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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九重天很是容易触景伤情

梦浮生 凤兰 2024-08-21 12:41
  自云雪见踩着潋滟上神所化白莲高调奢华充满内涵地上了九重天南天门之后,一时间,倒成了九重众位仙家们茶余饭后的又一新谈资。
这一回,四海八荒都晓得了那位南荒女君是如何的好气度,那位女君上是如何地风度过人,是如何的风流潇洒,是如何的……云雪见听闻此事时,正于清商宫内有一搭没一搭握着把折扇敲在红枣木的书案上,心中不由得赞叹这天君他家就是有钱,忒他爷爷的有钱了,这书案的做工,屋内的陈设真是比她南荒奢华出好多,高端出好多。反观她南荒女君的书房,同这一比就失了气势。
自上了九重天,她大姐云轻浅生怕这位年轻时就混账得六界出名的纨绔在九重天上再次惹祸,便为她将住处安排在了清商宫内最是清静的一处,便是离清商宫门口最远的长生殿。
长生殿是北辰君受封前住的院子,北辰君喜静,最是受不得吵闹嘈杂的场面,这一点,云雪见她儿子云景怿倒是同北辰君很是一样。
许是受不得屋里的沉闷,云雪见看她儿子仍旧端坐书案前看着一本佛经,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抬眼看了看书案上码着的经书,顿时觉得自己活了五万多岁在一个才五百来岁的孩子面前她真真是个纨绔混账。这么一想就觉得那年凝妆仙子说她说得真是忒对,形容得很是贴切,她来了九重天就自觉浑身不自在,可是她家阿怿却是沉稳得像南荒女君。
思及此,云雪见深深叹口气:“唉――!”“娘亲今日已叹过五回了。”埋头看佛经的男孩子头也未抬,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云雪见瞧这她家阿怿这一副模样,眼睛有些酸涩,不为别的,只因她儿子说那一句话像极了那个人,她想,此番再入九重天应是不会再想那个人了吧,殊不知,她一向视之为砒霜毒药的情字在她心里扎了根,又扯不断,一扯,就是钻心的疼痛。
记得刚生了阿怿那年,她听舞雩说“这世间最为害人不过情之一字,乃是甚于砒霜毒药,委实是沾染不得。”她记得那时她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她深知,自己之于皓成君,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救他是自己自愿。她同他的缘分不过是师父有事将她托付给他照看而已。也只是这个而已,再没有其他,要说过往,也只是他是她的长辈照顾她。那她还强求个什么,即使强求了也不晓得拿来该做什么,这么一想,本是有些伤感的心情一下子又开朗几分。
长生殿内,云雪见端详着她儿子半晌,方开口:“阿怿,看了许久的佛经是否有些累,不如陪娘亲出去走走?”
“娘亲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待得沉闷了些想出去呢。娘亲将阿怿带来不就是为的后日无量天尊开坛授课让阿怿也去听么,阿怿现在不是正在补课么?”
一番忒有道理的话让云雪见无地自容,她这一厢还未感叹完时又听她儿子说话了:“姨母说过,娘亲不怎么待得住才将我们母子安排在最是清静的长生殿,娘亲才住进来不过几日就这般想出去闯祸,要是教外祖和祖母晓得了,娘亲所要担的后果就委实严重了些。”
云景怿一番话是很有道理,不过,就是这感觉委实令人觉着别扭了些,这话本该是大人说教孩子的,到了他这里便成了他说教他娘亲了,云雪见终于开始后悔自己方面被邪风一吹也不该没有神志将她儿子护好,明明不过五百来岁的娃娃,牙都没换全的孩子,怎的会同大人一样沉稳得令人发指。
别家的孩子五百来岁恐怕只晓得赖在自家娘亲怀里撒娇罢,她家阿怿三百来岁就晓得识字读书,整天将本佛经捧在手里如同她方面读话本子那般有味。四百岁就知晓跟着她学批折子,她在书房同臣子议事她儿子也是跟在身边。看着她儿子如此成才,作为一个当娘的,她应该觉得高兴才是,而她焦虑的是她家阿怿如此沉闷以后怕是不招姑娘家喜欢,那她还怎么娶儿媳妇?
云雪见就这么握着把扇子敲手敲到天黑,见清商宫没内早已掌灯,遂忍不住唤来晚云传膳。三步并两步地有道云景怿面前拿掉他的佛经,声音有些沉重:“阿怿,现在天色不早,等用过晚膳再看,娘知你小小年纪便有上进心,性子也是素来沉稳安静,但娘亲还是希望你在这个年龄能过得开开心心。”
云景怿从梨木书案上抬头,起身绕过书案抱进他娘亲的怀里声音有些哽咽:“祖母说阿怿没有父亲,从小就该上进有出息才能为阿娘分忧。阿娘是我南荒女君,阿怿是阿娘的儿子是南荒的太子,不能让人看不起我们南荒,更不能教阿娘累着了。”
“阿怿!”云雪见搂紧她儿子,心里满满当当都是酸涩,眼泪更是一颗接一颗,她从没有想过,阿怿竟能懂事至如此,阿怿是他的孩子,自然同他父亲是生生差不离的。思及此,不由得有些感叹自己的好运,失掉一个皓成君,她还有老天爷给她的阿怿,还有她最为珍视的儿子。
晚云将晚膳传进来时见着的就这么一副景象,她跟在云雪见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她家君上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混账。记得有一回,君上的好友琉璃公主被人给欺负了,她家君上笑得很是美,就是看得人慎得慌。
她家君上一句话没说过,任凭欺负琉璃公主的那女子叫骂,直到最后亲自把那女子揍得听不得“南荒”二字。据说那位欺负琉璃公主的仙子不晓得是哪个仙族的劳什子郡主,觊觎她们轻辰君上不成,便将歪主意打到了琉璃公主身上,亏得琉璃公主先前很是照顾她。
后来,她家君上出面将那位郡主胖揍一顿,人家阖族上下都不敢来南荒闹腾,愣是让那位郡主成了当年的凝妆仙子。思及此处,晚云晓得了,定是那日上九重天时,南天门外那群长舌娇客令她家太子有些伤心罢。虽说她家太子不能用看待寻常孩子的眼光看待,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哪怕再睿智再聪慧遇到了关于他最爱的娘亲的事也是同样方寸大乱。
晚云想着,将膳食摆好,收了托盘,让一众随侍的仙婢都退下,又将正殿的门关好,才默默退了出去。桌上,皆是云景怿爱吃的菜色。云雪见拉着她儿子坐下,亲手夹了她家阿怿喜欢的几样菜,又盛了半碗饭,一心一意地看着他吃。云景怿有些不解地望着她,云雪见笑了笑:“待吃过饭,娘亲便带你出去走走。后日无量天尊教授课业的地方是这九重天景致最好的地方。那里的好东西也是很多的。”
入了夜的幻清池同白日里的很是不一样,池子里的白莲到今次云雪见母子俩上天正好又是一个整百年,是以开得很好,好得令人发指,凭借弱水而生的白莲灵气很盛,云雪见怕她儿子受不住将云景怿拉得有些远,谁知她家儿子并不怕这灼人的灵气,这倒是令她有些意外。后又想着,她儿子的莫名爹爹皓成君不就是这片灵气盛人的白莲的主子吗,这么想着又觉得她家阿怿不怕也是正常的。
幻清池的白莲开得很是茂盛,入了夜,被凉风一吹清淡的香味四处飘散,云雪见就拉着她儿子远远看着一池子白莲发呆。倒是云景怿察觉到了他娘亲的不寻常,:“娘亲,这些白莲同我们南荒的很像,原来娘亲喜欢白莲啊。姨母曾说娘亲在九重天学艺回家后就喜欢上了白莲。”
云雪见听着她儿子自顾自的开口,并未答话。仍旧是看着幻清池里的白莲以及,池子另一边的紫檀木林子。那里面不仅长着紫檀木,还有大片大片的时令花和她最爱的无忧树。她记得那时候在幻清池边习过当天皓成君教的剑术便爱同潋滟上神在林子里边玩耍,累了就随便找棵树上去躺一会儿。
她那时候不懂的是,潋滟那样的矜贵上神竟会同她一块胡闹,这令她很是想不通。后来,才晓得皓成君座下的几尊宝相庄严的神祇都是皓成君那个样子的,外人看着是一本正经,实则都一样地缺德。她从来都以为在自己的认知里皓成君是位无上庄严的尊神,哪里晓得他其实比起她师父来,真是辱没了庄严两个字。紫檀宫里的几位大神都是奇葩。
“娘亲是怎么了?”听得身旁儿子的声音,云雪见才赶紧收回视线望着及她腰间的男娃娃,酝酿着开口:“无事,只是娘亲觉得这处地方真是乘凉的好去处。”
“可现在已入秋了啊,娘亲今晚穿得并不厚,怎会觉得热。”云雪见知这个模样被她儿子瞧见定是要好生解释一番,否则绝计是混不过去的。她儿子太过敏锐,也太过聪慧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稳。思及此,云雪见转过视线,看向紫檀宫那边的紫檀林,幽幽道:“娘亲从前在九重天学艺时曾在此处同好友玩耍,时值盛夏,玩耍得累了,便在里边歇息,但里头的时令花很香,娘亲不怎么受得住那个花香。”
云景怿“哦”一声,也学着他娘亲将视线转过去,看那边的紫檀林。
紫檀林内,初秋的风带着些凉意,虽不是冷,但久了也可能受凉,林中的时令花绽放得悄然,风一吹花香四溢。最中间的无忧树上,枝繁叶茂间飘落一片月白云锦衣角,在有些黑的紫檀林内轻幽幽地飘。
母子俩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听进树上之人的耳朵。那人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自顾自道:“九重天哪家仙尊觉着自己日子逍遥自在得发慌了,竟然敢收她做徒弟,我怎么从不晓得?”话罢,抚了抚有些皱的云锦袍子,侧过身继续睡。
幻清池边的母子俩还在散步。云雪见牵着云景怿的手将幻清池逛了好几圈,夜里的风吹得她手有些冷,知道她儿子扯了扯她衣角:“娘亲,我们回去么?”云雪见将到眼眶的泪憋了回去,硬是扯出个笑容点头道:“好,起风了,是有些凉了。”
“早已起了风,娘亲这时候才发觉?娘亲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会让阿怿以为你是想起了我爹。”云雪见偏过头,假装拢耳旁的乱发,抬袖间落了满手湿凉,却是硬生生平了呼吸,缓缓对她儿子道:“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是我一个人生的,跟别人没关系。”
说罢话,牵着云景怿走向清商宫。
翌日,云雪见一睁眼就见着她多日不见的三哥轻辰君同她大姐轻浅在她床前看着她,那目光没来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她有些结巴着开口问道:“大姐,三哥可是发生了何事?你们如此盯着小幺看,让我头皮有些发麻。”
“扑哧”一声,还是她平日里端庄优雅的大姐没绷住,笑道:“有人听说了南荒女君纨绔混账的美名后还敢请北辰同苍颜来保媒,说定要将南荒女君娶了回家。你大姐夫听说此事一向不苟言笑的他竟没忍住当场喷出一口茶水来,苍颜更是笑得摊在地上抽筋,小幺啊,今次我们是来问问你的意见,这门亲事你是允许还是不允许,我们好去回了人家。”话罢,云轻浅一边拿眼神去睨云雪见,一边看云轻辰的表情。
云雪见听后倒是很淡定,只懒洋洋坐起身,看着他二人道:“请大姐去回了大姐夫吧,就说小幺不愿意,毕竟,小幺还有阿怿,我不想让阿怿他过得不开心。”
云轻辰沉吟半晌,道:“我已同你大姐问过阿怿,他说希望他娘亲有人照顾。”
“若是,小幺不愿呢?”云雪见一向有些玩世不恭的脸上有些疲惫和伤感,:“小幺想过了,既然方面能飞升历劫时拼死生下阿怿来,今次就不会再让阿怿叫别人做爹爹。何况,阿怿并不是没有父亲。”
云轻辰叹口气,良久,才道:“小幺从未说过阿怿的父亲是谁,我们也从未问过,既然那两百多年过得如此伤情,又为何念念不忘着那些时日,小幺可知阿娘为你操碎了多少心?二哥又有多少次不顾及颜面同苍颜去了皓成君的浮生谷多少回,为的就是追问你那两百多年发生了何事!三哥只知那时你闯了祸端自行离开,可这中间的事情小幺从未说过一星半点,也罢,你既不愿说便不说。”
云轻辰一席话说完三人皆是沉默。云雪见再抬头时满脸泪痕,新的又覆上旧的,泣不成声:“三哥,你同大姐都有自己爱的人,你们都晓得爱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小幺爱他最痛,忘他最难,小幺已经让他将往事忘得干干净净,那时候为了救他没有法子,才不得已,对他来说小幺算得什么,就算他记起前尘往事也是同我万万不可能的。”
云雪见捏着锦被一番话说得有些伤感,也确实是伤感的,从始至终眼泪就没有断过。
“既是伤情,又缘何念念不忘的,痛过该放下就当放下。”云轻辰一声叹息,便携了云轻浅出了长生殿的寝室。云雪见伸手拢了拢长发,便又躺下翻个身,继续睡回笼觉。
嘴里倒是念着:“早知五百年都还是放不下,还来九重天做什么,没得白白伤感许久。这九重天啊,果真是容易令人触景伤情呐。”
这一日天气十分好,才入秋的太阳不怎么冷,晒得人也有些慵懒,云雪见觉着这么个好天气不好好睡一觉是十分对不住自己的,况且,她三哥和大姐清早那么来一出真是让没睡醒的她不怎么吃得消。这么把精神养足了才好晚上去逛逛。这么想着复又抬手捏了个诀放在门口,免得有人扰了她的清梦,她昨夜自幻清池归来一夜未眠,此时阿怿不在,是该好好补觉,况她不睡觉便得出去惹事,同惹事比起来,她还是睡觉罢,这样想着也渐渐入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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