一动不动,脑子里飞快转了起来。鹊儿看到任歌的样子,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任歌见鹊儿笑了,便站起来去追鹊儿。这时鹊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事,转而嘤嘤地哭了起来。这时最尴尬的人莫过于任歌了。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他简直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直跺着脚,搓着手。
他知道,女人这时候最需要安慰了,最好给她个口头的允诺,保准她破涕为笑。任歌走上去一把抱过鹊儿,鹊儿伏在任歌身上眼泪还止不住地流。任歌说些温情的话,哄着鹊儿,并叮嘱她小心让邻宿舍里的人听到了告诉主教那里,那事就大了。闹不好父母准会把她借故撵了出去。到时候,任鹊儿千媚万柔,可想见一面,那可就难喽!鹊儿一边用手帕轻轻擦着满脸泪水,一边点着任歌的脑门骂:“是我命苦呗,没有一个亲人肯疼我,肯要我,只撇下我一个孤苦伶仃苦命人。来到这儿吧,整天一摸黑,一年还不出去一趟,动不动就是规矩,这哪像是人过的日子啊!这简直生不如死啊!我一个女孩子,有话不敢说,有苦不知向谁诉。想也不敢想,爱也不能爱……”
任歌急了,他分明听到邻屋有人“嘭嘭”捣着墙壁。任歌使劲摇着鹊儿的身子,小声说:“别哭!别哭!有人有意见了!你不怕我爹知道了,这会儿过来剥了我的皮?”
听到这,鹊儿果真不哭了,还直问哪里有人谁知道了。慌得她快速地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头发。似乎还不满意,她又随手披上披肩,穿上鞋子,伸头朝门外看去,只见走廊里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便对任歌说:“你快走吧!”
任歌胆子特小,听见这话像得了特赦令似的折回身子要走。不曾想鹊儿扯住了他的衣后襟儿。任歌一回头,正撞上鹊儿那投射过来的火辣辣的目光。任歌迟疑了片刻,伸手去拽鹊儿扯他衣襟的手,却被鹊儿紧紧地攥在手里,一股暖意从内心升腾,两个年轻人彼此心领神会。
这种暖意像栀子花开分外香。这种年轻人之间的秘密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一个极为细小的举动就会让彼此心领神会。任歌无疑是那个多情的种子,他年轻,对于同龄的年轻女子有杀伤力,更加有诱惑力。这种自然而然日久生情的感觉不自觉就在二人之间泛滥起来。感情来了,泰山也挡不住!
任歌笑着说:“喜欢你。”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如重重的鼓槌敲落在期待已久的大鼓上。通通通,随着鼓点的密集,鹊儿的芳心也通通通跳个不停。她的脸颊娇嫩粉红,桃花晕一层层晕染一般随着如雪肌肤飘散开去。身陷情欲中的女子也是情不自禁的,她微微启开自己的朱唇,一笑一颦竟然不输王蔷,轻移莲步,竟然不差貂蝉,粉颈外露竟然让花魁失色。
而年轻的任歌也是健壮和优雅的。生长在这样的大户人家,不愁吃喝,不愁玩乐,他也是在米袋子里长大,在蜜罐里享受的富家公子。由于长相俊朗,鼻翼微翘,鼻梁挺拔,皮肤无暇,举止有度,宛然一个谦谦君子!
这样的男子谁人不爱?这样的女子哪个嫌弃?在守门人阿土眼里,从小俩小无猜的二人注定是一对金童玉女。他们在一起玩耍是那样和谐,就连他们在一起闹个小情绪也是让外人忍俊不禁要失声开怀大笑。
“我喜欢你。”任歌若无其事地重复了一回。这句话就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纷纷砸向鹊儿的承载不了的负荷的小心脏。她竟然一时喘不出气来,有一种窒息又畅快的感觉。她想象着自己在水面浮浮沉沉,怎么都无法将脑海中任歌俊美的形象挥之而去。她也不愿意那样做,也不可能做得到!
情绪就在这样两个可人之间慢慢发酵,随着日出日落,随着潮涨潮落,随着朝花夕拾,随着静水流深。他们在外人面前尽量克制,可是在过来人眼里是那样惺惺相惜、形影不离。尤其是那个阿土,做梦都想着撮合二人早结连理。这种祝福其实在很多修女心里也慢慢扎根,期望着有情人终成眷属,期待着王孙公子抱得美人归,期待着意中人洞房花烛夜,合欢而眠……
这是谁的旨意?谁的也不是,恰好是很多旁观者内心划动的涟漪,自己需要恪守教规,需要遵守纲常伦理说教,允许别人顺风顺水又何妨?情愿把被人当成自己吧,情愿把自己化成别人吧!这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念头,就如同小溪奔向大河,大河奔向大海!
鹊儿说:“任歌,你也老大不小了,你若真心喜欢我,就瞅个机会到主教那里捅破这层窗户纸,只要你我两情相悦,你父亲又能怎样处置我们呢?大不了搭上这条不值钱的命。任歌,你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然我不放你走,你听进去没有啊?”急于抽身而去的任歌言不由衷地说:“好!好!我去!我这就去!”
鹊儿笑了,笑得很灿烂,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说:“瞧你这个德行!你根本不是个能成事儿的料!即便说,也不能这时候去说。记住啦!这时候不能说,火候还不到,你走吧!”这时教堂的钟声响了,普慈教堂午后祈祷的时间到了。修女们打着哈欠,从各个宿舍里闪出,在阳光下一个个低垂着头,像是一群黑衣党,朝教堂走去。
由于任歌的特殊身份,他可以不用做午后祈祷,又在鹊儿房里呆了一会儿,听到从教堂里传来祈祷声,便从鹊儿宿舍走了出来。等到任歌路过教堂,往自己房里走时,看见看门人阿土远远地站在那盯着自己。
他加快脚步,耳旁听到父亲——那个上帝的使者、神的忠诚仆人,高高在上地领颂:“神明的主啊!让我们放弃一切旧的习惯和世俗的偏见,忘记过去的一切。”人们跟着朗诵:“神明的主啊!让我们放弃一切旧的习惯和世俗的偏风,忘记过去的一切。”郭牧师接着朗诵:“对我们来说,过去的一切过错不值得深深内疚。一旦我们领悟了上帝的尽善尽美,我们就不仅可以弥补我们自己的罪孽,而且可以弥补以上所有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