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真假刘备

乱世如潮水，江湖人未归。
我这边还没来得及去应门，那边就听“嘭”的一声闷响房门就开了，打头的正是糜芳，他刚要走进来，忽见我衣冠不整，呆立原地，便立刻又退了回去，满嘴歉意的说道：“貂蝉姑娘，深夜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哦，”我这才后知后觉，连忙说道：“无碍，不知糜公子深夜造访所谓何事啊？”
“是这样的，刚有人回报，说是府里出了刺客，我十分担心貂蝉小姐和家妹的安危，便亲自带人前来探望，方才连敲屋门始终无人应答，我担心……故情急之下才夺门而入，还望姑娘多多包涵才是。”他说的丝丝在理，我又怎好责备，且不管他是否假戏真做，只要今夜之事他不要怀疑我就好。
“哦，我感谢公子担忧之心还来不及呢，怎么又会怪罪呢，公子一番好意，貂蝉心领了！”
“好，既然如此，我就先行告退了！”糜芳一走，我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一幕幕，像是置身于梦境一般，真是荒唐而疯狂。我俯身捡起长衫，这才发现裙底尽是泥土，裙面刺绣之上也沾上了不少的枯枝和腐叶，若不是方才糜芳进来之时见我衣冠不整立刻退了出去，恐怕穿上这身长衫就难逃他的法眼了，看来还真是要感谢“独眼龙”，且不管他是哪门子江湖骗子，毕竟他接二连三的救了自己。正当我庆幸自己成功解围之计，却猛然想起方才与何其一起跳下墙去的小玉，如今她不知去向，若是明日糜芳问起，那该如何交代。我心急如焚，却也是一筹莫展，经此番折腾，虽已是精疲力尽，但仍旧毫无睡意，只是不停的在屋内徘徊。窗外月色依旧如水，照在窗棱那喜庆的倒“福”剪纸之上，让人不知是喜是悲；案台那守岁的红烛火苗轻窜，蜡油像泪水般汩汩而出，终究还是化作了一缕缕青烟，却让世人铭记黑夜里那短暂光亮下流淌过的快意情仇聚散悲欢。
我来回踱步，也不知过了多久，但闻一阵敲门声响起，我又喜又惊，赶忙打开房门一看，门外竟站着小玉，我霎时间愁云全消，说不出的欣喜，一把抓起她的衣袖，惊声问道：“小玉，你是怎么回来的？”
“小姐，容我进屋再与你细细说来。”进了屋，关好房门，小玉才再次说起，“想我与那何其跳下墙去，深怕他们也翻出墙来追捕，便沿着小巷奔跑了一阵，见一处偏僻院落正好可藏身，便偷偷潜入，正商量着下一步该何去何从，突来一黑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百草坊的掌柜，他竟没瞎，而且与那何其也相识，我还来不及细问，他便将我偷偷送回了糜府。”
我听小玉娓娓道来，不禁感叹，“没想到他竟也认识何其，那他很有可能也是黄巾中人了，只是行事如此怪异，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对了，今天我能回来，也是得他所救！”我刚想开口向小玉描述一番当时的情形，没想到她却微微一笑，与我说道：“我知道，他都告诉我了。”说着，从腰间拿出一块折叠起的绫罗方巾，一边递给我一边接着说起：“小姐，给，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什么？独眼龙让你交给我的？”我倍感诧异，一边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一边却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心想着里面装的应该不是什么独门暗器飞镖冷箭，见光就封喉吧。
“小姐，想什么呢，打开看看吧，这独眼龙平时总那么神神秘秘，这回看他又想做甚？”
听小玉如此一说，我才战战兢兢的打开方巾，却不曾料想里面竟是一只十分精致的黄金头钗，钗顶的蝴蝶雕刻栩栩如生，触角及翅膀上都镶嵌着各色珠玉，晶莹辉耀流光溢彩。再一看，里面还有一根手指长短的竹片，我拿起仔细端详，上面竟写着两行小字——乱世如潮水，江湖人未归。
……
我呆若木鸡，久久伫立原地，小玉却拿起头钗惊叹不已：“小姐，好漂亮的蝴蝶钗……”我耳旁听得小玉的一声声赞叹，这心底却久久的停留在竹片的那两行字上，它就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在我的心海里荡漾开来，掺杂着这一夜的忧愁，那一吻的羞赧和这一世纷乱离散的慨叹……
“是啊……蝴蝶本成双，奈何如此形单影只……”
“小姐……”小玉欲言又止，片刻后才弱弱问道：“小姐，这除夕团圆夜，你是否在惦记陈留的曹将军？”
哎，这死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除夕一夜，已经如此狼狈，岂能再徒添伤感，于是我强装笑颜，“哪有，我就是随便说说罢了，小玉，你要是喜欢这蝴蝶钗，送给你好了！”我随手将这绫罗方巾往小玉手里一塞。小玉慌忙回避，摆起手道：“那怎么行，这是独眼龙送你小姐你的，小玉万万不能收，小姐，你还是自己把它收好吧！”
我轻叹一声，“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吧！”说完便将它包好随手放在了枕头下。就这般穷折腾了一夜，此时我和小玉也觉精疲力尽睡意袭来，便各自回房睡去。
大年初一的年味依旧浓郁，只是经历昨晚这么一出，使得这糜府上下多了一分忧愁，少了几分喜庆。我和小玉早早的去给糜老爷夫人及糜竺，糜芳拜了年之后，便又回到了静兰轩。一时间又记起了刘备，想也借此机会去给他拜个年，顺便告诉他糜芳的阴谋。昨夜何其意外逃走，想必糜芳是气到内伤，爆肝爆肺加胆汁淤积。这会肯定在痛心疾首的想着对策，说不定会提早对城外的黄巾军发起突袭。想到此，我便叫上小玉，赶忙去了刘备的千秋阁。
这才一进到前院，就听“金嗓子”张飞在大声的埋怨：“大哥，我说这又一年过去了，咱兄弟三人什么时候方能出去闯荡一番，建个功立个业啥的，不用天天窝在这不见天日的鸟笼里？！”
刘备刚要开口与他说话，转眼间看到了院落中的我和小玉，便赶忙出来相迎，“二位小姐，新年大吉，新年大吉！”
“同喜同喜！”我们一边相互道着喜，一边走到了堂前，小玉一见到刘备自是欣喜万分，再加上二人已有婚约在先，所以更是交谈甚欢。见聊到恰到好处，我便与刘备说道：“玄德哥哥，这日后糜楚嫁给了你，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是啊，今后有很多事情我们兄弟三人还需糜家关照才是。”刘备一边望着小玉，一边笑盈盈的说着。
“若能关照自然是好，但我怕的是，糜家恐怕关照不了你们多久……”我一改常态，收起笑容，严肃的与他说道。
“这……”刘备听后，与关羽张飞对望一眼，各个面面相觑，愣了半晌后，刘备才再次问起，“不知小姐言下之意是？”
“我与糜楚一向要好，既然她对你有意，我便如实相告，你可知道，前些时日有一名黄巾首领刺杀陶谦未遂，被其所擒？”
刘备站起身来，踱着步说道：“此事，我也略知一二，但这陶谦擒了这名黄巾将领后，似乎就没有动向了……”
“是啊，陶谦之所以不杀他，是想以他为质，诱杀彭城外那数千黄巾军。”
“黄巾乱党向来以朝廷为敌，如此计能成，也不失为一良策啊。”我听刘备此言，心中略有震撼，这才幡然醒悟，这里除了我这个局外人之外，其他人都是立场分明的，刘备自诩中山靖王之后，在糜府摩拳擦掌韬光养晦这么久，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报效朝廷，又怎么会不与城外的黄巾军为敌呢，想到此，我只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此计自然是好，但糜芳却想以你为诱饵。”
“哦？此话怎讲？”刘备听到此处才面露些许急切之色。
“那日我偷听得糜芳暗里算计，想先予你一小股兵马与辎重，让你领兵偷袭城外黄巾大营，他与陶谦却坐山观虎斗，等你们两败俱伤之际，再出动大军一举歼灭他们。”
“这……”没想到刘备听我此番讲解，只有片刻的犹豫，而后竟慷慨激昂的说起：“我们兄弟三人深受糜府大恩，如今有机会为彭城百姓，为大汉朝廷出一份力，自会首当其冲，死而无憾！”
“你！”我简直被他这迂腐不堪的气息气的头晕目眩，小玉也在一旁焦急万分，拉着我的衣袖说道：“小姐，你快劝劝他呀！”
我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只能再次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且听我说来，我知道你们兄弟三人不畏惧生死，高风亮节，只求有朝一日能为朝廷尽忠。可如今董卓乱政，天下大乱你们也是看见了，你们去城外杀几个黄巾军就能尽忠了吗，就能救天下百姓与水火了吗，万一时运不济反被黄巾军所害，那你们平生的报负不是还没来得及施展就夭折了吗……”
刘备细细听我说来，略有动容，关羽轻抚长须，张飞连连闷哼，三人一时间都无言以对。须臾过后，刘备才长叹一口气，与我说道：“那，依小姐之见，我们当如何是好？”
“依我看，不如先假意答应糜芳，等取得兵马及辎重，出了城再另作打算！”
“这……”刘备起初还有些许犹豫，但一看到小玉以后，便又赶忙说起：“这恐怕不妥啊，我深受糜府恩德，关键时候怎能出尔反尔。”
我明白这话是故意说给小玉听的，他不知小玉的真实身份，就算心中暗许，也不能当着糜家小姐的面背叛糜家，来这一招欲擒故纵也只是为了让小玉出言相劝罢了，果然，小玉一听，就心急如焚的说道：“有什么不妥的，他们这分明是让你们去送死，你们不愿离开，难道真要去死吗？你们要是死了，我，我也不愿独活！”听小玉这么一说，刘备才一个向前，正言道：“小姐对备之心意，备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我刘备今日对天发誓，就算是为了小姐，也不能轻易去送死。罢了，就按你们所言，出城后再做打算吧。”
……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