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我的荆崖

上次与荆崖相遇，便是在天君的寿宴上，许是荆崖眼尖，竟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从未出过九重峰存在感低到破表的上神。
北乾上神虽说与天界干系不大，但终究是天界养大的，怎样都要给天君一个面子，至于太上老君，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能交的好友，寿宴去了也是合理的。
“听闻上神座下曾有个伶俐的小仙，上神遇难时曾为上神挡过一劫，想来距今也有三千年左右的光景，上神可还有印象？”顾左右而言其他，他这话听来漫不经心，却硬是让大冰块的雪眉皱了皱。
“……”虽未答应，原本不停往周围蔓延的鸢尾花却突然停止了生长，连天空从未停歇飘洒的雪花也凝滞了。
静得出奇，鬼沔自知走了一招险棋，若不是逼不得已，他也永远不会说出这个天上人间除了自己无人知晓大的秘密。
三千年前，鬼界与妖界一战，元气大伤，鬼沔的父君临阵上场前告诉了鬼沔一个秘密，关于北乾上神和鬼界破例收留的唯一异类。
“你想说什么，便直说吧。”面无表情地放空眼神，似乎是在回想往事。
鬼沔一看有戏，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鬼界收留的异类竟是当年因北乾而死的花神与鬼沔父君生下的孩子，因着那位花神一向做事小心，事发之后，并无人知晓。后来便逢上了天君选才侍奉北乾的事情，花神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不让外界起疑心，便自荐同去了九重峰避些是非。原本也是相安无事，岂料三千年前，鬼界与妖界的那一战打得不巧，竟然将妖界集万灵怨念而成的祖怨器打落到了九重峰，彼时北乾正在闭关，脆弱如新生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没有半点自保能力，祖怨器放出的祖怨妖一路杀到北乾的练功房外，眼看就要攻破，是花神祭出花灵给了祖怨妖最后一击，救了北乾。
只是花神一旦失去花灵，也就油尽灯枯。北乾虽有心救她，但待到自己出关，也已经无力回天，这也是北乾此生唯一的一个遗憾。
“鬼君莫不想说花神的后人如今就是呆在鬼界？”他轻轻捻起自己雪白的华发，以往虽知道自己的头发同别的人不同，但也没有这么不适过，如今，这是怎么了。
鬼沔称了是，“正是前些日子与上神打过照面的鸢尾花神。上神若是不信，大可随鬼沔去鬼界看看。”
如此，北乾或许会念及旧情，给鬼界一条生路。这便是鬼沔的如意算盘，可要是北乾不信，勃然大怒，他鬼沔又有什么法子？他心里却是在暗暗发憷，这一招，也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他撩拨头发的素手戛然，良久叹了声：“竟是她……”
原就是在想着，世上怎会有如此妖冶却又透着灵气的花朵，若是掺了花神圣洁的血统，和鬼界上君的混沌之血，能养出这般奇异的性子，也便不稀奇了。
“汐千的女儿自然不会有差。既是这样，老身看在荆崖的面子上，便借鬼君昆仑镜一用……”听闻这话，鬼沔不由喜形于色。
“不过，老身还有两个条件，若鬼君不能照做，老身恕难从命。”他眼中的神色敛了敛，隐住了透出愉悦的光芒，许是这许多年来，唯一有点期盼的眼光。
“上神但说无妨。”只要肯借昆仑镜，别说两个条件，就是二十个他鬼沔也会照样替他做到。
北乾起身，走了几步，书台和雪石便都化成了地上的一滩雪水，微微溅湿了鬼沔的黑靴。
他望着鬼沔的靴子，眉头一蹙，鬼沔的心头也不由得一紧。
“鬼君如此不小心，老身不放心直接将昆仑镜交给鬼君，第一个条件，便是鬼界妖界大战时，老身要亲自上阵，昆仑镜自然也是由老身自己保管。”
鬼沔心里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虽说昆仑镜法力无边，但北乾可是传说中玄天神女与天君的孩子，实力定然更加不俗，若北乾肯助鬼界一臂之力，鬼界或许就能稳操胜券了。
“第一点，鬼沔许上神便是。”只是第二点，又会是什么……
“第二点……”北乾顿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开口时语速却比平时要快上几分，“妖界与鬼界的大战结束后，鬼君要许荆崖同老身一道回九重峰。”
“这！”鬼沔急急地往前走了几步，却被北乾立起的冰墙阻在了北乾几步开外的位置，“实不相瞒，鬼沔同花神乃是青梅竹马的好友，再加上花神是鬼沔的妹妹，鬼沔也答应过父君这一生都会尽力保护她，鬼沔不知上神是否是在担心鬼沔能力有限护不了荆崖……”
“是。”他斩钉截铁地一句肯定，也是不留情面到了底。
鬼沔还是羞着脸把后面半句话接了上去：“可是鬼沔拼尽修为都会护荆崖安好。”
他却鄙夷地冷哼了声，鬼沔那在他眼中看来一星半点的修为竟也能够资格挂在嘴上，鬼界的实力果然堪忧。
“既然鬼君不愿替老身行这个方便，老身也不便多说什么了。过些日子，老身会亲自去鬼界一趟，把老身的荆崖接回来。”
也太自说自话了些！鬼沔不由得心火一烧，“上神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放肆……”怎么会脱口而出那句，老身的荆崖，北乾自己也想不通。或许，早在她捧着鸢尾向他走近，而他却没有用冰墙阻她的那一刻，自己便是默许了她的存在了吧。
“鬼沔有罪，但请上神发落！”听出北乾口气中的不悦，鬼沔条件反射般地跪倒在了雪地上，双手一鞠，全然没有刚才张狂的模样，想来这也该是鬼君鬼沔最狼狈的模样，若是让旁人见了去，岂会不笑话鬼界无能乌合。
他清了清嗓子，还是没有看鬼沔一眼：“年轻人气盛，老身不会与你计较，只是老身说的那些话，鬼君不妨再仔细考虑一下。”
天空的飞雪却是飘得比原先更密了些，与地上开放热闹的鸢尾交相映衬，北乾竟不自觉眼风一柔，原来，自己早就有想给这白雪添点颜色的打算。
画面像是定格了一般，北乾也不恼，毕竟他有的就是时间。至于伏在地上不起的鬼沔，心里却已千回百转。
既是怎样都留不住荆崖，其实荆崖跟着北乾，北乾也定会护她，不会伤她，退一万步，北乾若是有意想带荆崖走，鬼沔不敢拦也拦不住。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唇边的笑容全然无适才轻松的模样，带着万分的苦涩：“既是如此，一切但凭上神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