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后记、青鸟殷勤为探看（萧牧天）

当陆滕潇洒地说出“不再见”三个字后甩上车门的那一刻，我心里避无可避地涌起一股钝痛，即使我早已料到陆滕终究会做这样的决定，疼痛还是不可抑制地从心脏蔓延到了全身。我知道我用这一系列的描述很矫情，而且这根本不是一个30岁男人该说的话，但只要对方是陆滕，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陆滕比我小6岁，是货真价实的90后，我们之间不仅有两个代沟，甚至还差了个年代。坦白说，差距还是蛮大的。但是我却很感谢我们之间的年龄差，它使我从陆滕的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默宇对陆滕可谓是司马昭之心，我相信，不管轩辕或者袁叔叔对陆氏和陆滕做了什么，默宇对陆滕的感情一定是真心的，但他输在了对陆滕的了解还有自身的成熟上，而这些都是除了岁月弥补不了的差距。
在认识陆滕之前，我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这对一个而立之年的从国外留学归来的男人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的的确确，我就是。我之前对爱情最大的憧憬也无非就是像我的父亲一样，轻松平淡地和心爱的女孩儿做一对神仙眷侣，相濡以沫，而陆滕带给我的却是惊涛骇浪。在行动之前，母亲就告诫过我，追陆滕这样的女孩不能空有真心，因为她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真心。
果然。
友情有叶瑶这个模范好闺蜜放在那里，她们有共同的过往，共同的经历，共同的回忆，互补的性格，这根本没有其他人可以超越，叶瑶对陆滕的真心也不需外人赘述。
异性好友，虽然我一度认为柏言对陆滕的感情不纯，但因为陆滕一再强调，我也就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柏言定义为“好基友”，但不得不说，柏言对陆滕的付出，我有时都会感到自愧不如，至少我不是一个可以为了陪伴一个女孩儿而改变我的初衷，改变我的安稳未来，改变我的人生轨迹的人。
追求者就更不用多说了，除了我曾经查到的那些中外皆有丑俊咸得举不胜举的fans，袁默宇袁少的所作所为也曾经让我在心中自爆无数次。
所以，陆滕是我人生中的一道无解的方程。这道名为“该如何对她好”的方程竟然让人如此伤脑筋，又如此着迷。
************************************************************************************************************************************陆滕无时无刻都在向我展示着她的绝狠。吵嘴一定要吵赢，合同一定要争取利益最大化，任何时候都不允许我侵犯到柏言和叶瑶，不许我对她有任何的隐瞒，对于我一次又一次的追求，她也敢一次又一次地说不。这些一切的一切都向我证明了一点，这一点估计连自认为最了解她的柏言都没有觉察到——她在害怕。我知道陆滕最怕别人刺激她说她恐惧，说她脆弱，说她胆小，而事实上，她就是在恐惧，就是脆弱的，也就是胆小的。她随时随地向外人展示出来的强势外表真的仅仅只是虚张声势而已。她在我眼里，不过就是一个24岁的大学刚毕业的单纯的小姑娘，偶尔会耍耍小脾气，有时候会心情不好，受伤了也会需要人陪，会趴在我肩膀上泪流满面。
我一直觉得现在大多数的年轻人，更夸张地说，人类，并没有理解“爱”这个字，即使我们在一生中做过的80%以上的事情都是以爱之名。中国文化中内敛的气质告诉我们爱要含蓄，现在的年轻人们追求爱就要说出口，不管是哪种对爱的表达，我们都忽略了爱人的本质。我相信袁默宇爱陆滕，我也相信陆伯父很爱陆滕，跟他们比，至少在时间上我毫无胜算，但是他们根本没有明白陆滕到底需要的是什么，她到底适合哪种被爱的方式。他们肯定会有一些共识，认为陆滕是坚强的，坚强到无坚不摧，所以袁默宇希望通过商业竞争来吸引陆滕的注意力，所以陆伯父通过放手来表达对陆滕的信任，但我看到的陆滕却是孤独的。她嘴上说着她有妈妈，有柏言，有叶瑶，人生很完整，夫复何求，但是她却不敢跟陆伯母说公司遇到的危机有多么严重，不愿意让柏言过多地陷入和轩辕的明争暗斗中，也不愿意让叶瑶和楚江代她承受替她分担她所面临的压力。在困难面前，她永远都会选择孤军奋战。
在从婷婷那里得知陆伯母所持股份的去向之后，我意识到，陆滕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几个点的优势，稍微一不小心陆氏就完了。于是我马上着手从萧氏调集资金，希望尽可能地回购市场上的散股，但在增持的同时我查到了陆氏之前的一些资料，我立刻找到了回京不久的陆伯父。
************************************************************************************************************************************“牧天，我知道你对小滕的心思，也知道你是想替小滕分担，但是，陆氏我已经交给小滕了，出了问题，小滕无论怎样都要负全责。”陆伯父的声音很平静，像极了跟我谈判时的陆滕。
“陆伯父，我很清楚现在的情况，如果不方便的话，您能不能至少给我一个大致的股份去向？具体回购不需要您操心。”我也平静地回答。
他完全地站在一个长辈教育晚辈的角度强硬地说：“牧天，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既然小滕已经接手陆氏这么长时间了，她就应该学会承担。”
“您想表达的意思我很清楚，但是，陆伯父，这些年您真的清楚陆滕的生活状态吗？她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竟然会为了公司的一个案子连续工作好几天都不睡觉，周末都要人提醒才能想起来。我知道，站在父亲的角度，您想要让陆滕独立，这个想法的确没错。但在我看来，陆滕已经独立得不能再独立了，您想想看，全北京，有哪家的千金小姐在21岁时能够撑起整个集团？她们中的大多数现在正在各大秀场看秀，跟朋友聊时尚美容，悠闲地喝着下午茶，哪有像陆滕那样张口股价闭口竞标的？陆滕需要的不是我们周围人对她的鼓励和信任，相对来说，她需要我们每个人的关心和呵护。她这次为了不拖累我已经故意跟我翻脸了，我真的很希望您能够帮帮她，她一直没走出来其实也不过就是您这种冷眼旁观的态度。我知道您爱她，但是爱她也要用一个她能够接受的方式。”
陆伯父听了我这一大段话之后愣了很久很久，在我已经等不及要告辞离开时，他开口道：“有小部分股份在江天集团，如果他们没有减持的话应该有2。5%。剩下的，如果你还想要继续回购，就只有真金白银地买了，这里有点儿钱你拿去用吧，怎么说我也不能让萧氏替小滕冒这个险。”
我没有推诿，从茶几上拿起陆伯父推过来的银行卡，低低道谢：“谢谢您，不仅是我，还有陆滕。”
************************************************************************************************************************************出了陆伯父家，我拿起电话：“楚江。”
“你们这小两口是商量好的吧？我刚挂断陆滕的电话你就来催命，就不能给我几分钟清净的时间啊？”
“那你也不用拿话刺我吧？小两口？我和陆滕分手了你别跟我装不知道！”
我开了个小玩笑，楚江却回给我了一句让人身心舒畅的话：“你们俩早晚都会在一起的，这是宿命。”
“既然楚少都预言了，是不是也会在我追妻的漫漫长路上助我一臂之力啊？”
“我知道你小子在打什么主意，放心吧，这个顺水人情，不管是为了瑶瑶还是为了你，我都会做足了的。”
“那我就提前谢过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我认真致谢。楚江能够帮陆滕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但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他的保证之后，我还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别跟我来这套，你家那位刚刚打电话也就是威逼利诱我行使那2。5%的权利，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得到的消息。我这位江天未来的掌门人都不知道老爹手里竟然握着陆氏的股份。哎！”
“你是说，陆滕也知道了？”
“你不知道她知道吗？”
说实话，陆滕再一次让我惊艳了。我敢肯定陆伯父并没有给她透露过任何信息，那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楚江，陆滕的手腕还真是不容小觑。
楚江听我这么久都没有说话，开口安慰：“牧天，你放心吧，没有问题的。陆滕和陆伯母手里一共就有45%，再加上我手里的，还有董事会上老政权的拥护者，陆氏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你不知道陆伯母手里的股份中已经有10%握在轩辕手里了？”
“你说什么？”
************************************************************************************************************************************忍了很久终究没有忍住，我拿起了手机：“柏言，陆滕这两天还好吗？”
“你就放心吧，好吃好喝，睡没睡我就不知道了，你知道的，她从来不会跟我说什么愁啊累啊的。”
“你要盯着她按时吃饭，咖啡按小野说的那么泡，多放奶，咖啡粉减半。”
“我知道。”
“你没事儿带她多出去走走，她跟我说过，喜欢跟你一起压马路聊天。”
“我跟她出去走，你不吃醋？”
“滚！”
“那我滚了，你慢慢相思成疾。”肯定是因为和陆滕呆久了，柏言对我说起话来也毒舌得不行。
“等会儿，她有没有……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其实我很清楚问出这个问题就是自虐，但是打电话不就是想要问这个吗？
“很遗憾，没有。”柏言停了一下，“不过，我相信，她在心里一定已经想了无数次了。萧牧天，再多给陆滕点儿时间。”
“嗯。”
手机被切断了之后自动跳到了初始界面，我愣愣地盯着内屏上的图片，陆滕的表情很可爱，触手可及。
柏言问我他跟陆滕在一起相处我会不会吃醋，当然会的，但是我更怕她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事情，身边空无一人。
************************************************************************************************************************************我知道，陆滕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会很放松，知道我不会伤害她，但是她很没有安全感，对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没有信心。这可能是因为陆伯父和陆伯母婚姻破裂的阴影，也有可能是陆滕对我所做的一切的莫名其妙。
陆滕一直坚信，事情的发生一定有原因，但我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爱上她的真正的原因，毕竟停车场的一面之缘怎有可能发生一见钟情这种小概率事件，但接下来我的解释可能会更不靠谱。爱是不需要理由的，现在初中的小孩子们都知道用这句话来搪塞一切，但对于我和陆滕这种人来说，事情如果找不到原因只会让我们产生不安。
我没有跟陆滕坦白，我第一次见到陆滕其实是在4年前，在纽约，圣诞夜。
当时的我26岁，还是个桀骜不驯的二世祖。萧氏跟美国那边有个合作，我被老爸老妈打发到纽约和对方公司签合同，恰好赶上圣诞节。原本就是一个单纯的校友聚会，对方公司的CEO却热情地邀请我一起参加，我一直很少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但奈何对方这般热情，也就只好点头。
宴会很无聊，我根本无心跟他人寒暄，一直坐在旁边看着这幅纸醉金迷觥筹交错的场景。如果不是稍微沾了一点儿酒，我真想约朋友一起出去飚一圈儿，在这儿呆着实在是太憋屈了。我无奈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Sorrysir，I’mherewithmyboyfriend…”
“Sir，please！”
耳边隐约传来了颤抖且发音生硬的英文，我摇摇头，饮尽杯中的酒，把酒杯随手放到了身后的吧台上。
走近些看清楚状况后刚想开口，迎面方向突然走过来了一个女孩儿，身材高挑，一身黑色晚礼服，烟熏妆，步履坚定而优雅：“Hey，Mr。Joseph！”
女孩儿这一声让我有些好奇，如果说她想要救那个已经吓到话都说不出的女孩儿，我劝她还是不要自不量力。虽然我从不碰这些东西，但身在局中，这种情况我多少还是了解的。
我悄悄又走近了几步，隐靠在墙边，很想知道这个表面强势的女孩儿到底能用什么办法把人救走。
“Whathappened？Mr。Joseph。I’vebeenlookingforyouforthewholenight。Wherewereyou？”她大声对那位Joseph说，似乎想要引起旁边的人注意，但是很不幸，他们所处的地方实在是太偏僻。除了我，应该没有别人会注意到这个角落。
“Lydia！”这是她的名字吗？
“MayI？”她向Joseph伸出了手。
我摇头。这个方法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把自己陷进去救另外一个人，只能说，她的胆子够大。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种事儿她都敢干，还是道行太浅，嫩了点儿。
“Mr。Joseph。Sheismyfriend。please！”Joseph用合同威胁她后，她语气马上软了下来。
我瞬间感到一股无聊。本以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出手仗义的小丫头片子，结果也就是这点儿三角猫的功夫，而且还这么功利，用合同威胁就服软了？
我抬步走向他们，同时低头笑了出来。闲来无事玩一场英雄救美？看来我是真够无聊的了，这件事儿如果让楚江他们知道一定会笑我好久。
还没等我的笑容敛回来，Joseph的惨叫就传了过来，同时还伴随着女孩儿“Wow，Mr。Joseph。What’sthematter？AreyouOK？”这些不怕麻烦惹得更大的幼稚的惊呼。
看来事情难办喽！
我一边随着被惨叫声吸引过来的safeguard加快了脚步，一边在人群中搜索着女孩儿的身影，扫了一圈儿，眼中只留下了两个女孩儿匆匆跑开的身影。抬手捏了捏鼻梁，我这算不算是被算计了？
“Lydia！Lydia！”即使是手腕被拧错位疼成了那个样子，Joseph还不忘叫女孩儿的名字，我拨开离他最近的几个像是他助理的女孩儿，在Joseph的手里塞了一张自己的名片，低声说道：“Mr。Joseph，thisismynamecard。I’mLydia’sboyfriend。Thankyou。”
Joseph被一大群人簇拥着送走了，我挤出人群，松了松让人喘不过气的领带。
女孩儿早已没了踪影，我拿出手机。
“Aaron，帮我查一个人，Lydia，应该是沃顿的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