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我知道。”白文志心里有万千感慨，此时都化作淡淡的喘息随夜风飘去。
白丽妮把大木盆钣金自己的屋里，走出来，在大水缸里舀了水提着走进屋，霍跃进要帮忙被拒绝。就是这一举动，黄云平和白丽英都投来了鄙夷的目光，还有几分的疑义。霍跃进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目光，他又坐回小板凳子上，看白丽妮提水进屋里，一会儿又走出来，提起火灶上的大铁茶壶走进屋里，很快又走出来，拎着倒空的水壶在水缸边儿，用舀子舀了水在茶壶里，看茶壶里得水满了，提起来放在火灶上，转身走进屋里，就听见她招呼姐姐洗澡了。
恢复了平静的院里，霍跃进和白文志两人静的坐着，就好像是相隔万里的云朵飘来又要很快地离去。“姨夫，白旭现在咋样？”
白文志想了一下，说：“快半年了，中间回来过一回。”
“哦，要不一会儿天亮了，我去看看他。”霍跃进记得姥姥的嘱咐，要去看望在乡下的白旭。
白文志朝屋里看一眼，想着该怎样说，又迟疑了一会儿，说：“给你小姨说吧。”
霍跃进这时才意识到这里面可真是不简单。他没有再说啥，和白文志俩人东扯西扯的说了一会话，看白丽英和孩子洗完了，站起来，在水缸边儿拿起洗脸盆舀了水，进屋，在自己随身挎包里拿出一条毛巾，走出屋门的瞬间，下意识地看一眼屋里，心里一阵的惊悚。原来炕上堆积着好多没有洗的衣物，炕上是那种蓝白格子老粗布的单子，房间墙壁没有粉刷，保持着原有的土胚模样，一盏白炽灯，大概也就是最小瓦数的白炽灯泡，屋里的黑暗之处好像有很多眼睛在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事情。
太阳升到了一竿子高的时候，白旭在宿舍里吃饭，听见有人喊他，说是有人来找他。他迟迟疑疑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又听见有人声说让他快点儿，有人找。他慌忙放下碗筷，走出宿舍。
青年队土墙草房，墙根儿生长着茂盛的绿草。房屋的门窗年久失修，糊在上面窗户纸，很容易让人想起太阳照耀下，久远逃荒人的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懒洋洋地睁不开眼睛一样，只有被微风吹拂的褴褛才有点儿生机。
霍跃进看着这些，心里不禁感叹姥姥为何这般的牵挂白旭，不亲身经历来看看，怎么也不会想象到还有这样的地方还有这样一群人在这里朝气蓬勃的向往着未来。他看见了白旭，身穿那件红色的背心，破裤子改成的大裤衩子，一双破旧的凉鞋上面有修补的痕迹。他一下子湿润了眼睛。白旭也看见了姐姐和大表哥。“姐，哥，恁来了。”
白丽妮抱着孩子站在霍跃进身边。
白丽英站在弟弟白旭面前，已经是泪水盈眶心生千万无奈。“白旭。”一句话包括了万千思念和爱怜。
白旭看见了姐姐身后的小轿车，看一眼霍跃进。“哥，你开车回来的，你真牛！”
霍跃进忙说：“我也是见缝插针。俺领导在省城开会三天，我也是给领导说好话，方便有车回来看看。”
“嗯。”白旭看着姐姐一身的“洋装”，心里倍感安慰，想母亲说的根本就不是那回事，他们都是自我意识作怪并强加于人。“姐，哥，走，外面热，去我宿舍里吧。”
这时候，很多知青们都已经围了上来，指指点点也是新鲜着小轿车。霍跃进忙掏出烟来一一敬上。有人认识丽妮，说前两天来过。丽妮也不胆怯了，笑着和大家打招呼。白旭被这热闹的场面所感动，看见妹妹丽妮抱着孩子，心里更是悲喜交织。
在宿舍里，白丽英打开提包说：“我来的时候，给你买了一件背心，带来了一条毛巾，还有肥皂、洗衣粉，给你买了两双袜子，先放着，天冷了穿。这双布鞋是给你跃进哥买的，他一直舍不得穿，我也给你带来了。白旭，我也没有带来啥，就这些能用的。”她又打开了另一个小提包，顿时，诱人的香味扑鼻而出。“我还给你买了一只烧鸡。咱家里咋说也不会舍得买只鸡子吃，咱妈那样就想也别想。我也知道你在这儿一年半载的也吃不上一顿肉。看你瘦的，除了骨头就剩下一张皮了。”说着，鼻子一酸，泪水顺着脸颊落在了手中的纸包上，一片湿润。“我知道你不容易。给，让我看着你吃，你把它吃完。”
白旭接过来妹妹怀里的孩子，欢喜的说：“姐，你花这些钱干啥！我现在比从前好多了。”
白丽英说：“再好能好到哪儿？我清楚，我又不是没有下过乡。”
白丽妮要接孩子。“哥，你吃饭吧，咱姐姐和咱哥哥说的就是赶上你吃早饭，给你带来好吃的让你吃。哥，你吃吧，咱姐姐他们回来一趟不容易，心里就是惦记着你，够难为咱姐姐了。”
霍跃进吸着烟说：“白旭，你赶紧吃饭吧。咱姥姥特意交代我让我来看看你。我这一次回来看看，下一次又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回来。咱见一次面真是不容易，你吃饭吧，吃完了饭，我还有话给你说。”
白旭一听到“姥姥”两个字，就立马红了眼圈，听完霍跃进的话，低下头，极力忍着泪水不流落下来。“我想姥姥。”
白丽妮哭了。“我也想姥姥，要不是姥姥，咱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
白丽英说：“咱姊妹们都亏欠咱姥姥，有咱今天全仗着姥姥支应着，想想咱姥姥一辈子真够难的，咱今天近一个远一个，净是让咱姥姥挂扯。”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白旭送亲人们到知青大院门，强含泪水，看姐姐妹妹抱着孩子上了车，为亲人们关上车门。霍跃进走到白旭面前，拉着他走到一边儿，从裤子后口袋中掏出钱包，在钱包里拿出那二十元钱，深情地说：“这是咱姥姥让我捎给你的，你拿好。”看白旭激动地流下泪水，又说：“我来这儿看看，我知足了，我是幸福的。难怪咱姥姥这样牵挂你，你在这儿吃苦了。以后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这钱够你花一段时间的。”
白旭说：“给咱姥姥说，我很好。”
霍跃进点头说：“中啊，我一定捎到这话儿。记住常写信去我那儿，别让咱姥姥太牵挂你！”
黄云平站在大门外的小路边上，翘首南望，嘴里嘟嘟囔囔的说：这孩子一回来就急着去看她弟弟，一去还不赶快回来！娘了个x，我当娘的把恁养活这么大了，还不抵一个你弟弟。这呀弄不好是白旭的馊主意，别看这个白旭不多说话，腼腆，其实呀他心里可透气了，精得有点儿过分了，也不是啥好东西。丽英啊！丽英，当娘的我是处处为你着想，怕的就是你可别跟我一样一辈子活得不如人！本想着让你去你大姨家里，好歹是亲上加亲，你大姨她也不会怠慢了你。唉！这才几天呀，就这样让搬出去了。其实说实话，搬出去住也好，省得整天看她那霜打了的冬瓜脸。丽英呀，娘一想起来，就觉得对不住你。你出门走的时候，娘是一根线也没有给你买，也真够难为你了。一看见你，我就想起你大姨那样子，这口气咽不下去呀！以后有机会了说啥我的出出这口气，我不能这样白养活个大闺女，白白的送给他们去受他们的气。哼，走着瞧，这人呀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你有钱也扎不了根，我就不信这邪。
树荫已到了树根的地方，太阳刺眼的慌，小路上几乎没有啥人了，偶尔有人走出自家院门倒垃圾，也是一脸的漠然。黄云平心里想，这都快晌午了，就是去上班去也快该下班回来了呀，咋到这时候了还没有个影子？她惦记着家里火灶上的锅里的菜已经好了吧！
白文志坐在火炉边儿静静的吸烟，想着孩子们都该回来了。想着白旭会不会跟着车一块儿回来看看，白旭这孩子从过了年就没有回来过，现在也不知道咋样了？这招工回城的事儿也是遥不可及，连想想的能力也快没有了。眼看别人家的孩子招工回来上班喜气洋洋的，自己家里的白旭招工的事儿也不知道等到啥时候了。
黄云平走进院门，看见白文志坐在那里，不愿搭理的假装看看火势，把脸转向一边。
白文志吸着烟，脸儿也扭向一边儿。
黄云平一看白文志把脸转向一边，心里升起一股怒气。“我说不让他们去，你支持他们去。要是说轻易回不来一趟，去看看她弟弟也是应该的。这可好，都到这时候了，还没有个人影儿。”她一看白文志吸烟不说话，生气的说：“就你这副软包德行，一辈子就也不会成个气候，蜷着胳膊蜷着腿，一辈子难让人看起你。”
温馨时刻
鹊桥仙
2025-04-06 13: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