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只如初见

……就在这生死关头，皮鞭却意外的没有落在我的身上，只听得看守“噗通”一声跌倒在地，满嘴仍是猝不及防的哀叫，我睁开双眼一看，幽暗的灯火倒影出的是秦宜挺拔的身姿，这一刻，我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扑倒在他的脚下，此刻身旁的那名看守也正屁滚尿流的从地上爬起跪倒在秦宜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哆嗦。
“小的该死，将军饶命！”
“滚出去！”秦宜面若寒冰，狂压心中一腔怒火。
看守刚转出牢门，他就快速蹲下身来，扶着我的双肩皱紧眉头急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我哽咽在喉，强忍着后背撕裂的疼痛，相望无言，只是一边摇头一边泪崩。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秦宜见状，慌忙说道，语气中是满满的自责。
“不，不……谢谢你……”我抽泣着垂下头去，不想让他见到我如此狼狈软弱。
“走！我带你出去！”秦宜突然拉起我的手，将我扶起。
我刚随他走出两步，心中又不觉有些犹豫：“秦将军，我若就这么走了，要是相国怪罪下来，你可如何是好？”
秦宜止住脚步，却仍是紧紧拉住我的手，目光中有异样的光彩，是怜惜亦是溺爱，“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你在我心中，仍旧是如在洛阳初见一般美好，为了你，我秦某死而无憾。”
我心底一沉，有一处角落被莫名的触痛，经此一出，想必先前我对他的欺瞒之举他已是心知肚明，可此刻却还是这般深情款款，让我更是无颜相对。
“将军，你难道不怪我之前欺骗了你吗？”我问的歉疚。
他却是释然一笑，轻轻摇头：“你自是有你的难言之处，我又何必计较，你也别想那么多，过去的就且让它过去罢，来，我们走！”说着，拉起我就走出了大牢。
牢外久别的一缕日光是如此的芬芳醉人。我贪婪的呼吸着这自由的空气。不经意间又记起方才秦宜和我说的那番话，既温暖又哀伤。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欠他的恩情，恐怕此生也难还清。
一走进西苑住处，映入眼帘的是“独眼龙”在堂前焦急踱步的身影，他一见我归来，便箭步上前，难掩激动，“你没事吧？”
“没事，多亏秦将军相救。”
“独眼龙”听罢朝秦宜微微一笑，就在这一扭头的功夫余光看见了我后背的伤痕，他快速扶着我的双臂将我身体轻轻一斜，急言道：“你受伤了，谁干的，这么狠毒？！”
我尚未开口，就听秦宜与“独眼龙”愤愤道：“是狱中看守，那该死的狗奴才，秦某绝不会轻饶他！”
“独眼龙”听罢便不再理会秦宜，慌忙扶着我直呼华佗，秦宜见状，便告辞先行离开了。华佗取出秘制的伤药，看过我的伤口后便交代下人去烧开水，此伤要先用烧开冷却的水清洗后方可涂抹伤药。“独眼龙”将我扶至里屋榻上，我盘膝而坐，见他一脸担忧的神情，我便忍着疼痛与他开玩笑的说起：“喂，一会让华神医亲自给我上药，你休要占我便宜……”
“独眼龙”听我如此一说，脸上总算是浮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俯下身来不屑的回到：“不瞒你说，我陈子虚就是喜欢贵的，像你这般便宜的在下还真不爱占！”
“你！”我气的连连吐气，刚要爆发，就见华佗端着一盆水走了进屋，假意埋怨道：“好了，好了，我说二位小冤家，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斗嘴……”
我听罢，瞅着“独眼龙”冷哼的一声便不再理会。“独眼龙”却毫不客气的走了上来，三下两下将我衣服褪了下去，霎时间我的整个后背就赤裸裸的展现在大众面前，我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呼道：“喂，喂，你干么你，刚刚是谁说什么来着，不稀罕我这便宜货……”
“别动！”“独眼龙”说话间就一把将我的肩膀死死按住，接过华佗手中的绢布就给我擦洗伤口，这不擦则以，绢布在碰触到伤口的刹那，疼彻心扉，我咬紧牙关，深深吐着气息，额头的汗珠顺着灼热的面颊滴滴滑落。
片刻过后，强烈的疼痛终于将我击垮，胸口一阵气促，头晕目眩，身体向后一倾，重重的倒在“独眼龙”的肩上……
疼痛能使人疯狂。在疼痛面前，孰能笑看风云，泰然自若。不是不够疯，只是不够痛。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我终究还是在疼痛之中再次醒来，见到的人依旧还是“独眼龙”，他见我缓缓睁开眼睛，便将我小心扶起，我边咳嗽边吃力的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
“嗯……对了，”我倏然记起卫芸暗截我书信一事，便心急火燎的问起：“陈留那边如何，有没有新消息？”
“没有……”“独眼龙”只是淡淡的回到，“不过，今日董贼去面见天子了，吕布已与司徒王允计划好，准备诛杀董贼。”
“今日……这来得也太快了些……”我喃喃道，“董卓一死，相国府必乱，我们是不是应该提前离开？”
“我已与子月说好，等你醒来我们就一起先往司徒王允府中暂住。”
“好……”我直起身来，“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你的伤？”“独眼龙”略有迟疑。
“没事，已经没那么疼了，你快去叫上华神医，我们尽快离开。”
“独眼龙”听我如此一说，便也不再言语，给我端来一碗薄米粥后便起身出去收拾起来。此时，正好子月也来到堂前，我小心下榻后，将凌乱的发髻稍微梳理了一番，就准备出门，临走前却是无意间又看见了秦宜当夜送我的那把古琴，一时间有些犹豫，一路逃跑，本不应该携带这累赘之物，可那日的琴音点缀着秦宜的款款深情滴滴点点洒在心间，我有些不舍，便抱起了古琴，此生不能与你长相厮守，就让这份睹物思人的感恩永远陪伴左右。
睹物思人。多么痛的领悟。
我们一行人在子月的引导下徐徐走出西苑，看似平静的天空，却注定要在今日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奈何相遇总在离别时，同样的望月阁下，我们迎面遇上了前来探望我伤情的秦宜。他一见我们这般人物组合及架势，颇有些诧异，与子月行完一礼后便问起：“连夫人，你们这是？”
我虽身体疲乏，可思维却还在飞速转动，一转眼的功夫就一计浮上心头，便插话道：“秦将军，今日正逢夫人好兴致，邀我一同前来望月阁弹琴对歌，这不，我正好将将军你那日送我的古琴带上了。”
秦宜一听，释然一笑。插手道：“既是如此，不知在下也是否可以一同饱饱耳福？”
“这……”子月面露难色，正在这进退两难之地，突有一名士兵快步走近，一见秦宜就切声说道：“启禀将军，吕将军有令，传你速速进宫！”
我与子月一听，相互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此刻听得秦宜有些无奈的说道：“夫人，秦某有事先行告退。”说完后稍一转身意犹未尽的与我说道：“姑娘，下次有幸秦某再来听你的琴音。”
……寻常一语，却听得我潸然泪下。下次，又是何次。春风拂过眉梢，却带不走锁在眉头的哀愁。如果命运注定无法更改，我是否应该在此刻就将欠他的这一曲琴音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