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秦宜,我们三人便加快了脚步赶往司徒王允府中。步伐匆匆掠过之处,毫无留恋,有的只是一种冲出牢笼的欣快。子月身影翩翩,就着这满园的春色,更像是一只飘然起舞的蝴蝶,我看犹醉,更何况是色迷心窍的董卓和血气方刚的吕奉先,这出“美人离间”还真是好手段。
正当我想入非非之际,“独眼龙”突然停下了脚步,警觉的朝四处张望。
“怎么了?”我对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颇感诧异。
“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独眼龙”低声回到,四下看了好一阵,才若有所思的继续道:“罢了,也许是我太多疑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府吧!”
说着,他便转过身快步走在前方领路。我本还暗自得意,春风无限,美人若蝶,可被他这么一折腾,心情全无,总感觉后背有阵阵阴风吹过,伴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让人怵然不已。
但愿只是错觉。出了郿坞,早有一辆马车在府外等候,想必是子月事先准备好的,上了马车,不出片刻功夫就到了司徒王允府。王司徒上朝至今未归,子月激动之余略有些紧张,毕竟今日不同寻常,胜败在此一举,是事情败露千刀万剐还是大功告成名流千古仅在这短短一日光阴。
等待总是让人焦急。三人静坐无言。任时间的沙漏缓缓流过,激起心中丝丝躁动的尘埃。午时过后,终于盼得王允归来。子月猛一个站起,迈开步子,迫不及待的喊起:“义父……”
“哈哈……”一入耳便是王司徒畅怀的笑声,一走进堂前便握起子月的手,拍着手背与她笑逐颜开的说起:“子月啊,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今日国贼董卓已被吕奉先诛杀,朝廷特封他为奋威大将军,他现已领兵前去相国府中剿灭董卓的余孽同党了……真是,天理昭昭,佑我大汉……”王允越说越激动,竟没忍住呛咳了起来,子月一边帮他轻拍后背一边扶着他入座。
“义父,快坐下说。”
王允缓缓坐下身子,接过子月递去的茶盏轻咂了一口茶后,便又拉着子月继续道:“子月啊,如此功劳老夫岂能忘了你,若不是你屈身事贼,安能除贼?老夫已与吕将军说好,此事一了,便让你二人完婚。”
子月听罢,一阵莞尔,红着脸娇嗔道:“义父,您怎么……”
“哈哈,我儿休要害臊,我说你与那吕奉先自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这个做义父的又岂能不成人之美。”
“这……”没想到子月一听,却是心生迟疑,面容复杂多变,让人一时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怎么了?”王允见她如此扭扭捏捏,便也好奇相问。
子月扬起头来,轻叹一声,颓然道:“义父,子月是怕……吕将军嫌弃……世人皆知子月曾侍奉董贼……”
王允乍一听来,也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在古人的思想里,“好女不侍二夫”的理念还是深入人心的,不过眼下在这个乱世之中,恐怕也来不得这些讲究了。是生是死都是个未知数,儿女情长更是求之不得,还不如来个一夜偷欢死而无憾。
“子月……”王司徒沉思片刻便开口抚慰道:“你与吕将军既是情投意合,又何必在乎世人的眼光……依老夫所见,你今后就叫回子月,至于连惜连夫人,就让她死于眼下这场祸乱罢……”
好一个司徒王允,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只言片语之间,既成就了一段好姻缘,又解开了子月的心结,还可以扰乱董卓余孽的视听。让这本就扑朔迷离的离间之计更显迷雾重重。
我心中暗自佩服不已。转眼一看“独眼龙”,他却是一脸深沉繁复之色。想必此刻的他也是一半欢喜,一半忧愁。
欢喜的是子月终于摆脱董卓寻得个好归宿,忧愁的是如今天下分崩离析,这份情投意合又不知能缠绵到几时。
一朝风起云涌,几家欢喜几家愁。
据后来陆陆续续的消息得知,吕布已成功剿灭董卓同党,将其所向披靡的并州铁骑全部收于麾下,秦宜本在吕布帐下,自然是随吕布一起归顺了朝廷。所剩大将之中,只有李傕、郭汜二人尚在负隅顽抗,不肯归顺,领着败军不知所踪。我心中暗自筹划,待到过几日风浪一过,便潜回河内,细细想来,这已是第三次与曹操不告而别,再一次相见,又不知是怎样一副你侬我侬的景象。细看那云畔的初月,像是他温情的眼眸,勾起人无限相思。
就在我心神恍惚之际,突闻一阵奇香自鼻尖飘过,我来不及反应,就觉一阵眩晕袭来,耳旁似有无数回音,忽近忽远,若即若离,一时间头疼欲裂,无力支撑便晕厥而去……
晕厥或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醒来之后的恐惧。可这一次,我却毫无畏惧,只是因为忘却。世间的一切血腥杀戮,一切坎坷纷争,一切爱恨情仇,我都已忘得一干二净。睁眼所见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她告诉了我的名字——貂蝉。从她此刻嘴角流露的那一丝诡秘的笑容,我隐约觉得她不是善人。果不其然,她把我交给了两位同样陌生的男人。似笑非笑的与他们说道:“二位将军,眼前这位貂蝉小姐便是那挑拨吕布诛杀相国之人,当日凤仪亭吕布戏貂蝉闹得是满城风雨,相信二位将军也略有所闻,如今我们落到如此田地,皆是拜她所赐,今日我便将她交予二位,是杀是剐,全凭二位将军做主……”
“哼,妖妇!”这位女子话音刚落,就听闻其中一名将军暴喝道:“之前就听说因为一位女子,相国竟与吕将军拔刀相对,还以为仅是谣传,没想到竟是真的!”说着,俯下身来恶狠狠的盯着我看了几眼,便又继续嚷道:“瞧她这一脸狐媚之态,定是那妖孽托身,看我不一刀砍了这妖妇!”说着便顺势抽出腰间佩刀。
“且慢!”身旁的另一位将军却伸手阻拦道:“不可鲁莽,要杀她如踩蝼蚁,可如今杀了她相国安能复活?不如先留着,或许还另有他用……”
“恩,所言极是……”
那位女子见眼前这二位将军已达成一致,便也不再出言相劝,只是拱起手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既然二位将军主意已定,那我就把她交予二位了,在下先行告辞!”
虚惊一场。在他们都离开之后,我才静下心来细细思索着眼前的一切,真是滑稽而惊悚。难道我之前真的干了什么大逆不道天理难容的事么,为什么一醒来就有人要置我于死地?我冥思苦想,可脑中除了有隐隐的疼痛以外,真的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但不知为何,总感觉身旁的一切是那样的冰冷而陌生,仿佛我从来都不属于这里,可闭上双眼,耳旁又似有无数刀剑厮杀呼啸而过。就这样,千年之后的我竟迷失在了千年之前的烽火狼烟之中……
此后,我便带着这洁白的记忆继续辗转于乱世之中。但本能的逃生欲望岂能让我这么轻易受制于人,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奇思妙想,很快从他们的一言一行之中,我就理清了思绪。眼前的二位将军名叫郭汜和李傕,因为一场政变,现如今正率败军四处逃亡,企图寻找机会再次杀入长安。我,貂蝉,也就是这场政变的罪魁祸首,现在正牢牢掌握在他俩手中,至于用处,尚待商榷。
既然杀了我也解决不了问题,那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我见他二人时常因何去何从争论不休,便见缝插针的与他们说道:“二位将军,你们虽败不降,可见你们都是铁血铮铮的硬汉,在下佩服不已。可如今你们兵少将寡,如若此时打入长安,最多是鱼死网破,何不寻一处好的去处,审时度势再做打算?”
“妖妇,休得多嘴!”依旧是李傕暴跳如雷。
“我看她说的不无道理……”郭汜却还是难得冷静,“如今长安尽在王允和吕布手中,相国那数千兵马也尽归吕布所有,我们何尝是他们的对手……”
“哎,要你说,我们该如何?”李傕听完郭汜一席话,垂头丧气的问起。
“河内据此不远,不如先去投了袁绍再说……”
“哎……也罢……”
听他二人话中之音,我心中暗自欣喜,只要不再入长安,我便不用被当做人质,到时候再忽悠他们放我离开。正当我心中打着如意算盘之际,只因一个名叫“贾诩”的人的出现,却使我的命运又一次发生了戏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