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愿北上

静室内，一个挺拔的身影立于茶几一侧，他往常飞扬的笑脸此时也不由收敛，如果被外人看到，任谁也无法想象这位一脸愧疚不安的俊朗男子就是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五皇子廖钟鸣。
忠王廖钟离端坐在茶几另一侧，不时饮着茶，面色十分平静。
看到二哥对自己丝毫不理的模样，廖钟鸣知道这位平时对人亲和有礼的二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外人也许不知道二哥发起火来是什么模样，可廖钟鸣太清楚了。
虽然二哥平时护着他，可也没少训斥他，哪一次不是让自己辩无可辩，只能乖乖挨骂？再想想平日里二哥治下的手段，廖钟鸣不寒而栗，要是被拖进二哥那里训练几天，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这次可好，散朝时二哥就走到他跟前，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说了句：“去我府上。”他人倒是心惊胆战地来了，也等着跟往常一样挨顿训斥，可二哥却眼皮也不抬一下，不由让他心里更加没底了。
“二哥，你要是生气你就骂我啊，你别不说话……”终是忍不住了，好吧，他承认他定力不如二哥，敌不动我动，这总可以了吧？
可还没说完，剩下的话就被廖钟离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噎住了。廖钟离语气平平，却听得廖钟鸣一阵心惊：“骂你？有用吗？”
见廖钟鸣不说话，廖钟离叹了口气，又说道：“你平时胡闹些也就罢了，这次连老太师都敢骂，老太师门生遍天下，不光是那个厄岭果，还有不少自命不凡的士人，你知道惹怒士人是什么结果吗？”
不提厄岭果还好，一提廖钟鸣就一肚子气，竟忘了自己的处境，破口大骂：“那个老匹夫，不就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嘛，看他那嚣张的样子！下次我……”
“五弟！”
廖钟离怒目而斥，生生将廖钟鸣的话堵了回去。
“你若是再这般骄纵狂言，我只能把你交到子谦手里好好训练一番了。”见廖钟鸣禁了声，廖钟离才语气平平地说了一句，廖钟鸣却打定主意再也不去惹他这位二哥生气了。
他静静的审视了这个向来不羁的五弟一眼，看他对这次出征好像还很期待，复又叹了口气，问：“这次北上，你有几成把握？”
廖钟鸣怔了一怔，笑道：“二哥放心，我有信心能将突厥赶出我北疆！”
廖钟离看他年少心盛意气风发，又向来不羁骄纵，是将才，但若太过自负的话恐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突厥向来狡猾多变，五弟第一次出征，对北疆地形气候都不是十分熟悉，此战难打。可圣旨已下，又能有什么办法？一念及此，又想起当日酿成此祸的弄臣，不由一阵心烦。
“我的书房里有一些关于突厥人和北疆地形气候的介绍，旁边也有我的一些批注，你仔细看着些。另外，明日你就备下重礼去大师府向太师请罪，切记，不管去了受多少委屈，都吞到肚子里去，你要是再敢对太师不敬，回来我亲自收拾你！”
就算廖钟鸣心里百般不愿，可听廖钟离如此说，也不敢有所忤逆，只好应了。
廖钟离点了点头，又说道：“还有，以后见了厄岭果，一定要十分恭敬，见礼问候均不能少。”
廖钟鸣不解，不服道：“二哥，这我可就想不明白了，如今厄岭果连父皇都得罪了，你这么做又是为何？”
“弄臣当道，只靠那些顺风倒的大臣根本不能将其铲除，只有靠这个刚正不阿的厄岭果，以及底下士人的力量，才可以让父皇迫于压力斩杀弄臣。以后要用到厄岭果的时候还很多，此人不光不能动，还要尽力保，有这么一个敢于进谏的忠臣，难道会是社稷之祸吗？”
当年有宦官当道，天下之权居然让区区几个阉人掌握手中，前朝又是外戚纵权，虽然现在的世族大家势力依旧庞大，但彼此制衡，也没有眼下的弄臣之祸迫在眉睫。
弄臣，廖钟离闭上双眼，眉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愁绪，当年提议趁真国之乱攻打真国国都的人，好像也是父皇身边的这些弄臣吧？当日听说六弟攻陷真国后竟下令屠城，廖钟离也未曾信过，如今看来，倒十有八九是真的。只要当时有一个弄臣随大军出征，届时只需说奉皇上懿旨让六弟下令屠城，六弟又岂能不听？
莫非……
父皇！
真是老谋深算啊，为了掣肘六弟，明知弄臣此行之祸，却依旧放任不理，这一切都是他老人家暗中授意的吧？
原来这些弄臣背后站的人，居然是父皇！
怪不得，怪不得！
廖钟离猛然睁开眼，手狠狠地砸向茶几，将一盏茶砸翻在地，声音在静室中显得尤为惨厉。
廖钟鸣被他吓了一跳，忙问道：“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示意五弟自己没事，却又深深皱起了眉头。父皇，原来你的纵容恩宠，也只算是一步棋吗？
“二哥，你就不要忧心了。虽然此次出征北疆十分凶险，可我心里是很高兴的。男子汉志在四方，我不能总是在二哥的庇护下生活，也请二哥不要总是将弟弟隔出事外，弟弟虽不才，可也想为二哥分忧。”
将之前的跋扈不羁收敛，此时的廖钟鸣竟也有了几分严肃，他知道二哥一直护着他，不肯让他参与那些争斗，可他也想助二哥一臂之力。就算他比不过廖钟南在军中的声望，却也有把握在军中占有一席之地，若能制衡廖钟南，二哥的路也会好走些。
主意一定，他已暗下决心，这场仗不光要赢，还要赢得漂亮！想他廖钟鸣天不怕地不怕，区区突厥又怎能让他服软！
廖钟离细细的打量着他的五弟，这个他一直维护的弟弟好像真的已经长大了，居然自愿北上，想要为兄长分忧。可到底是年轻气盛，这次若不小心，仍会吃大亏。
刚想叮嘱几句，却又听到廖钟鸣说：“二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平时是性子浮躁了些，但六弟可以，我也照样可以。战场不是这煌城，我一定会小心行事的。”
听罢，廖钟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僵了一日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