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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国色

仙中仙 朵朵不怕 2025-04-08 20:47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我很是郁闷。到底是该怪承约的迎面一抱把我抱懵了,让我自恋兮兮地觉得他在表白;还是该怪他送把破扇子不好好送,非得虚张声势弄得那么高调?
然而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再继续开脑洞了。我将团扇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边匆匆地往外跑,边努力回想话剧社排练的“老地方”。
承约说,我加入的唯一一个社团就是这个国色话剧社,它的传统是挑选一些经典的古代曲目改成通俗易懂的剧本,然后每个周末晚上在大学生活动中心的一间小剧场里进行公演。
想到这里,我便先往活动中心的方向奔去。承约再有本事,但也不可能手眼通天,如此深入敌人内部,连一个约定成俗的排练场地都事先了解得一清二楚。还是等我先找到公演的小剧场,再向那里的人打听一下好了。
就在我把心里的小算盘越打越满意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左侧的气场有点不太对。
“跟着我。”沈昱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着,感受到了我抵触的目光之后立马清清凉凉地抛出了一句话,双眼却是一直不染情绪地看着前面。
“不跟着你。”
我有些赌气地翻了个白眼,重重地咬清了那个“不”字。虽然已经对他的神出鬼没习以为常了,但是这个人的出现总会让我觉得哪里不舒服。先不说他是否和我的失踪有牵连,单是想到昨天晚上杜宛予因为他而冲我发了一通火,我就觉得很是不爽。
“好,那你别跟着。”沈昱淡淡地应了一声,略带温和的语气里好像藏着点笑意。
真是笑话,路就这么一条,他那张冰块脸上又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是知情人”五个大字,我不跟着他跟着谁?
我一边很不争气地走在他的旁边,一边对着他龇牙咧嘴地笑道:“我让着你。”
沈昱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嘴角也微微勾成了好看的弧度。他“嗯”了一声对我的说法表示赞同,脚下的步子却稍稍放慢了一些。
我忽然瞥开了视线,有点不太想直视他那抹似乎自带摄魂功能的笑容。
不得不说,这个梼杌的出现还是很及时的。而问题也就在于,他出现得也太及时了。根据“百年修得同船渡”的因缘推理,搞不好他也是话剧社的;再根据“无巧不成书”的命理逻辑,我好像预测到了接下来事情的狗血发展。
我甚至有点想吐槽承约,他调查来的资料简直堪称巨细无遗,那么多打酱油的路人都被他寻到了蛛丝马迹,怎么就偏偏没有把这个状况百出的沈昱给备个案。
“你该不会是男主角吧?”我不自觉地撇了撇嘴,对着一张冰块脸来对戏的感觉肯定不是一般的醉。
沈昱也不置可否,只是偏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随即又掉开头去意味不明地反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轻轻地“咝”了一下,想了想那位男主角在《桃花扇》里的表现,不由皱着眉摇了摇头:“不怎么样。义士柳敬亭曾误入阮门,侯朝宗不辨事理,张口便骂,可见酸腐;先前还各种唾弃声讨阮大铖,收人财货后就答应为他辩解洗白,可见怯懦;他为了避难而出逃之后,便从此杳无音讯,舍香君一人独守空阁,还要拖及旧友前去打听消息,可见私己欲而寡恩情。两人姻缘的最初机遇还是出于他不耐寂寞而寻花问柳,所谓的天赐良缘不过是个天大的笑柄罢了。”
沈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完了,略一点头,接着便若有所思地问道:“既然侯朝宗不是良人,那书里的几个角色,你勉勉强强看得上谁?”
我总觉得他这话问得怪怪的,可是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调侃,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柳敬亭智勇双全,一身义气更是可贵。弘光帝虽然于国无为,不是个好皇帝,但是薰风殿内慧眼识珠,对香君却是有知遇之恩的。”
“你眼光不错。”沈昱长长地打量了我一眼,平静的语气里夹带着小小的狡黠。
我面上不动声色,一副宠辱不惊的镇定样子,眼前却自动弹幕了一万句“这还用你说”。
想到弘光那个倒霉皇帝,我忍不住又多感慨了几句:“其实弘光也算是自知王朝不久,苦中作乐吧,毕竟是亡国之际被拥立的傀儡皇帝,登上那个位子的时候就注定了下场很惨。哪个君王不想睥睨盛世,可有的事并不是只要努力就可以改变结局的。这是命数,大势已去,国又不是他亡的,他也无奈。”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我,一双墨眸犹如被风雪摧洗过的松柏般孤冷,亦如摧洗过松柏的风雪般凌然:“如果你是末代君主,也会这么想?”
惯于沉默的人,一旦认真起来原来是这么超出寻常的深邃。
我有些惊异于他态度里的严肃,细细地回味了一遍他抛出的问题,不由轻轻一笑,沉静地答道:“何来末代一说呢,我若为帝,必不亡国。”
他也笑了,眼睛宛如烈烈原野上陡然升起的寒星:“好。”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被他说得如同应了允诺一般。
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轻轻浅浅地从心底生出,仿佛被毒物噬咬,唯恐一语成谶。
沈昱这回却不再言语,好像又一心一意地呆在了他自己给自己用冰块砌的小屋子里,还毫不留情地把其余的世界都关在了外面。
不一会儿,活动中心方方正正的轮廓已经出现在眼前。我很自觉地跟在他的后面左拐右拐,低着头装作特别认路的样子,转眼间便到了目的地——那个所谓的“老地方”,原来是小剧场旁边一间小小的活动室。
“说曹操曹操到。”站在人群中间的一个高个子女生一眼就看到了我和沈昱进来,笑着打了声招呼,其余的人听到了动静之后也纷纷地转过身来。
一片了然的目光投过来,很友好,也很整齐,和上午在教室里收到的一样。
“露露姐。”我看着沈昱冲着那个女生点了点头,又见她手里拿着一本类似剧本的东西,估计她就是表演组的组长露露姐,便迎着他们走了过去,“大家都来得好早,不好意思迟到啦。”
我悄悄地转了一下团扇,将绘有桃花的一面朝向外面,同时让它看似无意地垂掩在身侧。之前的记忆一点都不剩了,我可不知道他们那把道具扇子被先前的自己丢在了哪里,现在只希望承约送来的这把扇子可以以假乱真,不被他们看出什么破绽来才好。
露露姐笑嘻嘻地将手搭在我的肩上,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没事没事,周景齐都还没来呢。”
周景齐?又是一个资料上没见过的人。我一早便知道事情不会如承约预料的那么顺利,倒也接受得坦然。可是当我刚刚因为并没有人注意到这把冒牌扇子而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手中忽然一空,紧接着耳边便响起了露露姐惊讶的声音:“哎哟,这扇子……”
我心里不由一紧,立马开始思考该编排个什么理由把这件事给圆过去:“是这样的……”刚说了个几个字,站在斜对面的沈昱却远远地投来一个好似提醒的眼神,我下意识地去想他在提醒什么,然而思路刚一分岔,露露姐便连呼带叹地插进了话来。
“这扇子你从哪儿找来的?桃花画得真漂亮。”露露姐喜笑颜开,眼睛一直舍不得离开扇子,“啧啧,我让你随便买把团扇来当道具就行了,没想到你搞来的这把还原度竟然这么高!”
原来之前没有道具扇子,露露姐让我自己带?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刚才的虚惊一场显然有点蠢。
她似乎也是闻到了扇面上的植物清香,便又仔细地看了看,有些兴奋地望向我:“你是不是找人帮忙现画的啊?那人肯定画工很好,你看看能不能麻烦他帮咱们把别的道具也一起画了?”
虽然这是自己社团里的事,但我心里第一反应就是不太愿意又给承约添麻烦,想了想便慢吞吞地说道:“这扇子其实是我昨晚从悦心湖的亭子里捡的……我大概也可以画,露露姐你要是不嫌弃,要不我帮你画些道具?”
沈昱似乎是被逗乐了,不光难得地露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还不知羞耻地笑出了声。我觉得他摆明了就是在怀疑我画画的水平,便回敬了他一个同样声情并茂的白眼。
“好啊,你不怕麻烦就行。”露露姐痛快地应了下来,把扇子递回给我,细眉一挑,像是想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哈哈,你昨晚也去那儿看热闹啦?”
“什么热闹……”话一出口,我才记起来昨晚那些孔明灯齐齐放出去的时候,似乎引来了周围的好多学生,忙想岔开话题,“对了,露露姐,咱们等会儿排哪段戏啊?”
可她好像还是对前一个话题比较感兴趣,并且饶有兴致地对我解释道:“听说昨天晚上有人在悦心湖表白呢,点了好多荷花灯和孔明灯,据说场面壮观得不得了!好可惜啊,我当时不知道,不然肯定跑去看了。”
“对啊对啊,也不知是谁下了这么大的工夫,被表白的女生一定得感动坏了吧。”
“我听同学说,后来那两个人抱在一起了呢,肯定成了!”
“哎,你怎么就知道是女生被表白,说不定是女追男呢?”
如果旁边有面镜子可以照的话,我相信一定可以看到自己满脸的黑线。我很想跳到桌子上告诉他们事实并没有这么浪漫和狗血,真相就是行事浮夸的某人惊天动地的送了把扇子而已,就是刚刚还被露露姐拿在手中的这把。然而鉴于他们此刻表现出来的脑洞,我只是很怂地往后退了几小步,默默地离前方的八卦风暴远一些。
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昱忽然皱了皱眉头,闷声开口:“我怎么觉得,摆那么大的阵仗并不是为了告白,也许只是为了送一把扇子呢。”说完,他淡淡地瞟了我一眼。
露露姐他们几个正讨论得兴致勃勃满脸通红,听到他的话之后也瞥了一眼我手里的扇子,视线再调开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类似“沈昱啊你这个人果然是不解风情的闷木头再这样下去是要注孤生的啊”的深深同情。
“中午的时间不多,咱们排练吧。”沈昱低头看了眼时间,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露露姐,我先跟香君对一下台词。”
“好好好。”露露被沈昱一提醒,才想起正事来,忙一拊掌,开始介绍起今天的安排来。
我还沉浸在对于沈昱一下子便想通昨晚前因后果的震惊里,突然看到他过来要跟自己对台词,不由倍感意外地脱口而出:“还真的被我猜中了,你是男主角?”
沈昱轻轻地俯下身,绕在我的耳边缓缓地低声道:“剧本你早就看过了,为什么要猜?”
他的声音本来就很有磁性,这一番话更像是在我耳边点着了一枚电磁炮。
我立刻警惕地看着他,心里暗叫不好,自己太大意了。
沈昱神出鬼没,又不知是敌是友,我的确一直防备着他,却只警惕于他的不寻常,下意识地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他本人可能携藏的秘密上,反而忽略了除去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之外,他也是一个学生,而且是与我的生活有所交集的学生。
我不知道承约为什么没有查到他的资料,但是这一刻,凭他的聪明,我的失忆在他面前百分百地已经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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