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风水宝地

墓葬？我第一反应就是想吐槽这家伙是不是看《盗墓笔记》中毒太深，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随口瞎诌的。
透过开了半扇的窗户，我又望了望远处，虽然看不懂门路，但隐隐也可以感觉到对面地貌造势似乎和承约说的吻合起来。
承约见我有几分相信，用食指隔空指了指对面的山，继续眉飞色舞道：“形止气蓄，化成万物，为上地也。你看那片山谷，树木荫庇，顺着水势又是几座山交锁环抱，这是典型藏风得水的格局。古代王侯的陵寝所在多半是这样。”
一想到我们有可能是在古墓附近活动，我便暗暗冒了些冷汗，总觉得怪怪的。看着承约反倒很是兴奋，我忍不住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他这熟门熟路的样子，估计下斗淘沙的缺德事没少干。
“小丫头，你什么表情？我风水造诣也算不错，你不崇拜一下就算了，干嘛用看贼的眼神看我？”承约显然对我的反应十分无语，吐槽了几句才忽然猜到我的想法，便略带着急地解释，“你不会以为我是盗墓的吧？我可是正儿八经的考古专家，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当我的脑残粉。”
我对他到底是考古还是盗墓并不感兴趣，见服务员把饭菜一齐端了上来，便心满意足地接过姜汤。几口稍烫的姜汤下肚，刚刚在水里泡了许久的寒意似乎已经烟消云散。
我抬起头对承约报以感激的微笑，这家伙虽然说话总有些不靠谱，但人倒是真的很好心。
承约似乎对我有点好奇，啧啧地称赞道：“都落魄成这个样子了，吃东西还像个淑女一样规规矩矩的。家教这么好，我现在倒是有点想知道你的身份了。”
我还想知道自己的身份呢。眼前的几盘菜看起来清爽可口，我拿起筷子，才懒得跟他做什么口舌之争。
一箸鱼肉刚刚入口，除了觉得确实鲜美之外，我还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样的暖香浮动，吊兰藤具，以及刚刚口中熟悉的味道，恍惚之间我突然觉得，这一切亲切得像生活中原有的一部分。
“怎么了小丫头，菜不合口味吗？”承约见我神色古怪，边关切地问着，边向服务员招手示意，很快一份精致的草莓沙拉便送到了面前。
不，不是不合口味，而是太合口味了。我默默觉得诡异，又不愿让承约多想，便不动声色地吃了两片草莓，扬起脸满意地咂咂嘴。
承约看我吃得开心，继续恢复了一贯的得意样子：“这草莓是从附近山上现摘的，比一般塑料棚里种出来的口感更好，你喜欢就多吃些。”
我顿时觉得有些新鲜，现在应该是冬天吧，山上怎么会长着草莓？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帮我把茶杯倒满，粲然一笑：“快点吃，等下带你过去看。”
刚刚在水里折腾的那一阵实在消耗了不少体力，我也不与他多客气，反正现在也已经欠了他这么多人情，还不如踏踏实实地多吃点饭菜来表示对他的感激。
承约对我的表现很是满意的样子，自己也拿起碗筷。看他吃饭时候斯斯文文的，并不像饭量很大的样子。想起他刚进来时候对服务员说的那句“其它的跟以前一样”，我不禁有些怀疑，以前他每次来这儿都是和另一个人一起吗？或者……我就是那个人？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对这里莫名的熟悉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可是他为什么现在假装不认识我呢？难道真的被我胡诌中了，我是跟他吵架才跳湖自杀，他有负罪感所以不敢主动相认？
空气有些凝滞起来。
“很久以前，我经常和一个心爱的女孩来这里。”承约头也不抬，不缓不急地吃着，声音冷静而淡定，“她很喜欢这里。后来……后来她不在了。我还是会来，而且每次都照旧点上她的那份。我总感觉她还在。”
我一愣，原来是这样。老实说，我并不介意替别人吃了她的东西，只是忽然觉得自己的揣测有些好笑，他好心好意救我帮我，我却在私下里怀疑他，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承约的脸上有着难得的严肃，这样在一旁安静地看起来，他确实是个长得好看而干净的人。听故事得喝茶的。我端起茶杯小小地啜了一口，提神的清香直冲而入，润过喉咙之后，舌尖仍带着眷眷不去的甘甜。我帮承约添好茶，作出一副乖巧模样双手捧到他的面前。
他显然是被我讨好的举动逗乐了，一只手接过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小丫头，以后我有什么心事还找你说。反正你不会说话，没法说出去，还会在一边端茶倒水，多好！”
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只能听不能说，白白揣了那么多秘密，还不得像闷茶壶一样炸了。
“野生的草莓就长在那边的后山上，车开不过去，等下我们走小路过去。”承约起身后用手指了指窗外的右侧，有些好笑地斜睨了我一眼，悠悠道，“吃完东西多走走也好，免得长胖。”
我不应声却默默地心虚，暗暗想着去哪儿找一面镜子，从醒过来到现在，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子。
跟在承约后面走了好久，才发现被他坑了。他所说的后山并不在刚刚那个小餐馆的附近，反倒是更靠近中央湖的方向。刚刚我们开车过来所以没有觉得多远的样子，而实际上这样实打实地走在山上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到。
承约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我，好像很怕我跟丢了：“小丫头，你要是撑不住了我们就停下来歇会儿。”
我尽可能地抹干净额头上的汗，对他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你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体力还不错。”承约似乎很满意，笑得更加开心，“小丫头你可跟紧点，现在离古墓越来越近了，我可保不定你碰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抬眼望了望前面，果然，左侧的山下已经可以依稀看到被树木掩映的中央湖了，而对面的山体也远远地高出了视平线。之前在窗边看到的四五座交锁的山，此刻仿佛近在眼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
脚下的步子渐渐有些不自然，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总感觉像是踩在人家陵寝上面。
承约看出了我的紧张，便不再逗我，放慢了步子安安稳稳地走在我旁边：“小丫头你别害怕，我们又不去古墓那边，等下顺着前面的岔路口我们就绕下去了。再说了，墓地风水讲究也不过是借用阴阳两气来兴运，鬼神之说不过是怪力乱神，这章国王室的墓葬也是一样。”
章国？我有些意外，历史的大致纹理我还是知道的，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国家？我将惊奇的目光投向承约，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看来我要多努努力，让自己的论文刊上历史课本才行。”承约露出可惜的表情，“章国是卫王朝一个很小的诸侯国，封地大约就在如今的长沙一带。至于卫王朝……你就暂且当它是周朝吧。成王败寇，史书绝大多数是胜者执笔，本身就粉饰了一些真相。更何况先秦时代留下来的文字和器物寥寥可数，很多看似板上钉钉的历史也不过是后人有理有据的推测，至今还有大段大段的空白。没有人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人死了便带走了那个时代，活着的人只是在依据自己的生活去想象罢了。”
我听他的声音有些悲凉，默默地望着他的身影在山风中甚至被吹出了几分遥远的距离，忽然间心底生出一种错觉，好像眼前这个人已经活过了千年百年，在穿梭不停的时间里叹息。我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袖口，确认他仍然近在眼前。
承约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目光中的怜悯一闪而逝，再开口时已经带了些调侃：“啊，我忘了你就是个一心惦记着草莓的小丫头，跟你说这些你也听不懂。”
过了前面的岔路口，承约便带着我向右一拐。接下来的与其说是路，更像是长长一条被踩塌的杂草地。后山上似乎很少有人来，脚下不时地会有斜逸旁出的枝条或者树藤，一不留神便会被绊一下。
可能是一路走得辛苦，我渐渐觉得热得有些难耐。无奈下午的光线还是很强，我怕被太阳烤到又生生不敢脱掉大衣。
“你在这儿坐会，我马上回来。”承约神秘兮兮地跑开了。
真是不靠谱，刚才还让我跟紧了他，现在倒把我自己丢在这儿了。想想古墓就在附近的山脚，我心里便有点发怵；总觉得他的话跟电视上插播广告时的“不要走开，精彩马上回来”很像，说得很快，时间却难捱的很。
“小丫头，你把大衣脱了吧，我帮你拿这个挡着太阳，晒不到的。”承约扬了扬手中用枝条草茎之类编起来的方罩，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惊喜地起身，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心灵手巧。
承约一边举着方罩帮我遮着斜上方的光线，一边解释道：“是不是越来越热？马上就到了。可能后山上这一片的地质比较特殊，温度反而比山下更高一些，还有几处小小的温泉，野生的草莓就长在附近啦。”
古墓？温泉？我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我印象里的长沙，认识了承约之后就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而且他说的果然没错！
几湾清澈的泉水不规则地散布着，走近了看还不停有大大小小的气泡咕嘟咕嘟地从水底冒上来，然后迅速地和水面淡薄的热气混在一起。
承约把方罩交到我自己的手里，长舒了口气坐在地上，懒懒地说道：“你看，下去前面的坡就是满满的草莓了，就算是白痴也不会找不到的。这一路上又没歇脚又帮你遮太阳，我好累，要洗把脸好好歇会！你自己去摘些草莓回来犒劳我一下总没意见吧？”
我瞥了眼他恨不得在地上扎根的样子，没等他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去前面的草莓坡了。
一手举着方罩一手摘草莓真的很不方便，我环顾四周，见对面藏在树荫里的坡上似乎也长有几株，想了想便直接过去。
刚一走到树荫前，我便一眼看到了地上的一片碎布。因为图案实在是太容易辨认，尽管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我仍然可以确认这片碎布就是从我的衣服上撕下来的。
回想起之前在餐馆里，我推测过自己极有可能是在中央湖背倚的某座山上坠落，而这里已经十分接近那几座山了，那么，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附近一定有一条路，可以直通那里！
我眼前一亮，低下头细细搜寻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碎布。当在沿着东北方向的斜坡草丛里发现第二片碎布的时候，我已经了然。我果然不是自杀的，这些碎布就是当时我留下来引路的线索。想到这里，我的血液中开始涌动着浓烈的不安和些许的期待。
循着一路找过去，大约向上走了十几分钟，线索在一个低矮的山洞前戛然而止。
我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山洞。洞口被几块半大的石头堵住了，里面似乎黑漆漆的一片，借着光线也无法从外面窥探一二。已经走到了这里，我肯定不会这样回去。我从旁边的杂草堆中捡了一根比较结实的树枝，费力将其中一块石头撬开，以我的身形应该可以从中挤进去。
站在洞口，风从旁边吹过，我不由觉得一阵阵冷，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离温泉有些远了。想起承约我便有些犹豫，他并不知道我已经离开草莓坡了，我真的应该这样直接进去吗，还是等回去告诉了他再一起来？
算了，我已经麻烦他很多了，自己的破事还是自己来吧。我苦笑着摇摇头，往里走了两步，却惊觉不对。
刚才吹的不是穿堂风，这山洞没有出口！
根本不可能经由这儿掉到湖里！
我暗叫一声不好，猛地收住脚步，刚想回头折回去，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强行推入洞中，生生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