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观瞻者的忧思冥想,历史的迷雾终究还是在女子澄澈的眼底被层层拨开,忠实地复原了它的本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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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睁大双眼、看上去颇有几分死不瞑目之感的尸体横陈在冰凌脚边。
“无趣!”美绝天地的女子一脚踹在尸体上,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就这么点水平居然也学纨绔大少强抢民女?!好吧,她不是民女而是魔女……
“咔咔咔”,就这么轻轻一脚,不知道尸身上的骨头又断了几根。
“本来还想将这个什么什么郡王的心脏给挖出来喂狗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么恶心的心脏估计连狗都不吃……唉,白忙活一场……”冰凌好似还很无奈地扛起了自己的开山大刀,片刻后她的身影就从原地消失不见了。
不多时,女子出现在一座不大不小的酒楼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冰凌刚刚坐下来就听见邻座有人文绉绉、酸溜溜地吟哦着一首千古名篇。
生威凤眼带着讽刺地张望过去,果不出冰凌所料,对方的桌子上坐着几个文士打扮的人,头戴方巾、腰悬美玉,一看就知道是不通人世疾苦的自命清高之徒。
可叹曹孟德的这首壮阔豪迈、意境高远的《短歌行》竟被念成了这副迂腐腾腾光景。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而正在吟咏的人显然对同桌同仁们的吹捧非常得意,继续用一种酸不溜丢的腔调念白,顺便应景地端起了一碗酒:“皎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冰凌听得心头烦躁,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当即出指一点。只听“砰”的一声,被那人端在手中的酒碗不知何时直直爆裂开来,碗中美酒四溅,琼浆玉液竟是兜头为一桌的人洗了把脸!
“乒乒”,这是碎瓷片落到桌子上的声音,至此,念白的响动自然消减了下去再不可闻。
冰凌刚刚大松了一口气,开始庆幸耳朵可以不再受噪音的荼毒,那几名文士便聒噪开了:“小二!将你们老板叫出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这碗怎——么——碎了?!”
这几人纵然一身的酒气,看上去分外狼狈,却还是不改那个拿腔拿调的本色,喜欢拖音。
估计这些人有些地位,酒楼老板不敢怠慢,没多久就点头哈腰地过来赔罪了。好声好气地承诺了今日酒菜免费,几名文士才算放过酒楼老板,然后就准备继续拉长声音吟诗作对。
冰凌心头大为着恼,她是唯我独尊不错,可她今日已经教训过这些人了,总不好就为了这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将几名凡人给干掉,那也太没有魔尊的风度了,便无可奈何地伸出手打算封住自己的听感。
这时,一个浅淡的声音悠然响起,吟诵的便是这些文士之前念过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
文士原本有些心怀不快,可等听完前四句之后,却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反应。因为,这个清亮的女声虽然稍嫌清脆,却将这首乐府诗那慨然而豪迈的精髓完全展现了出来!
这么一来,别说几名文士探头探脑张望过去,连带着原先满腹牢骚的冰凌都忍不住侧目。她看到酒楼的楼梯口正站着一名提剑的少女,此女的身姿固然婀娜,然其神情气韵却处处透着刚健,当是一名江湖儿女。
“不知姑娘……”文士彼此间忸怩了片刻,便有一人硬着头皮上来,打算邀约,可惜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冰凌打断:“姑娘,你过来这里!”
少女和文士同时朝冰凌所在的方向瞧去,一个面带无所谓而另一个则怒目而视。而这一见之下,两人却都有些呆滞。
冰凌外出到红尘,从来不会以真面目示人,因为这样一份得天独厚的绝美断断不属于俗凡,所以两人自然不是为冰凌的容貌所摄。让他们惊怔的是冰凌的打扮。
一身粉嫩的衫子也没什么,可……这个女人背后的那把巨大的开山刀算怎么回事?!而且,这样的女人手腕脚踝上居然还挂着金银不一的铃铛?
冰凌眼见两人面色古怪,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自己的装束,煞是愤恨地盯着那几个小铃铛,口中喃喃自语:“臭小子,等我下次赢回来你就惨了!”她再度抬起头时,对面的两人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冰凌于是再度开口相邀:“姑娘,你过来这里!”她的话带着些颐指气使的味道,可任谁听来都不会觉得不舒服,因为冰凌的气韵神态都表明,她本就应该如此。
那少女倒也干脆,应了一声“好”便将文士抛诸一边,径自朝冰凌的桌子走了过来,不过眼底似乎有些捉摸不定的意味。
文士怏怏然回了自己的座位。
“小狐狸,天资很高嘛,仅仅修炼不过四千年时间,居然就能够化出人形了……”冰凌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嘴唇都不曾翕启便传出了一句话。
少女堪堪坐下,闻言便是浑身一僵。她眼中闪过浓浓的忌惮,素手握紧了自己掌中的长剑,似乎只要冰凌有所异动她就会发起进攻!
“不要紧张嘛!来,跟姐姐说说,你不在妖族驻地待着,跑出来干嘛?”冰凌右手托腮,眼角眉梢都带着随性的笑意一点也不客气地问道。
原本妖族应该和魔族等同地位,不过因为她冰凌的强悍,妖族早已经沦为魔族的附属。
“我……”少女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冰凌也不催她,先给自己的大酒碗满上“杏花村”,然后也替少女斟了满满一盏酒。
不过,她并没有就此放下酒坛,却是就着酒坛的边缘将里面的酒液鲸吞牛饮般一口喝干——显然,那硕大的酒碗根本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少女观其神色,发现她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不由骇然。
“我……我是出来报恩的……”半晌,少女总算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报恩?报什么恩?”冰凌似笑非笑地觑了少女一眼,摆明了是在明知故问。少女的面颊微微一红,缓缓浸染了天边的艳丽霞光,却仅仅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有出声。
冰凌哂然轻笑:“说说吧,你看上了哪个少年郎?”少女闻言连连摇头道:“他……他不是少年了……他年纪已经不小了……”
“诶?”冰凌有些意外,忍不住张大了眼睛。少女此时焉还有看不出面前这个女子并无恶意的道理?所以才会将这种私密的、甚至有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告诉对方知道。
“我……我五年前外出游玩碰到他的,那个时候他年纪已经三十有几了……”少女期期艾艾道。她虽然已经接近八千多岁,可心性委实有些天真幼稚。
冰凌以手指敲击酒桌的桌面,颇为悠闲地笑问:“你在哪里遇见他的?”
少女奇怪地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会突然问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感到诧异,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地道:“一处山野树林里,具体是哪里我说不上来。”
冰凌的手指微微一顿,突然笑得繁花似锦道:“你是人形?”少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当时只是一个小姑娘的模样……”
听到少女的回答,冰凌嘴角的笑意更为微妙,隐隐还含着丝丝冷哂。她点了点头道:“那,等用过饭后我陪你一块儿去如何?”
少女一愣。她猜测冰凌的法力高出她太多,以至于她根本看不出她现在的实力处在什么层次。这样的人不应该会无聊到要参与如此小事的地步吧?
冰凌随她去看,懒懒地以手背拄头道:“你这样畏畏缩缩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怕我也看上你的心上人?”少女一怔,赶紧摇头:“不不,不是的……”
冰凌当即拍板道:“那好,就这么决定了吧。”少女早已经领教了冰凌的霸道,便点头道:“好的。敢问……姐姐是哪位大能?”
冰凌刚想回答,就在这时,一道细细的声音忽然从她腰间的传音符咒里传出:“尊主,我们魔族在灵山的分部被挑了!”语义中不乏悲愤哀凉,还有几分唇亡齿寒的痛惜。
“怎么回事?”冰凌目中闪过一道寒芒,问话却是无比慵懒,似乎根本不将这天大的噩耗放在眼中,“难道是天庭第一战神又出手了?可本座记得他回援妖族的攻击去了,怎么,他识破了本座的计策么?嘿嘿,如果本座没记错的话,就算识破了他也不得不和妖族的人继续游斗吧?!”
无怪冰凌冷肃,她布下的简直是赤/裸裸的阳谋,所有的一切踏中宫飞进,直取对方的咽喉,摆明了要置其于死地,而对方偏偏抗拒不得!
因为他们是假仁假义、“慈悲为怀”的神仙,他们魔可以放弃自己的族人,神仙却不行!
至少不能光明正大!
也就是说,只要她的属下们按照她的话去好好做,绝对不可能会让天庭第一战神有脱出手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