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独为你而归【结局】

“……就是这样，我们两个才不幸分开，而且也是最近几年才重逢的。”冰凌讲得是口干舌燥，但好歹算是全部说清楚了。
帝恒听罢，垂首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帝释天将龙身挂到帝恒脖颈上温言询问：“恒儿，你可会怨恨我们？若是你有怨恨也是应该的……我们只是在想该如何补偿你才好。”
冰凌则是大梦初醒似的：“诶，照我这么算起来，其实我已经成为娘亲很久啰……奇怪，我居然都没有感觉……”
帝释天好笑，感情这丫头现在才真正省过神来，便忍不住逗她：“那现在说说你是什么感觉？”
冰凌眯了眯眼：“感觉啊……”她霍然伸手对准小龙的背一顿猛擂：“你这个混蛋居然把老娘我的肚子搞大了——我揍死你！揍死你——”
帝恒在一旁面无表情，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啊。
帝释天哭笑不得地扭了扭龙身：“手痛不痛？等我恢复人身后再打会手感好些。”冰凌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你说的啊！”
帝释天侧眼瞧见帝恒，忍住笑道：“喂，你这个娘亲该给儿子留个好印象吧？”
冰凌挑眉望向帝恒：“来，儿子，告诉你爹，娘有没有给你留个好印象？”说着，红彤彤的双手握拳扬起，那叫一个赤/裸裸的威胁啊。
帝恒面颊一抽，隐秘而同情地觑了帝释天一眼，自然不敢说不。帝释天笑而不语，冲着帝恒晃了晃龙角道：“恒儿，将原身现出了给我瞧瞧。”
“嗯。”帝恒答应着便即腾空而起，竟是一条九彩巨龙！
冰凌一怔，旋即连连咋舌：“阿天，恒儿的命格……”帝释天含笑：“不错，确是凌驾于整个混沌之上……倒是不知道混沌之外有些什么了，不过那是恒儿自己的际遇，他会去闯便好。”
帝恒落地便对着自己父母讲述了小世界的别来之事，本以为喊起爹娘来会有违和，可血缘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哪怕仙魔也无法抗拒。他很快就喊得异常顺溜了。
谁能想到冷心冷面了足有万年的祭司会有如此强烈的孺慕之心？两人一龙从日出时分一直聊到日落，帝释天才终于说起要进溯源河的正事。
帝恒虽然不说什么，但冰凌母子连心地看出他想陪在他们身边的愿望，便主动提出：“要不让恒儿跟我们一起进入溯源河吧？反正我一个人都能保护你们两个。”本是男性耻辱的一句话，帝释天含笑不语，帝恒心头发暖。
冰凌解开自己的术法让魔族中人获得自由后，帝恒将诸事托付给了当今魔族第二的人物，跟随自己的父母进入了魔族已有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开放过的秘地。
帝释天从自己的心头上取出一滴血作引导，两人一龙便向前回溯而去。不久之后，帝释天的身世终于真相大白。
原来，帝羲在混沌中殒身之后，木帝帝俊携带以他本命木气化成的生命之卵云游各世界，在不少合适的女阴之体内遗留一个生命之卵。若这些生命之卵能够长成，便是帝羲重生。
帝俊到达这个小世界的时候，帝凌虚那个混蛋正欲利用燃月上仙的弟弟迫燃月上仙就范，帝俊不想留下自己的痕迹，便施法给了两人一个颠/倒云/雨的幻象，然后趁机将某一枚生命之卵送进了燃月体内。
生命之卵因燃月的滋养得以成人，那便是帝释天。
“阿天，你的这个心结算是去了吧？”冰凌摸着龙首问。
知帝释天者，冰凌也。冰凌清楚，若是帝俊有对燃月上仙做出过什么让人不齿的事情，那帝释天绝对不会再给他好脸色看的。如今看来，帝俊虽然狡猾地“借腹生子”，但显然没与燃月上仙有什么牵扯，最多也就是成全了帝凌虚的好事而已。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帝释天终于恢复成了人身，因为舍不得儿子帝恒便与冰凌在小世界扎下根来，过着吟赏烟霞、诵咏蒹葭的日子，好不惬意。
直到某一日，帝释天对冰凌暗施术法，想在她昏睡的时候离开，却被冰凌冷笑着拦下：“阿天，你干什么去？”
帝释天沉默半晌才闷声道：“小铃铛……你既然已经知道，还来问我做什么？”
冰凌当着匆匆赶来的帝恒的面就给了帝释天狠狠一记耳光：“你想悄悄地以身殉那混沌之劫对吗？！你想保这大大小小的天地，却要让我们母子成为孤儿寡母是吗？！”
帝释天说不出话来。冰凌仰天大笑：“我在你面前死了两次，让你历尽情殇，所以你要这么报复我对吗？！你也要让我尝尝那彻底心灰意冷的绝望滋味，是吗？！”
“小铃铛……你明知我不是……”
“可你做出来的行为就是如此！帝释天，你当年就想去殉难了吧？既然想去那就去啊，就算是死，我陪你！”冰凌含笑痴望男人，似乎在讲述自己最完美的归宿，“爱上你，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我一直等着。”
素手一招，天边徐徐飞来一个山一般的烘炉，同时，帝释天的佩剑湛泸不受控制地飞起，落入烘炉之内。
待帝释天看清那个烘炉，他终于明白冰凌要做什么，赶紧上前拉住冰凌，瞪眼大怒：“我不许！”
冰凌已然出手让帝恒昏睡了过去，然后挣开帝释天的掌控，一步一步迈向烘炉悠然嬉笑道：“我突然明白安阳姐姐的用意了……爱到深处，就只渴望相守。若不能相守那便不妨化身兵刃，永远陪伴心爱之人左右。
“安阳姐姐能为帝乾大哥做到这一步，我冰凌——自然也可以为你一试那血肉铸剑之痛，偿我这一生所恋。
“本想直接陪着你进混沌的，可我不是你，我是没有办法在混沌中重生的，万一你今后复生记起前尘往事却不见我的踪影，大概会很空落吧？所以，这是我唯一的路。
“阿天，我陪你……哪怕你最终依然活生生地耗死在里面，记得，我还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不——我不需要你这么做——”虽然冰凌早已经对帝释天施用了多年不会损其根骨的软筋药物，但帝释天还是拼尽全力在最后一刻拉住了她，没让她一脚跨进那个可焚尽天地万物的烘炉。
东方有人隔空而来，对着冰凌施展出一记术法，女子便软软倒在地上，满目不甘。帝释天最后看了冰凌和帝恒一眼，转身离开。
“我说女婿，你要我封印他们多久啊？”来人正是冰凌之父圣神帝君。
帝释天悄然握紧双拳，心中思绪如潮：“麻烦父帝……无期限吧。若亿亿万年后我依然没有回来……就让他们悉数重生便是。不过，我感应到这一次的劫难规模比较小，应该最多几百万年就可以平息……我保证，从那以后，我会与伊人相伴，逍遥于天地之间！”
他知道，只要冰凌清醒一日便迟早会有一日进入混沌前来寻他，这个女人的烂脾气他可是太清楚了。
圣神帝君在他身后喊：“你小子最好给我回来！”
帝释天淡然一笑：“莫问生关与死劫，何为情深偏缘浅？悲欢离合风云变，不惧弃道而逆天！”
圣神帝君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女儿看中的人！弃道逆天，好气魄、好气魄！”帝释天的笑容旋即转苦，因为他可以感觉到身后那道太过灼热的目光。
他义无反顾地腾空飞入那副画卷，远远却听见女子终究按捺不住的执着高呼：“阿天，我等你回来……”无论多久。
帝释天喉咙干涩，完全哑然。他忽然记起昔年他血洗天地之时溯空尘说过的“恶果”之言。想来，这便是那所谓的波折了吧？
如今，他虽然已经学会笑看沧海欲成尘，但唯有冰凌是他永远躲不过的劫难，远比混沌劫难更为难以摆脱……当然，他无意摆脱。
…………………………
那一年，混沌之劫真正席卷整个天地，帝俊及帝俊九嗣入混沌消弭此劫。
而冰凌则化身为一朵盛世之花就此长眠，其子帝恒化身她花芯正中的一颗种子，酣然高卧。她本不想让帝恒也陪着她等候帝释天归来的，但帝恒自小无父无母的经历让他的孺慕之心远胜常人，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这一长眠也不知是多久。直到一双似曾相识的手抚上含苞待放的骨朵儿，辗转而极尽缱绻眷恋地吻上那艳丽繁荣的重叠花瓣，她才缓缓恢复了神志被唤醒过来。
天地奇花芳华吐蕊，一张娇俏的美人面庞便在花瓣间若隐若现，恍若女子在满地的淙淙月色下于荷塘中婉转浅笑。
最后散去的风，吹得水面一阵颤栗，波纹粼粼、清光莹莹，美不胜收。
岸边立着的男人一身素衣，清峻轮廓倒映在水间，风神秀彻、不改赤子心。他一侧颜，眉眼冰融无邪，唇边笑意清浅，还是昔年模样。
“小铃铛，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