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一日不见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千疏白，你今天的作业又那么迟才交！而且，质量很差！你能不能端正一下你的学习态度，不然之后就不是罚交速写那么简单了。”
“是。老师对不起。”
“唉，你......算了。”
千疏白作为美术专业的学生，老师每天都有布置作业。素描作业一般是在课堂上完成的，画自己分配到的搭档。还有速写作业，每天要画十张，第二日再交给老师。
可是，千疏白的素描头像每次都像是敷衍地完成，画到一半，还未深入就交上去了。老师十分不满意这样的质量，说了很多次也没有用。
千疏白将画架上的画取下来，小心地夹在速写本中，收好放进书包。
因为她所在的位置是在画室的角落，大大的画架，堆积的颜料盒工具箱挡住了周围的视线，没有人看到她这一举动。
将画收好后，又将画板背面的另一幅画揭下来，在右下角写上名字和日期，起身，放到堆放着同学们作业的桌子上。
环视四周，见老师还在隔壁画室，千疏白收拾好东西，抱着速写板，背着书包，走出了画室。
回到宿舍，按照老师的要求，千疏白来到窗前，看着下面，画了一张场景速写。
画好后，将速写板上的夹子打开，将画好的画放到一边，又开始默写人物动态速写。就着五分钟一张的速度，千疏白完成了剩下的九张作业。
将速写板放下，她揉了揉因为一直保持一个动作而酸痛的脖子。抬眼看了一眼时间，时间还早，又看了一眼手上沾染的铅灰，决定先去洗个澡。
洗完澡出来，宿舍的其他人已经回来了。她们看着擦着头发的千疏白，其中一个开口道，“疏白，你走了之后，老师就回来了，第一张就看到你的画，很生气地想要叫你，却发现你已经走了.....然后，她让我转告你，明天要交多五张速写还有请全画室的人喝水。”
千疏白一边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边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还不忘抽空回话。
“景陌，她有说要饮料还是矿泉水？有规定一定要买什么水吗？”看到景陌摇头，她无所谓地道，“那就好。还有，多出的五张速写我已经画完了。”
“咦，这么快？”景陌提高了说话的音量，“不过，你已经习惯了吧。每次都是这样，所以你提前画好了吧。”
“是这样没错。”千疏白放下水杯，对着景陌点点头。
“......果然是这样。”景陌捂着脸无奈道。她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将东西放下，又问千疏白，“那个明天的请大家喝水你打算怎么解决？”
“买水呗。”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打算买什么水？”
“嗯......我们画室一共30个人，我买30份，唔大概什么类型都挑一些吧？你呢，你想喝什么？”
“咦，我吗？我就柠檬茶好了，其他的女生你都可以买柠檬茶的，男生的话就买可乐好了。”
“好。”
千疏白颔首。
翌日千疏白买了十三瓶柠檬茶，十六瓶可乐，一瓶乌龙茶，提着一大袋上了画室。
路上遇到了景陌，拿走了袋子中的几瓶柠檬茶，“我来帮你拿一些吧。”
来到画室，因为时间还很早的缘故，很多人还没有来，零零散散的只有几个人。
千疏白来到自己的位置，将其中的一瓶乌龙茶拿出来，放进装画纸和颜料的箱子里，才提着袋子走出来。
“给你们的。”将其中的一些分给那几个同学，剩下的她就放到了每个人的凳子上。
做完这一切，画室门口就又进来了一个学生。
时不时偷偷向外面看的千疏白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指尖微颤，转身向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她拿出乌龙茶，藏在身后，来到燕栾的旁边。
千疏白的两只手都背在身后，紧紧抓住还在滴水的乌龙茶，她低着头，下唇抿紧，犹豫良久才开口道，“燕栾，这是给你的乌龙茶。”
“谢谢。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乌龙茶？”燕栾接过乌龙茶，礼貌地道了声谢，唇角扬起极为微小的弧度。
——这个喜好，他从未和别人说起过，为什么她会知道？
“呃......只是有一次看到你的目光停留在乌龙茶上。”
千疏白的耳垂悄悄泛红，双手因为紧张交叉着搅动着。她的声音也是及其细小的，燕栾费了好大劲才听清楚里面的内容。
“你真细心。谢谢你了，我很喜欢。”燕栾惊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唇角的弧度扩大了一点，扬了扬手中的乌龙茶，向千疏白表达了谢意。
“不用谢。”千疏白微微笑着，转身离开。
——你喜欢就好。
她的手上还是湿湿的，乌龙茶瓶身上留下的水珠还未干透，穿过指缝，往下滴落。即使手上的触感并不舒服，她也没舍得擦干净，只是看着自己的掌心，笑意加深。
你的笑容，便是我最大的鼓励。
借着前方层层叠叠画板的遮掩，千疏白将目光放在了燕栾身上，见他拧开瓶盖抿了一口水，觉得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他很喜欢，我买给他的水呢。
千疏白弯起好看的眉，眼波深处，流转的全部都是骄傲和喜悦。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进了画室，看到座位上的柠檬茶或是可乐，知道的都转头朝她微笑，道谢。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到燕栾似乎回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将画纸裁好，用胶纸固定在画板上面，老师就来了。
她看了眼放在自己桌上的柠檬茶，对着千疏白的方向颔首微笑，布置好今天的任务，就坐在一边批改同学们交的作业了。
千疏白想起自己速写作业还没有交，就拿出速写板，将夹在上面的十张速写取下，向老师的位置走去。
途中路过燕栾的位置，她感到自己的衣角被小幅度地拉了一下，偏头望去，发现燕栾看着她，指着放在旁边的柠檬茶，“你的柠檬茶忘记拿了，我就帮你拿了。你拿回吧。”将柠檬茶递给她。
千疏白伸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和他相碰，心弦一颤，握紧了柠檬茶的瓶身，快速说了一声谢谢就离开了。
将作业交给老师后，她也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些什么，神情恍惚地回到了自己位置。
她今天的搭档是景陌，两人要以对方为模特，画人头素描。先是千疏白作为模特给景陌画，她发呆的样子景陌看见了，也只是蹙眉，手下的动作却没停。
因为时间有限，老师并不要求非常深入，只需要画面完整即可。所以，上午的时间就将完成一个人的素描，下午的话是互换。
一个上午的时间，千疏白都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身子做得端正，全程几乎没有动过。因为这样，还受到了老师的表扬，全班的起哄声，可她都没有听到。
到了下午，千疏白看了一眼景陌，开始画素描。
她先是大概地打了个形，就偷偷拿出另一张纸，贴在画板空余的角落。
默念了声对不起，千疏白看向燕栾的方向，开始作画。
这次是侧面的燕栾。
千疏白勾起唇角，一笔一笔细致地在画纸上描绘。
她已将他的样子刻在了心上，所以仅仅只是看了他几眼，记住了他的神态，就埋头画了起来。
因为太过熟悉画中的人，千疏白画得很快，那个熟悉的人就跃然于纸上。
她微笑着画着他，像是在做一件非常喜悦的事情。
画上的他紧抿着嘴唇，认真地直视着前方，眸子中流泻而出的情绪也被她勾勒出来。
画作很快就完成了，可是千疏白还是有点不满意，抬眸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发现时间不多了，而景陌的那张画她只是粗略地勾了形。
将燕栾的画小心地收起，决定回去再加工。
看了一眼景陌，开始继续她的画作。
最后画到头发，正一根根拉线条的千疏白听见了下课铃响起的声音，心下一沉，加快了手下的动作。
拿出盒子中的纸笔擦拭了下画上景陌的刘海位置，待看到线条稍显柔和了，才换了一只较之刚刚的铅笔稍微硬了一点的笔画了起来。
将刘海处的笔触拉出一条条线，显出头发根根分明的样子，然后再从头发的其他位置下笔，模糊了较远位置的发丝，千疏白放下笔，吐出一口浊气。
最后将高光部分提亮，将暗的阴影部分压黑，千疏白才放下笔。
终于完成画作的千疏白直起腰，锤了锤酸痛的脖颈处，对着站起的景陌颔首，“辛苦你了。”
景陌伸了伸懒腰，摆手，“没事啦，反正都要等你一起走的。”
将作业交给老师后，千疏白收拾起东西来。
这次画的景陌，因为彼此熟悉的缘故加上画燕栾比平日里短了不少的时间，老师夸赞了千疏白画得不错，希望她再接再厉。
她听着老师的夸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不经意间看到燕栾投给自己的赞赏的眼神，她像是一波死水的眼眸才泛起了涟漪。
千疏白的笑颜在脸上一层层晕开，平日里少有表情的她在这份笑意的舒展下，变得生动起来。
——像是昙花一现般的美丽笑靥。
因为稀有短暂，便显得极其珍贵美好。
燕栾感到心弦被拨乱了，微微别开脸，掩饰内心的骚动。
原来，她笑起来的样子，也是极其好看的。
按着胸口，燕栾嘴角翘起的是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清浅微笑。
千疏白和老师告别后就和景陌一起离开了画室。
老师过了一会儿也走了，空荡荡的画室里，就只留下燕栾一个人。
他抬起头，看到一边的窗帘被风扬起了一角，带动卷起了箱子里的一幅画。
那是千疏白的位置。
燕栾走过去将窗户关好，捡起了地上的画。
那是一幅素描人头像，画的主人极其细心，将画中的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恍若要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上面画的人事他，燕栾拿着画纸的手不由地微颤，心头涌上的情绪酸酸涩涩的，却又莫名的温暖。
箱子中还有其他的画，全部都是他。
侧头的他，正面的他，闭眼微笑的他，蹙眉思索的他，全都是他。
燕栾似乎看见了一个女孩低头画着他的样子，眸子中也装满了都是他。
门口忽然传来的脚步声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燕栾，他回头望去，正好撞上一双焦急的眼眸。
他微笑地拿起手中画，向着千疏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