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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惊鸿缥缈孤鸿影

邪魅乱天下 钟鼓楼 2025-01-23 13:09

“我说过,这个孩子不能要!这个决然不会改变!听着,我要你好好的,其他的全不重要!”冷思寒从未对我如此言语激烈,我难解他为何这般坚持,可我亦不会放弃心中所想,这势必是我们两人的一次分间。
然而我心毅然,同样没人能够撼动我的决定,也不知我从何而来的力气,忽地拍案而起,向冷思寒喊道:“既是如此,那么我便和这孩子同生死!从今日起我不再进食,若非你改变主意,我便与这孩子一般,尘归尘,土归土!”
冷思寒喘息之声逐渐加重,我心知是我的言辞将他激怒了,虽然他的担忧我全然明白,可我怎呢过放弃我的执着?上天此次让我们重逢,又将这个孩子赐予了我,我该是对上天的恩赐感恩戴德的,如何能够将这个孩子弃之如履?他不能让我犯险,我亦决然不会妥协。
“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是当真不再进食?你当真从此不出此宫,绝食于此?”冷思寒的威迫之声在耳畔响起,惊起我心中一片波澜。他从未与我有过这般的语声,我心里不悦,可又知此事必不能松口。
心中满是为难,让冷思寒与我陷入冷战是我不愿乐见的结果,可现今我没有别的选择,由是我颔首垂眸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方才字句犹如倾盆之水,此刻自然是覆水难收。”
檀黎等人一直在宫外不曾入内,永宁宫顿时安静异常,以至于冷思寒的切齿之声有如铜钉锥入我的心底。未几,只听得冷思寒幽幽舒气,冷声道:“好,好,好!你既是决定不再进食,那我便成全你!我说过此后时刻陪伴你,因而我不仅成全你,我会陪着你一同绝食,永宁宫自此不许别人入内,直到你愿意进食为止!”
我闻言双眸怒瞠,冷思寒这实然并不是在威迫我,他是在赌,他在赌自己在我心中的分量,赌天下在我心中的分量!好一个有思有量的冷思寒,好一个待我如今的苍天!上天既给了我这个孩子,却又不让他安然降生,我该如何是好?我该选择冷思寒,还是该选择孩子,亦或是我自己?
冷思寒见我不做言声,大步流星地阔步至永宁宫门口用力拉开宫门,宫外依旧是吹面不寒杨柳风,我顿觉一阵冷风刺骨,只听得冷思寒怒目望向守在门外的李承权喊道:“从今日起,我与皇后闭关于永宁宫中,任何人不得觐见,不许送来任何膳食,违令立斩!”
“皇上,皇上三思!”李承权听罢瞠目结舌,当下甩开臂上的拂尘跪拜在地,他大声恳求冷思寒三思后行,引得身后的一群宫娥和太监随之跪拜恳求。一时间,永宁宫上上下下全是“皇上三思”的呼喊,却唤不回冷思寒决绝的心思。
众人的言声并未能改变冷思寒的心意,他见状将大门轰然阖上,转身之际再不看我,向一旁的偏室步去。我猜测他会去偏室寻书,然而不知他欲将国事置于何处。一国之君,倘若一日不批奏折,宁乾宫的折子便会堆得如同山丘一般,他若是与我绝食,那么真是要放下圣朝天下吗?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没成想我亦有一日会变成白居易口中的杨贵妃,成为那个能让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杨玉环,只不过杨玉环是与唐明皇厮守恩爱,而我却是与冷思寒固执冷战。
可是外人又会如何去看我?朝中重臣会轻易放过这次给我安罪名的机会?他们口中会如何言说?皇后妖媚祸国,将皇上困在了永宁宫?亦或是皇后不守妇德,一味邀宠,以致皇上废弃国事,不再早朝?
人言可畏,蜚短流长。然而纵使如此,我真的要因此放弃坚守?若真能将这个孩子安然产下,朝臣的流言在我这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追思集之与无心语“天下没有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儿女,天下没有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儿女……”君无心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渐渐地竟笑了出来,令我不解的是,她的眸角处有晶莹滑落。
我正想开口询问,君无心忽然偏首看向我,眸光夹杂着一丝茫然,道:“心疼?将我一人独自抛在家中,让我没日没夜地学习经商之道,还说给我起名为无心是要我无情,这就是心疼?”
我听后觉得很混乱,方才君恨生说对君无心从小娇惯,所以养成了君无心现在的娇纵任性,然而现在君无心口中所说却是另一种生活,和君恨生的说辞截然不同。急于寻求真相,我忍不住心中暗动打开了无极灵力,我看到了君无心纯洁、愤恨和逃避的心灵,她在逃避现在的生活,她对生活不满。
在生活的角逐中,她一直在恐惧地逃避,我看后不由得动容。了解事情真相的我轻手抚上君无心的柔肩,樱唇微启问道:“忆雪不明白,君世伯为何要你无情?”
她垂下涟涟的凤眸,卸下所有的盛气,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道:“爹说,商人就要无情,才能做成大业。他说他这么迟才能成为萧城首富,就是因为在事业兴盛的时候遇到了娘,才耽搁了他的事业。
然后我降生,娘离去,爹便再也没有娶妻,说是不愿再被感情耽搁他的行商大业。然后我懂事了,他就开始逼迫我学习经商,还说不准动情,要好好守住他的基业。其实,我多想让他好好地跟我说说话,所以我才在家里对那些下人吵吵闹闹,希望引起他的注意。”
君无心的话勾起了我的深思,萧城首富原来是一个这样的爹,真不知道离忆雪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父亲。不过她话中的深意我并没有忽略,还有君恨生如此行为的深意我也一并看到了,抬头看着君无心失落的娇容,我轻声道:“君姑娘,可怜天下父母心,君世伯是为你。”
看着君无心迷茫的神情,我轻叹一声,继续道:“你想想,他之所以会一再地告诉你要无情,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在提醒自己要忘却你娘。”
“提醒他自己要忘却我娘?”君无心不解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过的话语,唇角轻扯,两行清泪随即落下。
“没错,提醒自己。就是因为爱得深切,所以才无法忘怀,可谁曾想越是提醒自己要忘记,却越是记得清楚。他深知道爱上一个人是多么痛苦,所以才希望你能够无情,只有无情才能不受情殇之苦。
但同时,他为你起无心这个名字,也是为了缅怀你的母亲,他其实是想说,他和你母亲相爱从无悔憾之心,即是无怨无悔。有心才成怨,无心,即是无怨。
你总说君世伯不愿和你说话,或许你应该主动和他谈谈,对他来说,毕竟是因为有了你他才失去了你的母亲。你应该好好为他想想,他不见你,你只是损失了见他的机会,但他对你的爱从未减少,而你爹,他却同时失去了你的理解和你母亲的爱恋。”
君无心忽然抓住我的手,使劲地摇晃,连同她额前的刘海也轻轻拂动着,她嘴中喃喃低语道:“别说了,别说了……我真是不孝,我非但不理解爹,居然只懂得怨他,我只会怨他……”她说着开始轻捶着自己的头颅,企图以此来发泄她对自己的不满。
我惊慌之下捉住她乱动的双手,放到自己怀中,一手轻抚上她此刻娇弱的脸颊,道:“不怪你,不是你的错,万事知错便不迟。好好和君世伯谈谈,他已经没了你的母亲,他不能再失去你。”我竭力抚慰着此刻思绪凌乱的君无心,她听到我的话慢慢抬起水眸,点了点头。
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君无心颤巍巍的低语:“忆雪,对不起,我先前那么无礼,你却以德报怨,还教我理解我爹。无心身边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同我好好地讲话,除了过去宜道哥哥不时地来陪我作伴,但也只是短时间的匆匆停滞。
下人们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一声也不敢出,又何来与我交谈之说?当我闷了,想说话了,我就对着娘的玉镯说话,每每抚着这只玉镯,我就好像感觉到娘还在我的身边,感觉到她在关心着我。但当我倾诉完,再次回到现实,一切都残忍地提醒我梦的虚假。”
看着君无心手抚着左腕上的一只翡翠玉镯,镯子通透晶莹,每隔一段长度便以镂金饰坠,整体高贵精美,令人一看便知此物不俗,想来是君夫人挚爱之物。我终于理解了君无心的痛苦,同时也是君恨生的痛苦。
不知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出自真心的关怀,我抬手取下头上的唯一饰坠——那支樱花玉簪,继而将它递至君无心面前,君无心不明白我所谓何意,道:“这是何物?”
我莞尔,白色的绸带和一头乌发随风飘扬,举起手中的玉簪道:“这是忆雪的随身之物,君姑娘说自己孤独,那么忆雪就将这支玉簪赠与你,至少在无人与你说话时,你见到这支簪子或许会想到忆雪,而忆雪便会在皇甫山庄,随时等候着同你谈心、解你烦闷。”
说罢,我温柔地将手中的玉簪戴在君无心如墨似黛的长发间,君无心的凤眸微微颤动,轻咬着唇角,道:“忆雪,无心此生得你一友足矣,无心再也不会惹爹生气,从今定会好好经商守护家业。谢谢你,忆雪。”
随即,她以娇柔的身躯拥我入怀,将貂绒披肩同时裹住我们两个人,她的身体很冷,但我此时却有了温暖的感觉,冬至的寒风似也无法侵入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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