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心悦君兮君不知

“没那么严重。”赵云笑道。“何况你冒险出色完成了军师交待的任务，云为你自豪还来不及，又怎会与你动气？话说回来，凤雏先生为何不肯效忠主公麾下？”
“他不是不肯。士元兄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我回忆道。“我本想带他直接过江来面见主公，谁知半路杀出个周泰，奉孙权将令来便取我性命。亏得公瑾遣吕蒙前来圆场，我才得以保命。”
“云已从军师口中知道了有关周公瑾的些许事情。云无慧眼，识人不周。”赵云面露愧色。“不想他竟在很多地方帮了你们。”
“这不是你的错。没有深入了解公瑾的人，单凭他的勇武和他那些出奇制胜的计策，很难不让人对他产生提防之心。不过此番看来，与其防着公瑾，倒不如防着孙权。”
诸葛亮先前就是把孙权想得太过无辜。我心中暗道。年幼继承父兄基业确实不易，可正因如此，年长之人拥有的决绝，二十七岁的孙权早早就具备了。今后与江东的合作或是摩擦一定还有许多，单单是这赤壁之战后的攻城掠地、城池划分就会麻烦重重。一想到这里，我就一个头两个大。“晚了，还是快些去休息吧。子龙兄也忙了一天了。”我揉揉太阳穴，决定先什么都不要想，反正主公和诸葛亮一定会计划好的。
“宛贞，景涵归云所管，你当真放心？”
我脸一红。“子龙兄切莫再折煞我了，景涵在兄手上，月英放一百个心。”
赵云摇摇头道：“云不是这个意思。在云眼中，华景涵是千载难逢的练武之才。她独当一面的潜质，不可限量，可这也就意味着她往后的路会更加艰辛。如果你舍不得，大可将她留在身边，她依旧会是个武艺超群、出类拔萃的侍卫。”
“你可曾与她谈过？”
“谈过。她说只要你同意，她便愿意，而且这是她师傅的愿望。”
“如此，今后就有劳子龙兄了。”我释然道：“我曾做过亏欠景涵的事，而她却不计前嫌自愿投效到主公帐下来帮我，所以，我不仅没资格替景涵做任何选择，而且应当全力支持她。”
“只是她无时无刻不惦念你的安危。”
我笑了笑。“这很好办，行军打仗，命她与我一道就可以了。”
赵云颔首道：“既如此，习武归习武，她仍旧是你的部下。”看到我又要张口，他忙解释道：“这也是景涵的意思。”
这丫头，好生让我感动。我叹了口气。这回一定求主公多奖些俸禄，好好犒劳她一番。
同年七月一十三日，赤壁一战告终。曹操返回许都，临行前，命曹仁镇守江陵，满宠镇守当阳。江东大都督周瑜率军屯于北岸，与曹仁隔岸对峙。周瑜派遣大将甘宁攻取荆州夷陵郡，曹仁凭曹操遗留之计，率众围困甘宁，周瑜几番思量，终于成功驰援甘宁，大破曹军。此后，周瑜继续屯兵北岸，与曹仁隔江相望。而我们这边，也在几经商量后，由江陵回师夏口，试图逆汉水而上，攻袭曹仁后方。曹仁虽可勉强支撑数月，然再怎样坚守也捱不过两方如此猛烈地进攻。曹仁迫于无奈，于次年撤退。
“虽说俺是先锋，可取得零陵，分明是子龙擒了那刘贤，刘度那厮为了换儿子，才肯投降！”太守府内的大堂之上，张飞一脸不服气地看着赵云。
“翼德，云可从未说过要抢功。”赵云无辜地摊开双手。“零陵郡是军师指明了让你去取的，所以现在夺下了也是记在你的头上。军师，对否？”诸葛亮闻言赞同地笑了笑。一旁的刘备和我边饮茶边欣赏这出好戏。
“不算！”张飞大手一挥。“子龙夺俺首功，零陵说是子龙攻下的实不为过，俺说不算就是不算。”
诸葛亮见他这副样子，于是含笑问道：“那翼德意欲如何？”
张飞眼珠一转，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地图，上前言道：“军师，俺请命去攻桂阳！”
“军师！”赵云一脸委屈地望向诸葛亮。
“这可难办了。”诸葛亮起身走到他俩跟前。“子龙先前就已向亮请命去攻桂阳，亮也准了。翼德总不至于让亮背上毫无信誉可言的恶名吧。”赵云听了，眼中喜悦之情一闪而过。
“大哥，俺就说军师护着子龙。”张飞气急败坏地说道：“子龙都夺了零陵，这桂阳让给俺老张有何不可！”
“三弟不可胡言乱语！”刘备故作怒态。“军师为人一向公正，怎会偏谁护谁？分明是你在那里胡搅蛮缠。不过孔明，翼德想立军功的心情倒是值得高兴的事情，除桂阳外，尚有武陵郡无人攻取。”
若说诸葛亮偏着赵云，那主公还不是偏着张飞。我暗自乐道。
“既然主公发话了，亮便下令。”诸葛亮取出令牌。“翼德引三千人攻取武陵郡，子龙引三千人攻取桂阳郡。”他凑近二人道：“两位将军，何不趁机比试一番？看谁能最先攻下城池，一则展现实力，二则争取去攻长沙的机会，而且，主公可另外有赏！”
看着瞬间被激起斗志、迸发着火花的二将，我平生第一次觉得，聪明人还是不要招惹诸葛亮的好。
一切安排妥当了，我向来不爱闲着，独自于城中游荡。零陵比起江东来要无趣得多，我只逛了两条街道，就掉头而走，决定还是去叨扰叨扰诸葛亮。
我来到军师府门前，碰巧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在此停了下来。我驻足好奇地猜想车里是谁，可下来之人却令我的表情瞬间凝固。
从马车上下来的，竟是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子。我的第一反应自然认为她就是诸葛亮的妻子黄舜英，可我也是听过那句“莫作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然而眼前这位女子，艳若桃李，娉婷秀雅，温柔端庄，分明就是天生的佳人。
这位佳人看到我后，莞尔一笑，走了过来，我呆呆地吐出二字：“你是？”
佳人屈身行礼。“妾身是诸葛军师的妻子，名叫黄舜英，见过公子。”
“你真的是她？”我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她掩嘴笑道：“公子真是有趣。”
女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温柔，稳重，做一个贤妻。
正巧这个这时候，诸葛亮满面笑容地自屋中走出。“舜英，哦？宛贞也在。”
“夫君。”黄舜英眼中满含深情地迎了上去。看到他们这样思念对方，我突然感到自己很多余。
“军师。”我轻声道，好像生怕打扰了他们一样。“下官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言罢，躬身一礼，转头匆匆离去。
“夫君啊，别的君主可要好生羡慕刘皇叔了。”
“怎讲？”
“皇叔帐下的人，不仅才高八斗，样貌也都出众。像你、像之前见过的赵将军，还有方才那位公子，生得真是清秀。”
诸葛亮没说什么，只是牵起舜英的手，轻轻拍了拍。
看来华景涵也是闲暇得紧，一见我入了屋内，便兴冲冲地迎了上来。
这世上除了父母，大概就数景涵见到我会如此开心了吧。我禁不住上前拥抱了她一下，华景涵显得有些不知所以。“大人。”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别人会以为我们有断袖之癖。”
“真拿自己当大男人了！”我狠狠拍了她一下。“景涵，抱歉，你来的不是时候，我心情不好。”
“没关系。属下这里有酒。”她一脸坏笑，竟真的自腰间拿出一个酒袋。
“你也取笑我！”我没好气地说。“我喝了酒，说不定会疯到哪去。到时候心情不好的恐怕就是别人了。”
“也说不定，会疯到军师府呢。军师的夫人，是今日方至？”
“好像是。”我移开目光。
“大人莫要再含糊其词了。今日属下随赵将军一道迎接夫人。再看大人这副样子，什么好像，一定是见过了。”
“见过也好，没见也罢，有什么关系呢？”我淡淡道：“堂堂军师夫人，迟早是要见的。”
华景涵在我对面坐下，那对澄澈的大眼睛恳切而又关怀备至地望着我。“大人，属下是习武之人，没有你们懂得多，看人看得透彻。但在对待自己的问题上，属下还是有些想法的。一个人，待自己好，才能待他人好，待自己诚恳，才能待他人诚恳。如果总是顾这顾那，不敢面对自己真实的想法和感受，将来有朝一日，免不了要为此时的踌躇多虑而后悔。”
“你了解我么。”我像是在问自己。“真的了解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