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冰色如血阳

红绿原本颇为期待地盯着姬无道看，等他将面具除掉以后，她却不由大失所望。
因为眼前的仅仅是一张泛着些女气的普通脸庞。两只眼睛、一张嘴，一个显得很高挺的鹰钩鼻破坏了他因为肌肤过于白皙而带来的整体柔和。
红绿猜想，此人会选择戴面具估计是因为这张脸不够气势，于他的魔尊身份不甚相符。
虽说仙魔皆可以通过法力改变自己的相貌，但，这事细水长流就很费法力了，而且……样貌好看又不会带来什么很大的好处，这等做法委实有些鸡肋，所以极少会有人选择这么干。
姬无道被红绿眼中淡淡的失望给刺激到了，骤然加重手上的力道将自己的外裤撕成了两半，仅余一条亵裤。
然后，姬无道那一对阴柔的眸子如狼似虎般看定了红绿，里面伴随着丝毫不加遮掩的欲/望，简直就想凭这赤/裸裸的眼神便将红绿的喜服撕扯干净，随后直接把她按倒在地！
红绿忽然在男人这样肆无忌惮的眼神下笑了，她的样貌虽然平平，可这样洒脱无拘的大笑却让她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幻化出了无边生动。
姬无道用眼神询问：你笑什么？他已经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红绿的性子了，毕竟红绿之前也是因为在错误的场合笑出了声才令他起了杀心。加上之前在那等天地奇观的瀑布之上，连他的总管都会胆怯，这个女子却笑得那么自在而放纵……
或许，有这样一名妻子也不算坏事。
事实上，在看到姬无道的一系列作为时，红绿的心头骤然涌现类似于“恨铁不成钢”的古怪感觉。她暴力地想，如果不出了这口憋闷气的话，她会血洗此地的！
她不知道，那幅神秘的图卷不仅打开了姬无道设在她身上的禁制，还将她心底隐匿蛰伏了许久的魔性全部放了出来！她本就是蔑视一切规矩之人，如此一来自然更为肆无忌惮！
全然不顾后果，全然不计较得失，天塌下来也要先让她痛快了再说！并非性情大变，仅仅只是脱开了因为无根无萍而带来的些微自缚感！
红绿终于缓缓止住笑，伸出一个手指头直指姬无道说：“我笑你！该以气势服人之处，你却在追求前代人的遗威……姬无道，你已经是魔尊，还要什么证明和象征？该坦荡自如之处，你却以面具遮遮掩掩、或者以谎言掩饰……姬无道，你这张脸竟是见不得人吗？！还有你的真正目的——你既然敢肖想前辈遗藏却偏偏不敢说出来吗？该以魅力引/诱之时，你却在那里妄图以粗暴野蛮征服……姬无道啊姬无道，你简直将魔的脸面都丢光了！你这样尚对一个受伤的女子行偷袭之事的男人……也配拥有胯/下那只鸟吗？！不如就让我给你去了这孽/根吧！”
红绿的最后一句话刚说了“不如”二字，已被气得眼冒金星的姬无道骤然感觉自己的胯/下痛到极致，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脱离了他的身躯！
他骇然看着眼前女子的身形化成一道残影，一息之后复又重新凝实，在恍惚中听清了女子的最后一句话。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亵裤破了一道痕迹，有殷红的血液喷涌如泉，姬无道这才仰头大嚎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裆/部！
红绿的素手上持着一柄寒光冷冽的小银刀，眼见姬无道的反应还想，天庭的贺礼就是好使，随便拿一把小刀出来都可以做到断人肌理之时无痛。
她随手抛了这把可以功成身退的小银刀，忽然感觉浑身气血沸腾！该死的，本源之伤因为她刚才全力发动的那一击又被牵动了！
怎么办？逃！
红绿的这个念头刚刚转过，姬无道已经冲她扑了过来，面目狰狞，纵然不是青面獠牙，但看上去却比任何鬼物更让人发怵！
“我要杀了你——不不，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声音宛如夜枭啼鸣，震得红绿两耳嗡嗡作响。
姬无道的手刚刚触及红绿的衣衫，就感到胸口一凉，竟是有一枚飞镖射入了他右琵琶骨下的位置，那是——他的某一处罩门！而此时，他的掌力也已经尽数吐出，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全部堆垒在红绿的娇躯前！
女子的心口被空气压缩后的劲气罡风挤得发闷，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躲闪，索性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砰”，姬无道的手掌仿佛击在破絮败革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噗”，红绿喷出一口血，嘴角犹自带着点点腥红，目中却闪过一丝诡谲的微光。姬无道尚来不及探查她眼中的意思，她已经借力急速飞退出了这座宫殿！好比一只风筝断了线！
姬无道刚想追上去便见眼前闪动着烁烁银芒。因为他之前有过被破罩门的经历，所以，虽说他的罩门和普通魔族中人不同，分为好几处，破一处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到底还是会令他修为衰减。他由此不敢再冒失迎上，足下便下意识地一顿。
正是这一顿给了红绿彻底逃开他视野的机会！“叮叮叮”，银色飞刀全部飞到一半就自半空落下，根本已经后继无力了！
姬无道这才省悟，自己上了红绿的恶当！他狂怒愤恨臻至极点地大吼一声，旋即召来自己的属下协同自己去追赶这个罪该万死的女人。
红绿的胸口因为实打实地受了这么一掌，感觉越来越闷。但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她起码已经躲开了姬无道。如果不如此的话，她很有可能就会被留在那里，彼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现在么……本源伤接二连三地被牵动本就好不了了，伤势再加重一点似乎也没什么。
她冷冷地一笑，对身后一群大呼小叫的人置之不理，硬撑住最后一口气，死命往有“感觉”的地方跑。
不久，身后鼎沸的人声似乎小了很多，红绿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再也没有去顾忌这些的精力，慌不择路地扎进一个什么地方，便瘫软下身躯昏了过去。
“停！”总管看了看眼前这座泛着令魔都害怕的邪气的诡异荒山，强行压制下心头的惶乱与慌张道，“不用追了，回去向陛下交差吧。这人也真是倒霉……跑哪里不好却去万刑窟，嘿，估计连神魂都会受尽折磨犹得不到一个痛快……”众魔求之不得，赶紧退离此地。
万刑窟堪称魔族之中最为诡秘可怕的地方，虽名为“窟”实则乃是一座荒山。进去的人都是魔族罪人，而且，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全身而退，不不，是无人再现于天地之间。便连昔年一身法力傲视寰宇的魔尊冰凌都曾言出警告，可见此地的危险万分。
姬无道一处罩门告破，法力大损，兼之身体残缺，虽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红绿，但一想到万刑窟的恐怖，便也就此作罢。
……………………
身体热一阵冷一阵已经很难受了，更为痛苦的是，身上的每一寸骨骼似乎都被狂暴的外力碾碎，然后又在另一种修复力量的作用下缓缓愈合。
女子在半昏迷不昏迷、半清醒不清醒的浑浑噩噩中，感觉到即便是千刀万剐都及不上这种酷刑分毫的剧痛，一次次无力地喷血、失去意识，又一次次因为痛苦的煎熬而恢复神智。
这还不算，最最痛苦的是，她躲不开无处不在、随时随地都会侵入她神魂的漩涡。那些漩涡在她本就存在缺失的神魂里如入无人之境，随地游走、随意肆虐，将她的神魂分割成千丝万缕，或者干脆蹂/躏成齑粉！
红绿不知道自己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境况下生存了多久，她只觉得辨不明时间、搞不清地域，沉沉沦沦、起起伏伏，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啊——”千疮百孔的神魂突然被一点点修补起来，但，无论是破坏还是修补，这种疼痛都是致命的。熬打了许久的筋皮骨肉已经完备，接下来自然轮到神魂和本源了。
凤凰族的三昧真火之力在冲天魔气的步步紧逼下开始衰退，封印的气息、封印的记忆一并回归。像是一个生了锈的闸门被打开，一段段流水般的记忆突兀地开始在红绿眼前闪烁，她明明不曾去辨别，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些就是属于她的曾经！
于是，她终究在此绝地，了然自己原本的名字是——冰凌！
身世来历不详。她就像是一颗横空出世的恒星，照亮了魔族大地。而她的传说历来已久。
多少年前，年仅一万余岁的逍遥女子因遭到魔族魔尊的逼婚而忍无可忍，于某一日愤然杀上魔宫。那一夜，魔宫杀声震天。日升时分，这个素来以威严、庄重著称的地方已经宛如被血河环绕！
而她，一个娇妍如花的女子，脚踩累累尸骨夺下魔族权利的象征——一把名为“血阳”的开山大刀，成为魔族史上冠古绝今的至尊者！
惊才绝艳的她带领魔族和天庭分庭抗礼，一路顺风顺水，直到她遇上那个名叫帝释天的天帝，才算是碰触到了此生注定的劫难！
回忆的齿轮缓缓转动，逐渐开启了那段被埋没的曾经。可是，她就像一个旁观者，失去情丝的她看着“自己”那一段恣意飞扬、倾尽一切的爱恋，再无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