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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冬夜添火

逆缘:忘前尘 萧十五 2024-08-12 20:22

###6章 冬夜添火

他的声音,在夜里凉凉的,像一阵风。

“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她吹得一支好笛。”邱奕笑笑,“和你一样,也知一些药理,厨艺不错……”

白苏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晚上穿着绿衣裳,有着出谷黄莺般音色的少女,她好像叫绿蔻吧。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他果真喜欢会吹笛子的人么?

“嗯,你不喜欢我,没关系。”白苏很知趣地回应他。

被打断的邱奕看着面前的女子,有些无奈:“你,我没说不喜欢你,只是我要时间来消磨掉对过去的执念。”

白苏忽然觉得无趣,既然都是执念了,又如何能轻易消除,这番说辞,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把心头的难过压下去,弯了弯嘴角:“夫君大可不必委屈自己,喜欢谁便带回家来,苏儿并非爱醋之人。”说罢便回了屋子。

白苏觉得累,心累。她依恋他时,他却把一层层的委屈加给自己,她也想可以把这些看得云淡风轻点,而不是假装出从容又若无其事的模样。

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之下,苍泽的瘟疫很快就得到解决,伤者的病悉数治好。邱白又亲自探望了四位死者的家属,布施银两让他们各自寻到适合自己的营生。在他们离开的那天,久旱的苍泽忽逢大雨,镇民皆感恩戴德。那天,大雨倾盆,恭送的队伍绵延了几里。

回到皇都,朝堂上,君上对邱奕大加褒奖,赐予了许多奇珍异宝。但令白苏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赐予的“珍宝”间,亦有那名唤作绿蔻的女子。在南淇贵族中,歌姬婢子是可以荐枕或转赠的,而今次,君上竟在邱府选了女子指婚。下了朝堂的君上敲着桌子,漫不经心道:“苏儿嫁入邱府许久,未得添子嗣的消息。孤想,大婚那日,苏儿突如其来的跌倒让爱卿难为了。听闻府上有个才貌俱佳的女子,不如纳了她,此番也算是孤为苏儿作的补偿。”

一席话说得是妥帖有理,暗含着教女无方的自责,自责后自然便是弥补了。

老谋深算如帝王,在役使送信入宫后,君上便得知白苏随邱奕去了苍泽。他随口闲闲地问了句邱白二人感情如何,驿使便把苍泽的听闻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皇帝。君上本来对嫁入邱家这么长时间都未探出嵇天符半点消息的白苏略有不满,而如今,她却跑去帮邱奕治疫,这让君上对她更加不满。若那丫头一心向着邱奕,嵇天符一事,何时才能得到解决呢?

于是乎,便有了见天的一出。

古人有云:虎毒不食子。可,白苏哪里是他的孩子,她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价值与绿蔻又有多少分别?

邱奕面带三分微笑:“多谢君上劳心,臣与公主相处甚好,子嗣再等几年也是不晚的。”不过是极有分寸的推却之言,在君上听来,却有他俩情深似海,不愿第三者插足之意,这让君上十分不悦。

君上心里虽然十分不悦,但面上却毫无表露:“爱卿与苏儿如此,孤是极放心的。”他顿了顿,声音冷下几分:“正所谓君无戏言,爱卿这是叫孤的君威……”

“父王的君威确然重要,但祖宗之法,岂可废耶?”

循着声音来处,只见女子迈着莲步,小腹微隆,来者正是白薇。

白薇娇声道:“父王,薇儿记得,当初阿然也抱着我过了火盆,若在姊姊这开了先例,那女儿日后……”

君上看着白薇,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许,宠溺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在家无趣,想念父王母后,便回来看看。”目光转向邱奕,微微一笑“不意遇见父王和姊夫。”

君上看着白薇,又瞧了眼邱奕,叹了口气:“罢了,爱卿无事便回罢。”

这绿蔻虽未真被邱奕纳了,可她在邱府几年,也照料过邱奕几日,心头自然是爱慕公子的。她原盼着日久生情,但白苏在大婚时的一个趔趄,教她的美梦瞬间化为泡影。

在最初的印象里,邱奕觉着白苏,是个颇有心机的女子,也便对她有了几许提防。最初的印象既然不好,后来的日子,自然是冷着她,可见她也是个能忍的人。

回到都城后,天气越发冷了下来。白苏将手头的医书琢磨完后,便放回了清溪居。她一直很好奇,居住在这里的会是怎样一个女子,倘若她能有个小姑子,大概生活也不至于同如今这般单调乏味。

从清溪居出来,白苏去了邱奕的书房。去那一来是想去再弄些书看看,二来也可以从侧面了解下邱奕的喜好品味。书房的小几上供着香炉,书案旁边是个画筒,筒上绘着几枝白梅花,疏影横斜,风雅至极。白苏好奇心起,便拣起画来看。

拾起那卷最厚的,白苏扯下绑着画卷的丝带,画卷便展开,很长很长。第一幅,女子在竹林里弹琴,月色皎皎,红衣飘飘。那片竹林,好像就是紫觞居前面的紫竹林。这幅图只绘了女子的侧面,白苏看不真切。第二幅,扑入眼帘的是朵朵绽放的芙蓉花,白衣女子踏莲而舞,身形宛若流风回雪。第三幅,很简单,大雪茫茫,只寥寥几笔勾勒出一白衣女子低头轻嗅花香的情态。第四幅,小楼里,菱花窗,一男一女相对而饮。白苏终于看清画中女子的面容,这画里的人分明是姊姊白芷!而那个男子,左手拿着茶杯,右手执一把折扇,自然是邱奕了。

接下来的画,她只匆匆扫过,便卷好,离开了书房。

原来,他执念的人,是姊姊啊,那些他喜欢过一个婢子的传言呢?想必,传言只是传言罢,哪若今朝所见之画令人惊心呢?

在苍泽相处的几日,并未让白苏和邱奕之间的感情和相处状态有所变化。而这天气,却一日寒似一日。

听沈氏说,邱奕因打仗时右胸口受了伤,自上次战场归来,到天寒大雪时伤口就会隐隐作疼。沈氏也不逼迫,知道感情一事终究是顺其自然的好,便在天将将有寒意时来吟澜阁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大意是,要白苏在邱奕病痛这方面多注意一下,因为白苏难得懂点医术,有些事情到底是她来料理要好些。

白苏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关心该是怎样关心的法子。听府上的人说,去年邱奕战场回来,消沉了好一阵子,当是时,陪了他好一阵子的,恰恰是丫头绿蔻。白苏有点懵懂,他画里画着姊姊,身边伴着绿蔻,又违心地娶了自己,终究是为什么?

这事情并非她想得通,更令她烦恼的是,影卫最近出现的频率似乎有点高,怎样获得嵇天符又是个令人头疼的事。倘若她只是一个纯粹的奸细和小偷,那么她要关心的,恐怕只有后者。难为的是,她喜欢了他。倘或有一天,邱奕令她失望透了,那么她也可以只在乎后者。

这天夜里,子时初过,浅眠的白苏就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扰醒了。披了衣裳点了烛火走到窗前,一打开窗户,风雪便扑面而来,原来是初雪。大概是被冷风这么一吹,白苏的脑子一清醒,想起了沈氏说的话,踌躇着到底要不要去紫觞居为邱奕添一盆火给他暖暖屋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哪有不低头,踌躇间,勇气还是占了五六成。再者,如他所说,他们原是夫妻。倘若跳过爱情这一环节,他们之间应该是可以有亲情的。

于是乎,她便穿了衣裳,迎着风雪去了紫觞居。白苏推了门进去,邱奕的屋子里放着夜明珠,有幽暗的光线在黑夜里露出。她在墙角发现了火盆,加了些木炭,用灯笼里的烛芯引火,这一些做出来,倒是水到渠成,毫不费力。原准备回去的白苏,往屏风后走近了几步,而恰恰是这几步,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她看见,床边放着两双鞋子,帐子外头的小凳上,搁着凌乱的衣袍。

白苏一时往后退去,她自然无法想象,芙蓉帐里颠鸾倒凤的景象,以为是一回事,看见是一回事。她屏住呼吸,心疼得无法言语。记得邱奕要往苍泽去的前夜,他屋里也曾出现的女子,她原想着婢子帮主子换换被衾也是常有的事,是以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白苏总能将一些不解的事情,慢慢琢磨透,给他人、给自己找上些许理由,然后把自己的心安慰得妥妥帖帖。可是,此番,她不知道还能找出什么理由将自己说服。

白苏回了吟澜阁,一路上恍恍惚惚。只觉得漫天飞雪,把黑夜照亮。她看见白雪落在屋前的梅花树上,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梅。

翌日清晨,白苏头疼难耐,便未起身。忧雪看见邱奕来等白苏,便告知邱奕说公主身子略有不适,如今还在梦中。邱奕进去在白苏床边坐了一会,看了她两眼就出来了。

路上遇到了绿蔻,那丫头盈盈一笑:“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甚好。”邱奕顿了顿,“屋中的火盆可是你添的?”

女子低下了头,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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