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痛失众亲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右来最易醒。
日游东郡，回到府中东苑之时，夜色渐黑，四处一片氤氲之色，就着初上的灯火，透着丝丝隐秘的错觉。
我回到房中，重新拿起当初刚入府中曹操送来的那些旧物，那只蝴蝶钗再一次勾住了我缕缕思绪，虽被隐藏许久，却依旧流光溢彩。就像我的记忆，被深埋已久，今日我却意外的想起了所有的事。
“姐姐，怎么了？”环儿见我对着这蝴蝶钗发愣多时，便上前来好奇的问着。
“哦，”我被惊醒，思绪开始百转千回，望着她惊喜的回到：“环儿，我恢复记忆了！”
“什么？”环儿起初有些难以置信，片刻后便兴奋的喊道：“真的吗？姐姐，那可是好事啊……”
“是啊……”我喃喃道：“只是不知为何，这好好的，怎么就都想起来了呢？……”
夜渐深，手中的蝴蝶钗却依旧光亮无比，那灿然的辉耀直射我心中酸涩的旧事，让我不敢直视，只在心底轻声默念：“独眼龙”，你还好吗？……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转眼又是一月，这日，晨起之时，我突然阵阵恶心，全无食欲，整日精神萎靡，疲软无力。环儿看在心里，着急的说道：“姐姐，你怎么了？要不要看大夫啊？”
我一边咽着口中此起彼伏的唾沫，一边焉着神回到：“看什么大夫啊，估计是这几日没休息好……”说着我又开始慵懒的打起哈欠。
“姐姐，”环儿托着腮帮靠上前来，转着眼珠子继续道：“你不就是大夫吗，要不你给自己把把脉？”
我听来幡然醒悟，“对啊，我怎么就忘了我是大夫呢，我何止是大夫，我简直就是中西医结合的专家啊……”说着我不顾环儿错愕的目光兀自给自己把起了脉。
尺关寸三脉如行云流水，我心头一颤，脉象细滑，是喜脉！我屏住气息，猛的一抬眼，把环儿吓了一跳，抓着我把脉的手腕切声问道：“姐姐，如何？”
我眨着双眸，咬着朱唇，望着环儿好一会才缓缓吐出一句：“我，怀孕了！”
环儿愣了一秒，便欣喜的与我说道：“姐姐，这是喜事啊……”
我亦欣喜，又不免有些担忧，这复杂的心情不可名状，盗用一句台词，那就是——这酸爽，简直不敢相信。
正当我沉浸在这份喜悦之中不亦乐乎，还来不及去与曹操分享之时，突见院中一名下人惊慌失措的跑进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几乎是用哭腔在说：“不好了小姐，祸事了！曹老太爷和二公子一家在经过徐州彭城之时，被奸人杀害，一家老小，除了二公子的小公子有幸逃脱，其余众人全都死于非命……”
“什么？！”我耳旁一阵雷声轰鸣，无力的瘫倒在案边，环儿见状赶忙扶我坐下，却又听得下人继续说起：“公主突闻噩耗，悲伤不能自已，认定此事必是徐州牧陶谦暗中所为，哭喊着要发兵血洗徐州，几名军中谋士出言相劝，主公盛怒之下，将他们尽数斩杀……”
天啊。我泪水夺眶，一家亲人尽数遭到杀害，孰能不怒，孰能不悲，孰能不想着报仇雪恨，那群以陈宫为首自以为是的兖州谋士，竟然还出言相劝，简直就是找死。
我拉着环儿，颤颤巍巍的与她说道：“快，扶我去西苑！”
一路跌跌撞撞，刚走至花园蜿蜒的小路之上，忽有一人跃入眼帘，我抬眼一看，竟是“独眼龙”，分别已久，不料却在此刻相遇，只是眼下的悲伤已让我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只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独眼龙”听我此语，眼神中有一丝意外与落寞忽闪而过，转而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久不见，怎么，敢情你一点也不想念我吗？”
我望着他满脸的桀骜之色，心中的悲伤更是一瞬间逆流成河，巨大的伤痛让我几近疯狂，我突然心底一沉，走上前去，拉起他胸口的衣襟，责难到：“独眼龙，你老实告诉我，曹嵩一家是不是你杀的？”
“独眼龙”见我如此异常的举动，眼底一愣，望着我许久之后忽而冷笑道：“是，那又如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简直丧心病狂！”我抓紧他的衣襟拼了命的晃动着他的身躯，环儿在一旁看的亦是目瞪口呆。
“我与曹嵩不共戴天，我杀了他又能如何？”“独眼龙”的一声怒吼彻底将我击垮，我垂手而立，心如火烧。“嘶”的一声，“独眼龙”意外拔出了佩剑，将它交予我手中，依旧冷笑道：“你心痛不已是吗？你想替曹贼报仇是吗，好，那今日你就杀了我吧！”
我手心一紧，攥着剑柄的手渗出细汗，红着眼看着“独眼龙”此刻依旧不可一世的表情，我突然有一丝心痛，他虽可恨至极，可是毕竟屡次救我于危难，没有他，我断然活不到今日。他杀曹嵩，也是因为曹嵩害死他一家再先。我心系曹操，我悲他所悲，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忽视“独眼龙”的仇恨，有什么资格去终结他的性命？是非恩怨，仇恨厮杀，谁人能分清孰对孰错？
我手心一松，将手中之剑掷于地上，哽咽着与他喊道：“你走啊，走啊！你我恩断义绝，从此以后不再相见！”说完便朝着西苑的方向狂奔而去……
西苑之中，众人皆已散去，只有曹操一人瘫坐在案前，发丝凌乱，眼窝紫黑。我走向前去，悄然坐在他身旁，他见我到来，一把将我搂紧在怀中，俯在我的肩上泣不成声。丧亲之痛，痛绝人寰。
我无言以对。许久，他才直起身子，愤愤的与我道：“即日我就发兵徐州，定要将陶谦老儿斩杀以报杀父之仇！”
我点头默许，可心中还是不免担忧，只愿他能早日得胜归来。
过了好些时候，我见夏侯惇、曹洪、曹仁等一帮军中将士到来，想必一定是曹操找他们前来商议出兵之事，便主动退了出去，来到院外，见环儿还傻傻站着等待，一见我出来，便急不可耐的问道：“怎么样？曹刺史还好吧？”
我微微点头，边走边与她道：“他心意已决，决定发兵攻打徐州，想必这几日就该出发了。”
环儿听来一路不语，我觉怪异，便停下脚步看着她，见她手中拿着一个小药瓶，不禁好奇的问道：“环儿，你这手中拿的是什么？”
她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我，“姐姐，这是方才花园中那名男子身上掉落之物……”
我听来更是惊愕，“什么？你是说这是独眼龙丢的？”我慌忙从环儿手中接过，打开瓶塞闻了闻，竟然是熟悉的“大漠归雁”。
我百思不得其解，“独眼龙”为何身上会带着“大漠归雁”，正当我思绪飘忽之时，环儿却一语点破梦中人：“姐姐，我倒是觉得方才那名男子来府中，是给你送解药的……”
“解药？”我望着手中的“大漠归雁”默默念到。
“是啊，姐姐可曾还记得，那日你去曹刺史书房之中，闻着一种西域贡香后便大汗不止，不省人事，可自那以后，姐姐你就记起了一些莫名的片段，性情也变了。环儿猜想，这西域贡香必是解药，让你体内的毒从汗中排出，所以你才渐渐恢复了记忆……”
我细细听来，无不道理，想我突然失忆，必是遭卫芸毒害，那日日游东郡归来，莫名恢复记忆，想必也是当日去西苑之时闻到“大漠归雁”在先，而后渐渐发汗才将余毒尽数逼出。
我越想心越沉，不管“独眼龙”为何而来，也改变不了他的杀戮，还害的徐州百姓无辜遭此战祸，我恨他，恨死他了。我将手中的药瓶重重的朝地上一扔，愤愤道：“谁要他好心！”
说完便朝着东苑的方向奔去，步履匆匆只为了掩饰满腹的苦楚，“独眼龙”，我要怎样才能忘记你对我的恩情，这样我才不会手软不会难过，可是当真相大白之时，竟又是那般残酷可笑。越是想忘记，就越是一辈子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