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磐石蒲苇誓如霜

百花深宫艳
紫蝶站在河边静静地吹笛，从拜入喋血令主门下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居然有勇气脱离喋血令。第一次，当她站在阳光下的时候可以如此坦然。如今喋血令正忙着对抗朝廷，师父暂时没有时间来追捕她执行门规，或许，她应该趁着这有限的空隙为自己寻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去处。
这一次，紫蝶真心的想回老家去看一看。
“堂主！”
紫蝶察觉到有人在靠近，一转身看到花奴朝她跑了过来。“堂主，属下终于找到您了！”花奴几乎是喜极而泣。
紫蝶微笑着望着她说道：“我已经不是百合堂的堂主了，花奴，你怎么会来？”
“堂主对花奴恩重如山，不管走到哪里属下都不会忘记。”花奴奉紫蝶的密令回百花谷暗中调查一些事情，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收到消息，紫蝶因为背叛喋血令被令主追杀，可是那个时候她已经冒险查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堂主，这些日子令主不在谷中，蜻蜓堂主和黄莺堂主也不在，为属下的查探提供了许多便捷。”
“你查到了些什么？”
“堂主你看！”花奴从包袱中拿出了一份圣旨递给紫蝶。
紫蝶惊诧不已，这是一道封赏的圣旨，神宗皇帝封赐高丽的云裳公主为丽妃娘娘。
高丽的公主？丽妃？
紫蝶忽然想起神宗临终之前，她替他把脉的时候发现有高人暗中相助延长他的寿命，这个人她一直想不通是谁，此刻她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么喋血令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将合情合理。
“花奴，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属下拿到圣旨之后马上出谷来找堂主，未对任何人提起。”
“你记住，这件事你要当作不知道。现在百花谷中守卫空虚，你回去之后要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有机会就把圣旨放回去。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宁愿毁掉，也千万别让人发现你知道这个秘密！”
“那堂主你呢？”
“我已经不可能再回百花谷了。花奴，你自己要多保重。这件事你不要再查下去了，明白吗？”
“嗯！堂主，属下还有一件事要向你汇报！”
“什么事？”
“属下接到辽东那边传来的消息，黄莺堂主从锦衣卫手中抢来的粮草在经过边境的时候被人暗中放火烧掉了。”
“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
紫蝶闭上眼睛，内心五味杂陈。为了这件事风灏栎差一点儿丢掉性命。
这样也好，虽然粮草不能到达边关将士手中，至少也没有落在敌方军营。
是谁在暗中相助？谁又有这种能耐和魄力？紫蝶想起了蜻蜓，一定是她！
她为了风灏南可真是用心良苦。只是不知道当风灏南知道真相的时候，能否宽恕枕边人的欺骗。
“堂主，属下以后不能再在您身边侍奉，你要珍重！”花奴含泪离去。
紫蝶陷入了恐慌与矛盾之中，她该不该继续调查下去，可即使事情水落石出又怎么样呢？
紫蝶在路边的茶棚休息，看到大批东厂的人策马扬鞭朝城外而去，他们大举出城，莫非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朝廷最近是怎么啦？”
“听说是在抓乱党呢！边关战事紧张，据说有奸细混进了京城，皇上下令彻查呢！”
“又是喋血令又是奸细，唉，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紫蝶听着百姓的牢骚，不由得一阵内疚。她翻身上马，决定暂时不离开京城，至少她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深夜，紫蝶潜入礼部卷宗室，如果当初真的有一位高丽公主被封为妃子，那么这里一定会存留下信息。紫蝶躲开守卫顺利进入，却发现里面的卷宗多如牛毛，凭她一人之力很难在天亮之前找出来。
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紫蝶拿出火折子，借助微弱的光芒在架子上翻查。万历年间皇上几乎不管事，许多官位空缺，资料乱七八糟，紫蝶找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找到。她几乎就想要放弃了，或许找一个朝中大臣问一问，自然就清楚了。
她正欲离开，却见一道黑影灵巧地闪了进来。她急忙躲到暗处，看着后来的人也在架子上寻找着什么。紫蝶失去了耐性，悄悄退到窗边想要出去。
“谁？”黑衣人一声轻喝，紫蝶吃了一惊，按住腰间想要抽出软剑，却发现从另外一个角落里又窜出了一个黑衣人，两个人立即打成一团。
这个房间居然还躲着一个人，而她却丝毫没有察觉，紫蝶的心底，冒起了一股寒意。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还是他一直躲在暗处？紫蝶不想介入任何一派的势力，想要乘乱离开，却发现其中一个黑衣人的武功招式竟然似曾相识。
“灏栎？”紫蝶暗暗诧异，从袖中射出独门暗器，趁着黑衣人闪躲时拉起风灏栎越窗而出。他们的打斗惊动了礼部衙门的守卫，守卫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风灏栎与紫蝶并排而行，施展轻功迅速逃离现场。
从紫蝶出现的那一刻，风灏栎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两人到了幽静的湖边才停下来。“应该不会有追兵了！”风灏栎松了一口气说道。
“想不到风大人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听着紫蝶的调侃，风灏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望着月光下微波粼粼的湖面，轻轻摆动的杨柳，以及空气中弥漫的紫蝶身上淡淡的幽香，所有的烦恼顿时抛诸脑后。这个世界上只有紫蝶一个人，能够有这样的魔力。
风灏栎强迫自己收起意乱情迷，即使继续沉沦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他转过身去淡淡地问道：“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去找一样东西，但是没有找到。你呢？你又为什么要夜探礼部衙门？
以你们锦衣卫的势力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拿走想要的东西！”
“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风灏栎在湖边坐下，她不想紫蝶过多地介入朝廷斗争，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紫蝶不想继续追问，沉默地坐在风灏栎的身边。
如果，她不是一个杀手，如果，他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在这个宁静而优美的晚上，他们可以有无数的情意绵绵。谁不向往花前月下，谁不渴望地久天长。紫蝶感伤地望着风灏栎的侧脸，轻轻靠在他的肩膀。
风灏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没有拒绝紫蝶的勇气。当他得知她为了他甘愿委身于朱常洵的时候，他就已经相信她对他的情意是真的。可惜，太迟了，他已经不能抗拒命运给他做好的安排，即使紫蝶已经脱离了喋血令，他们也没有在一起的机会了。
微风拂过脸庞的惬意，让紫蝶的心泛起阵阵涟漪。她之所以留在京城不肯离开，究竟是为了满足好奇，还是因为舍不得这里的人？她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滑落，风灏栎强忍着拥抱她的冲动，无言以对。
“好一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一声娇喝把风灏栎和紫蝶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黄莺不屑地望着两个人。
风灏栎皱着眉头起身，对眼前这个女人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因为黄莺每一次出现总会给他带来不幸的事情。他牵起紫蝶的手轻声说：“我们走！”
黄莺讨厌比她高傲的男人，更加讨厌紫蝶此刻所拥有的幸福。风灏栎明明已经知道紫蝶的真实身份，却依然深爱着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分呀！她抽出长剑直刺紫蝶的胸口，风灏栎想都没想便迎了上去。
“就凭你也想拦着我？”黄莺嘲讽道。
风灏栎郁闷地发现他的武功确实不如黄莺，紫蝶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紫蝶笑靥如花地望着风灏栎的无奈，有他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会义无反顾地保护她，这份安全感与武功的高低无关。
“黄莺，你要杀的人是我，与灏栎无关！”紫蝶抽出软剑，寒光闪过的瞬间黄莺却收回了功力。
“师父对你下了格杀令，即使你跑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离喋血令的追捕。我现在不杀你，让你亲眼看着你最爱的男人娶别的女人，让你们一生凄苦，尝尽相思，岂不是比死更难受？”黄莺还剑入鞘，大笑着施展轻功离开。
风灏栎恍然大悟，他这段时间所有的烦恼都来自于儿女情长。正是因为放不下紫蝶，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可是他必须要面对现实，紫蝶跟他感情再深厚，也已经没有厮守终生的机会。挥剑斩情丝，与其凄苦一生，何不痛快了断呢？
“紫蝶姑娘，京城很快会有大事发生，你赶快离开京城吧！”
“你叫我什么？”紫蝶望着风灏栎突然冷漠的模样，心如刀绞。
“这重要吗？结局已经注定了。以后我不会再见你，我们之间究竟是谁欠了谁，我不知道，也不想再知道。你自己保重吧！”
“风灏栎，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走了以后，我和你的感情就彻底结束了？”
紫蝶强忍泪水哽咽着说道。
风灏栎背对着紫蝶，暗中握紧双拳让自己坚持下去，“我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下个月我会娶如月为妻，她才是我要一生一世呵护的女人。而你，只是我生命的一个过客。没错，我爱过你，可是我爱的是那个单纯善良的紫蝶，而不是一个冷血的杀手。”
“娶了季如月，我可以稳固我的地位，替风家锦上添花。但是我跟你在一起我能得到什么？只有喋血令无休止的追杀，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风灏栎不敢转过身看紫蝶，他害怕见到她眼中的泪水，他会崩溃，他会心疼。
他沉沉地说完这番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紫蝶看着风灏栎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滑落。这个男人让她倾尽全部的爱，可是他却为了黄莺的一番话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她。
她为他所做的一切还值得吗？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她一直固执地认为风灏栎对她情深意重，原来都只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其实在风灏栎心中，责任、道义、忠君、权力，每一样都比她重要。他说的没有错，他爱的是她扮演出来的紫蝶，那个柔弱的需要他保护的女子。
紫蝶瘫倒在地泪如雨下。她忽然感觉她的生命失去了意义，没有了师父强行交托的任务，没有了风灏栎的爱。她拿起手中的剑，看到了折射出的点点泪光。这么多年来师父对她的教导她大多数都不认同，可是有一句话师父没有说错——自古痴情女子负心汉！
紫蝶止住哭泣，把剑架在了脖子上。她杀了很多人，也曾幻想过她自己的死法。她没有死在厮杀中，而是自行了断，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她流着泪微笑，“到了黄泉，我一定要多喝几碗孟婆汤，把今生所有的事情都忘了。灏栎，我们来生不相见！”紫蝶闭上眼睛握紧剑柄，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她感觉到手臂一麻，剑掉在了地上。
“师父？”
“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去死值得吗？”喋血令主淡淡地问道。
紫蝶低头不语，心如止水。
“为师养育了你那么多年，你却为了一个男人轻生，你对得起谁？”喋血令主严厉地呵斥，“他既然有负于你，死的应该是他不是你。”
“师父，弟子知错了，不该轻信风灏栎的甜言蜜语，我……”紫蝶跪倒在喋血令主面前，“请师父赐徒儿一死。”
“知道错了就好，你是为师最疼爱的徒弟，我怎么舍得真的杀你！起来吧！”
紫蝶的心中有无数疑团，这完全不像是喋血令主的作风。她小心翼翼地起身站立在一边。
“你犯下的是滔天大罪，按照喋血令的规矩应该受烈火焚身之苦。为师念你这些年来劳苦功高，喋血令又是用人之际，暂时宽恕你的罪行。不过你要帮为师做一件事，将功补过！”
爱情结束了“请师父吩咐！”紫蝶自知没得选择，风灏栎的离开让她彻底死心。
“你马上起程去辽东，刺杀风灏南，一并解决蜻蜓那个臭丫头，为喋血令清理门户！”喋血令主押运粮草的计划被蜻蜓识破，竟然单枪匹马独闯她们的阵营放了一把火。
“是，徒儿马上去办！”紫蝶暗中涌起了一阵恐惧，比起刚才的死亡要更加可怕。
紫蝶刚才还心如止水想要寻死，现在却马上恢复了正常。喋血令主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从袖中掏出一粒红色的药丸说道：“把它吃了！”
“师父？”紫蝶胆战心惊，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为师知道你是块好苗子，武功机智都在黄莺和蜻蜓之上，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更加小心谨慎。你放心，吃下去之后三个月之内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只要你顺利完成了任务，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紫蝶看着喋血令主手中的药丸，颤抖着用手接过，闭着眼睛吞了下去。
“很好，希望这一次你不要让为师失望！”喋血令主仰天大笑，所散发的杀气震得紫蝶心肺疼痛。她知道是刚才吃下去的药在与她的血液融合，师父这么做是不想她运功将药逼出来。
紫蝶疼得冷汗直冒，喋血令主才停了下来，冷冷地看了看紫蝶说道：“药性已经融入到你的体内，不管你武功再高内力再深，也不可能解毒。你听着，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你死了，自然会有人替你受罪！”说完纵身消失在夜幕之中。
紫蝶很后悔刚才手中的剑不够快，如果拔剑自刎就可以一了百了，现在真的变成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果然，背叛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紫蝶收敛起心神，仰头望着被乌云遮住了光芒的明月，顿时觉得天地之间黯然无光。
紫蝶别无选择，只能按照师父的吩咐前往辽东，她知道她要面对的是什么。以前她杀的人中，大多数男人都是负心薄幸之辈，她并没有太大的心里负担，可是现在她要杀的是镇守边关，保家卫国的大将军。蜻蜓的武功与她在伯仲之间，以蜻蜓的痴情一定会舍身维护风灏南，这一次紫蝶彻底失去了自信和睿智。
紫蝶在去辽东的途中，陆陆续续有百合堂的人与她会合，她也明白了师父必杀风灏南的决心。师父说过要清理门户，可是对紫蝶来说，她下不了手杀蜻蜓。她与蜻蜓和黄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没有深厚的同门情谊，但是蜻蜓在追求爱情的路上却比她更加勇敢和绝然。紫蝶由衷地钦佩她。
紫蝶的思想终究是很矛盾，因此刻意放慢了行程，歇歇停停。走到半路的时候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皇上下旨召风灏南回京。这一道圣旨让许多人都感到难以理解。边关战事紧张，一触即发，这个时候把主帅调走，岂不是犯了兵家大忌？
紫蝶让所有手下暂停前行，留下来等进一步的消息。果然，两天以后从辽东传来消息，风灏南在军营中拒绝接旨。自古以来都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可是除非万不得已，武将都不会违背皇帝的意思。
紫蝶可以理解风灏南当时愤怒的心情，在如此艰苦卓绝的条件下他带着士兵奋勇作战，可是皇上却在紧要关头召他回京。他一走军心动摇，死的不止是无辜的将士，还有边关数以万计的百姓。
又过了两天，紫蝶收到留守京城的手下的飞鸽传书，因为风灏南拒绝接旨，皇上已经下令革去他的官职，命令东厂的人前往辽东将风灏南押解回京听候判决。
紫蝶摇头叹息，风灏南十几年戎马生涯，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却要被自己效忠的皇帝下令害死，简直是讽刺。紫蝶想起了那个单纯的少年，其实朱由校不适合当皇帝，他只喜欢摆弄木头，让他做一个木匠他会很出色。
生在帝王家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堂主，京城那边传来消息，东厂的人已经出发，锦衣卫紧随其后。”
“锦衣卫？”
“是的，据姐妹们探得的消息，东厂的厂公是客印月身边的太监，原本姓李名进忠，后来改名魏忠贤，现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就是他上书弹劾风灏南，说风灏南和熊延弼只知道镇守关内，不肯主动出征。”
“魏忠贤？”在紫蝶的记忆里，这个老太监一直跟随在客印月的身边唯唯诺诺，想不到居然看走了眼，“锦衣卫跟东厂的人是一起来的？”
“不是。据属下得到的情报，锦衣卫只是暗中跟随，我想应该是风灏栎担心东厂的人在途中为难风灏南，所以才会有此举动。”
“那我们就不必去辽东了，这里是从辽东到京城的必经之路，风灏南回京一定会路过此地。你吩咐下去严密监视过往客商，任何可疑人物都不能放过。”在紫蝶的心目中，最难对付的人不是东厂和锦衣卫，而是蜻蜓。
蜻蜓对风灏南情深意重，风灏南被押解回京她一定会暗中跟随保护，一旦她出手相救，将会是紫蝶这次任务的最大阻碍。
紫蝶在客栈中静心等待了两天，终于发现有大批可疑人物陆续路过。
此时，从军营传来消息，风灏南被东厂的人押走的第三天，努尔哈赤亲率五万大军，分三路向河西发起了进攻。
紫蝶坐在窗前，手托着腮帮沉思，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她究竟在做些什么呢？以前执行任务杀的人中有些该死，有些无辜，但是她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因为亲眼看着母亲惨死，她就明白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生存规则。
可是现在她要杀的不是一个人，而会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她真的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吗？紫蝶闭上干涩的眼睛，流不出一滴眼泪。
“谁？”紫蝶侧身躲过朝她射进来的飞刀，望向窗外已经空无一人。此人内力深厚轻功高明，且来去无踪，紫蝶稍加思索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飞刀上带着一张纸条，紫蝶拿下来看了内容之后便用火焚毁，入夜之后避开手下径直到了约定的地点。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蜻蜓一身劲装出现在紫蝶面前。
紫蝶打量着蜻蜓，她没有了昔日的飒爽锐气，眉宇之间多了几分少妇的妩媚，或许是多日来的风尘仆仆，略显憔悴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原来，为了爱情需要付出那么沉重的代价。紫蝶已经体会到了这种锥心刺骨的痛。
“你约我来不是叙旧吧？”紫蝶很坦率地说道，“有话直说！”
“好，我需要你的帮忙！灏南这一次如果被押回京城必死无疑，我必须在到达京城之前救他出来。”
“你认为我帮得了你？或者你觉得我会帮你？”紫蝶暗中哀叹一声，“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难道想不明白吗？”
“我知道，你要替师父清理门户。只要你帮我救出灏南，我这条命可以交给你！”
“不后悔？”
“无怨无悔！”
“蜻蜓，你太天真了！”紫蝶握紧手中的佩剑，转过身面对着蜻蜓说道，“我这一次的任务是刺杀风灏南，顺便清理门户。在师父的眼中你没有那么重要。”
此时紫蝶忽然想起，在风灏南出征之前师父让她给他下了药，为什么到现在风灏南还好好地活着，而师父又要她来行刺他？如果风灏南吃下去的是致命毒药，师父的这个举动不是多此一举吗？
“可是我知道你不会杀风灏南！”蜻蜓直视着紫蝶的眼睛说道，“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风灏栎！”
紫蝶沉默叹息，无可奈何地笑道：“以前或许不会，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蜻蜓跟随风灏南镇守辽东，他征战沙场的英雄气概，他运筹帷幄的冷静睿智都让她着迷。她庆幸自己嫁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他的忠义与傲骨在慢慢地融化她冰冷的心。为了风灏南她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
蜻蜓一路走来发现了喋血令的人时，她知道自己的大限到了，可是却没料到紫蝶的主要目标竟然不是她。“你知不知道，风灏南死了后果会很严重。军中士气不振，朝廷损失一员大将，是黎民百姓的大祸。难道你真的忍心生灵涂炭吗？”
紫蝶发觉蜻蜓跟以前完全不同了，她不再是一个冷血的杀手，在嫁给风灏南之后她已经蜕变成了一个知晓民族大义的女人。“国家风雨飘摇，佞臣当道，不是我一个弱女子可以改变的。就算你救出了风灏南又怎么样？
他还能再回战场杀敌，还能继续在百万军中驰骋沙场吗？即使我真的放弃这一次任务，帮你从东厂的人手中救出他，你以为他愿意背负畏罪潜逃的名声跟你远走天涯吗？”
蜻蜓噙在眼中的泪水悄然滑落，她何尝不明白风灏南的愚忠，可是她又怎么忍心看着他被人陷害而置之不理。她想起二人分别之时他的千叮万嘱，每一言每一语都是对她的牵挂。夫妻情深，她只想他好好地活下去。
“蜻蜓，自从你跟风灏南离开京城以后，一切都好吗？”紫蝶很好奇，她很想知道师父的那些药对风灏南究竟有什么作用！
“多谢你的关心，我们很好！既然你不肯帮我，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就算我拼了性命也绝对不会让你伤害我的相公。但愿我们后会无期！”蜻蜓话音刚落人影便隐没在了黑暗中。
紫蝶漫不经心地往回走，蜻蜓想在半路上劫走风灏南，是担心回到朝廷之后他会有性命之忧，而风灏栎派锦衣卫暗中跟随东厂的人，难道是怕东厂的人在半路上对风灏南下手？风灏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
紫蝶猜测一定是朝廷之中发生了大事，到底是什么事呢？她正疑惑不解之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半夜三更还有人飞奔赶路吗？紫蝶纵身跳到了身边的一棵大树上藏身，没多久就看到了三十几个人策马扬鞭，押送着一辆囚车而来。
是风灏南！
紫蝶再一次见到了风灏南。被困囚车之中的他失去了昔日的风华与光彩，唯独昂首挺立的英姿犹存，即使在逆境之中依然保持着大将的风度。
紫蝶不得不钦佩风灏南，这样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依然难逃奸邪小人的陷害，可悲可叹！
“孙大人，田大人，前面有一处小镇，您二老再辛苦一下，马上就可以有高床暖枕了！”
众人在路中央停了下来，为首的两个人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说道：“就在这里停下来，咱们不进镇。厂公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托给我们，我们必须小心谨慎。大家在此安营扎寨，都休息吧！”
众人翻身下马，三三两两地拿出随身的干粮倚靠着草地休息。为首的两个人远离人群窃窃私语。
“孙兄，我接到许显纯的飞鸽传书，风灏栎已经派出锦衣卫来营救风灏南，厂公有令，不能让风灏南活着回到京城，否则以风家在朝中的势力我们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将他置于死地。”
“那依田兄的意思是……”
“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趁锦衣卫没来之前解决了风灏南，回京之后就说他意欲潜逃被我们就地正法了。”
“嗯，没问题！”
两个人的话被紫蝶听得一清二楚，她忽然感到一种悲凉，难道一代豪杰要这样命丧两个无耻小人的手中？
“你们都退到远处去，不要影响了风将军休息！”孙云鹤挥挥手让手下全部后退，之后走到囚车之前冷笑道：“侯爷，这月黑风高最适合上路了，你觉得呢？”
风灏南识穿二人的诡计，不疾不徐地说道：“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凭你们两块料？”
“我知道侯爷看不上我们，可就是我们这两块料今天要送您一程。您放心吧，我们会把你的尸体带回京城，不会拿去喂野狗的！”田尔耕与孙云鹤相视一笑，拔出了闪着寒光的佩刀。
风灏南武艺超群，奈何双手双脚被制住，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想不到我风灏南一生忠君爱国，最终竟会死在两个下三烂的流氓手中，命也，命也！”
英雄在末路田尔耕一刀刺向风灏南的咽喉，风灏南闭上眼睛等待死亡来临。他的脑海中闪过若惜闪着泪光的面容，“若惜，你我从此以后阴阳相隔，但愿来生为夫可以给你安定的生活，你保重吧！”
“咚”的一声脆响，田尔耕手中的刀断成了两截。
“什么人？敢管我们东厂的事？”孙云鹤戒备地四处张望，寂静的黑暗中只有树叶相碰沙沙的风声。
田尔耕的脸色惨白，拉了拉孙云鹤的衣袖，声音沙哑地说道：“是……是喋血令！蝶恋仙子……”
蝶恋仙子的独门暗器赫然出现在二人脚下。喋血令在京城中的壮举依然历历在目，两人面面相觑，浑身发抖。
“仙子大驾光临，我们二人三生有幸，只是还望仙子高抬贵手……”田尔耕扔掉半截钢刀，几乎就要下跪了。
风灏南望着地上那几朵在黑暗中依然闪闪发光的紫色花朵，静心观察着四周的环境，随即将目光定格在附近的一棵古树上。喋血令的人为什么要出手救他，目的是什么？
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紫蝶救下风灏南，不是因为他是镇守边关的大将，不是因为他是风灏栎的哥哥，而是他最后说的那句话，证明他是一个痴情且负责任的男人，仅此而已。
紫蝶想起了蜻蜓临走之前绝然的目光，她决定帮蜻蜓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她必须要杀了风灏南，否则会有许多人因为她的心慈手软而承担惨痛的后果。
“原来侯爷是喋血令的朋友，侯爷，您快跟仙子说说，咱也是奉命行事，千万别……”孙云鹤几乎是带着哭腔哀求风灏南。
风灏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在边关并没有听说过喋血令最近这段时间在京城的壮举，他思考的是喋血令救他的原因。
等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田尔耕和孙云鹤才松了一口气。今天晚上他们故意错过投宿就是希望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荒山野岭解决风灏南，但是半路却杀出了喋血令，这让他们始料不及，只好暂时作罢。
紫蝶料到二人暂时不敢再对风灏南下手，却还是不放心就此离去，因此一直暗中跟随保护，她发现她一点儿想杀风灏南的欲望都没有。
天亮的时候孙云鹤和田尔耕催促手下起程，进镇找了一间客栈停留。
他们不急于赶路，是为了拖延时间在路上再找机会对风灏南下手。紫蝶庆幸边陲小镇之中的荒凉，因为只有一家客栈，她与手下也住在此处，更加便于行事。
午时已过，孙云鹤等人都没有要赶路的意思，紫蝶带上面纱在两个手下的搀扶下去大堂用餐，她留意到堂中多了很多来历不明的人。这些人的包裹中都带有兵器，并且呼吸沉稳太阳穴突起，显然是修炼内家功夫的高手。
从紫蝶出现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目光便集中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虽然她以轻纱遮面，但是清丽脱俗的气质和妙曼的身材让所有男人如痴如醉。
“小姐，奴婢扶您回房间，让小二把饭菜送进来吧！”
紫蝶已经查探清楚了形势，便点了点头。她转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中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当两个人目光交接的瞬间，紫蝶愣了一下。
“姑娘，一个人回房间多闷呀，不如让我陪你呀！”田尔耕起身走到紫蝶身边，伸出手去勾紫蝶下巴。
“哪来的下流胚子，敢对我们家小姐无礼！”紫蝶的手下挡在紫蝶面前，呵斥道。
“臭丫头，大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把面纱摘下来让我瞧瞧，不然我就在这里扒光你们的衣服，让大家都来欣赏欣赏。”
“无耻！”紫蝶的手下一掌击出，田尔耕便闪到一边大笑道：“还会功夫，我喜欢！”他双手一挥，他的手下随即涌了上来。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坐在大堂中的许多人都加入了战局，一时之间敌我难分。紫蝶留意到角落里的汉子趁人不备悄无声息地去了后院。她以密语传音术吩咐手下，尽量拖延时间拦住东厂的人，也悄悄跟了过去。
虽然风灏栎易容乔装，可是紫蝶依然认得他的眼睛。她没想到这一次风灏栎会冒这么大的险亲自来救风灏南，她狠不下心肠对他置之不理。
风灏栎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看守风灏南的四个守卫，以手中利器砍断锁链，急切地说道：“快走！”
“你是什么人？”风灏南打量着问道。
“大哥，是我，我是灏栎呀！”风灏栎没想到这个易容术还真是神奇，连亲大哥都认不出他。
风灏南爽朗地大笑道：“好小子，怎么打扮成这样？”
风灏栎无奈地答道：“我这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大哥，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灏栎，你的好意大哥心领了，你冒这么大的险来救我，有你这个好兄弟我死而无憾。可是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大哥，你知不知道魏忠贤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你通敌卖国。这个罪名非同小可，他一定不会让你活着回去见皇上。你跟我走吧！”
“如果我就这样走了，我的一世清白就毁了。我死了不要紧，可是我不能连累整个风家。灏栎，你快回去吧，就算我死了风家至少还有你。奶奶年纪大了，灏鸣又不争气，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
“大哥，你怎么还不明白，魏忠贤陷害你的罪名成立，风家是要满门抄斩的，到时候凭我一人之力根本保不住风家！”
这一路走来风灏南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他总以为以风家在朝中的势力，事态没那么严重，就算他一人死了，还有风灏栎可以继承风家的祖训。
“大哥，别想了，再不走来不及了。外面一部分是我的人，另外一些人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来历，是敌是友都不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呀！”
风灏南犹豫不决，他这一走就变成了畏罪潜逃，岂不是等于承认了通敌卖国吗？到时候风家一样难逃灭族之祸。但是如果不走，又怎么对得起风灏栎千里迢迢赶来救他的这一番情意。
“相公，你快跟二弟走吧！”蜻蜓从院子的后门进来，扑进风灏南的怀里放声大哭。
“若惜，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让你安心留在军营中的吗？”风灏南紧紧搂着妻子，多日来的相思与担忧化作万般柔情。
若惜擦去眼泪扬起头望着风灏南劝解道：“相公，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能安心呢？外面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你又何必白白牺牲性命？相公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不甘心背上叛逆的罪名，这样你就更应该保住性命。
“你要回京城证明自己的清白，不一定非要东厂的人押送。你与二弟一同回京面见圣上，到时候自然可以申诉冤屈。既能保住性命又能保全名节，不是很好吗？”
“大嫂说的有道理，大哥，只要我们回到京城，所谓的畏罪潜逃也就不攻自破了！”风灏栎认为这个办法可行，也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风灏南低头望了望若惜，她是那么柔弱又是那么坚强，万一他死了，她无依无靠孤苦伶仃，还怎么在这个乱世之中生存下去，他承诺过要一辈子照顾她。他握紧若惜的手，一咬牙决定拼了。
“大胆风灏南，竟然敢勾结江湖草莽意欲潜逃。来人，格杀勿论！”孙云鹤在打斗中意识到情况不妙，便杀出重围跑到后院。他一声令下便涌过来许多手下。
“好，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大将之风！”风灏南将若惜护在身后，以内力吸起倒地看守的钢刀，率先迎了上去。
风灏栎发现除了负责押送风灏南的侍卫之外，刚才大厅之中居然一半以上都是敌人，他猜到这些人是魏忠贤在江湖上收买的一批杀手死士。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他和风灏南还要保护不会武功的若惜，渐渐感到了压力。
紫蝶躲在暗中暗暗焦急，如果此刻蜻蜓可以施以援手的话，风灏栎兄弟绝对不会这么狼狈。她开始弄不清楚蜻蜓一直隐瞒身份究竟是对还是错。
眼看着孙云鹤的剑就要刺进风灏栎的胸膛，紫蝶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一掌将孙云鹤的剑震偏。
其实从紫蝶一出现风灏栎就已经认出了她，无论她是轻纱遮面还是黑衣劲装，她身上独特的香味和气质都让他刻骨铭心。
紫蝶以暗器射杀了一大片的人，跳入战圈对风灏南说道：“你们快走！”
“蝶恋仙子！”
场中许多人都停了下来，得罪喋血令的后果非同一般，大家都有些犹豫不决。
“哼，传闻蝶恋仙子美若天仙，今天老子就要摘下你的面纱看一看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传言属实，那今天晚上咱们就不愁寂寞了！”场中的一个人大笑着说道。他的话激起了大部分人的好奇。
“就是，若能杀了蝶恋仙子咱就扬名立万了！”
此人话音刚落就有大批人围了上来。
紫蝶冷笑一声，手指凑到嘴边吹响了哨声，声音震耳欲聋，许多内力稍浅的人甚至感到血脉偾张经脉逆转，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喋血令的杀手已经持剑出现在场中。
风灏南带着若惜，由风灏栎断后，走了一段路程之后风灏栎却停了下来：“大哥，拐过前面的那条路，我在那里准备了快马和银两，你带着大嫂先走，我马上追上来。”
“二弟，你不跟我们一起走？”风灏南拉着风灏栎问道。
“大哥，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放心吧，我们京城见。”
“你是不是想回去救蝶恋仙子？”若惜一直以为以风灏栎的正直不会爱上一个杀手，她不知道紫蝶和风灏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风灏栎对紫蝶似乎并非无情。
风灏南想起昨天晚上蝶恋仙子的出手相救，一直想不明白，问道：“还有，你是不是认识蝶恋仙子？”
“大哥，这件事一言难尽，总之我不能丢下她不管，你跟大嫂快走吧！”
风灏栎不再解释，转身就往回走。那天晚上他对紫蝶说了很绝情的话，事后回想起来既心痛又后悔。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只是不希望紫蝶再继续为了他纠结和痛苦。
今天紫蝶舍身相救，他真的做不到断然绝情。
紫蝶带在身边的姐妹不多，武功也参差不齐，她不想有任何人牺牲，无奈之下只好出下下之策。她从袖中掏出一支玉笛凑到唇边，吹响了奇特的旋律。
风灏栎赶回客栈的时候看到了一幕奇景，只见无数五颜六色的蝴蝶从四面八方飞过来，没过多长时间便把整个院子都占满了。蝴蝶围着人上下盘旋，院子里的人仿佛迷失了心智一般，挥舞着钢刀砍杀蝴蝶。
好像是一种幻术，风灏栎感到头晕眼花，努力克制着想要加入战圈的冲动。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用剑支撑着身体。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血流成河，几乎所有人都自相残杀而死。
景象的惨烈让风灏栎浑身颤抖，他走到紫蝶面前，痛心疾首地说道：“你太残忍了，你怎么可以……”
“我……”紫蝶脸色惨白，身体忽然向旁边倾斜，吐了一大口鲜血。
她的手下将她扶住，转头怒斥风灏栎：“你这个男人好没良心，若不是为了让你大哥大嫂可以顺利脱身，我们堂主何必耗损那么多的内力自伤身体。你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是谁更残忍一些？”
“我……”风灏栎不知道刚才召唤蝴蝶的是一门什么样的功夫，此刻看到紫蝶几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明白眼前女子所言非虚，紫蝶消耗了太多的内力。他替紫蝶把了把脉，发觉她的虚弱程度远在他的预计之上。“你这又何苦呢？”
“我……对不起……”紫蝶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风灏栎握着紫蝶的手，轻抚她的脸庞，随后抱起她说道：“我找个地方替你疗伤！”
“哼，想走？想得美！”孙云鹤和田尔耕忽然从墙外跳了进来，挡住了风灏栎的去路。
泪洒断肠涯“哈哈……蝶恋仙子的美貌果然是名不虚传，光看她的身材就已经那么销魂，若是脱光了搂在怀里……哈哈……”
孙云鹤和田尔耕淫笑着对视一眼，想入非非。刚才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妙，不约而同趁人不备逃了出去，行了一段路之后怕回到京城被魏忠贤重罚，于是壮着胆子暗中潜回查看，却没想到还能捡到一个大便宜。
“你们简直色胆包天，竟然敢对我们堂主无礼！”紫蝶的四个随身婢女抽出长剑拦在风灏栎面前说道，“公子，请马上带我们堂主离开，这两个无耻之徒交给我们。”
“有劳几位姑娘！”风灏栎见识过喋血令杀手的武功，以为她们四人绝对不会输给孙云鹤和田尔耕，便强撑着一口真气，带着紫蝶施展轻功离开。
“追！”
“怕你们没这个本事！”
田尔耕冷笑一声刺出了长剑，暗中将扣在手中的毒粉撒了出去，顿时，四个女杀手倒地身亡。“哼，别以为只有你们喋血令懂得用毒，我呸！”
孙云鹤暗中抹了一把冷汗，紧随田尔耕去追赶风灏栎和紫蝶。如果能够抓到蝶恋仙子，不仅晚上可以一亲芳泽，而且还是大功一件呢。
紫蝶靠在风灏栎的怀里，静静地听着耳边风声呼啸以及风灏栎急促的心跳，她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滑落，脸上却挂着幸福的微笑。如果可以就这样死在风灏栎的怀里，她也会觉得很欣慰。
从风灏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紫蝶就知道这一次的任务她又不能完成了。她不可能下手杀了风灏南，因为，她不可以再伤害风灏栎，即使在他的心目中，她不是他最爱的女人。
风灏栎刚才被紫蝶的幻蝶术所伤，气门之中隐隐作痛，功力只剩下平日的一半。
“灏栎，你放下我，自己走吧！”
风灏栎没有回答，强行将一口鲜血吞了回去。不行，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紫蝶。忽然头顶两条人影掠过，孙云鹤和田尔耕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风大人乃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居然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简直是可悲可笑！”孙云鹤嘲讽道。
风灏栎冷笑一声，轻轻地把紫蝶放了下来，低头柔声说道：“蝶儿，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紫蝶点了点头，到了生死关头她还可以跟他在一起，已经是上天给的恩赐。风灏栎抽出佩剑迎战孙云鹤和田尔耕。
换作平时，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风灏栎的对手，可是现在风灏栎受了内伤，招式功力不足，根本伤不了他们。紫蝶暗自焦急，却见孙云鹤一掌打在风灏栎的胸口，风灏栎掉入了旁边的悬崖。
“灏栎……”紫蝶强行提起一口真气跳了下去，顺手抓起树藤甩下去绑住风灏栎的腰，另外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悬崖上的树枝。
“蝶儿，放开我吧，不然你也会掉下去的！”风灏栎看着摇晃的树枝随时会折断，这根树枝太纤细，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
“不，我不放！”紫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和绝望过，“灏栎，如果你死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蝶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在你跟我相处的那段时间里，究竟有没有真心爱过我？”
“灏栎，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吗？”
“我相信，蝶儿，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伤害了你。你自己要保重，我们来生再见！”风灏栎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爽快利落地割断了树藤。
“灏栎！”紫蝶的泪水倾泄而下，毫不犹豫地放了手，随着风灏栎一起坠入悬崖。如果她以这种方式死了，师父应该没有理由再为难其他人了。
她感激上苍给了她一个完美的死法，“灏栎，生不能同衾死要同穴！”
风灏栎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紫蝶甘愿与他共赴黄泉，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动，“傻丫头，你知不知道我最大的心愿是可以看着你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两个人都以为必死无疑，却先后掉进了谷底的碧水寒潭。冰凉刺骨的潭水激发了风灏栎求生的本能。紫蝶不谙水性，本来以她的功力完全可以闭气，可是她受伤太重，残存的意识中只有初见风灏栎时的美好。她感觉有人在靠近她，让她又依靠到了坚实的胸膛。
风灏栎抱着紫蝶向岸上游去。“蝶儿，蝶儿……”风灏栎轻轻拍打着紫蝶的脸庞，紫蝶皱眉轻轻哼了几声便昏了过去。风灏栎探了探紫蝶鼻息，一切如常。他把紫蝶紧紧抱在怀里，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油然而生。
他横抱起紫蝶，想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替她疗伤。
寒潭边上长满了黄色的奇异花朵，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芬芳。风灏栎抱着紫蝶沿着寒潭一直往前走，终于看到一个干燥的山洞。他把紫蝶放下，捡了干柴生起了火。
紫蝶的内伤开始发作，风灏栎想替紫蝶把衣服烘干。他的手刚刚触及到紫蝶的腰带便犹豫了。无论紫蝶的身份是什么，她都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妙龄少女，如果他擅自替她宽衣解带，岂不是玷污了她的名节。风灏栎想起了当日在山洞之中，紫蝶替他运功疗伤，他这时才体会到紫蝶对他的用心良苦。
风灏栎把紫蝶抱到篝火边，把火烧旺，却始终没有去解紫蝶的衣服。
他坐到旁边运功疗伤，静静等着紫蝶醒过来。
“灏栎……不要……不要走……”紫蝶伸手想要抓住梦境中的风灏栎，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始终握不到他的手。
“蝶儿，我在这儿！”风灏栎把紫蝶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温柔地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紫蝶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风灏栎闪着泪花的目光，她用尽全身力气扑进风灏栎的怀里，“无论是在天上还是地狱，只要能让我跟你在一起，我都心甘情愿！”
风灏栎把紫蝶紧紧拥在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头安慰道：“蝶儿，没事了，我在你身边！”
紫蝶从风灏栎的怀里出来，凝望着他熟悉的脸庞，当她确认他们俩还活着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淡淡的失落。一心求死，却始终不能如愿，万幸的是风灏栎也还活着。
“蝶儿不要哭，没事了！”风灏栎吻去紫蝶的泪水，他与紫蝶经历了生离死别，他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的内心，他爱她，是连他自己都否定不了的事实。
“灏栎，我好冷！”紫蝶下意识地环抱着自己，她为了施展幻蝶术耗损了太多的功力，没有十天的休养根本恢复不了。
“蝶儿，我到洞外去守着，你把湿衣服脱下来烘干就不冷了！”
“灏栎你别走，你抱着我好吗？”
“怎么啦？”
“我怕你一走就消失了。”
风灏栎把紫蝶的手拉过来，凑到唇边亲了一下，温柔地哄道：“真是个傻瓜，这个地方四面都是悬崖峭壁，我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你不把衣服烘干会生病的，听话，好吗？”
紫蝶点了点头：“那你不要走开，背过身去就好。”
风灏栎笑着应允，走出三大步转过身去。除了柴火燃烧，风灏栎几乎能听到紫蝶衣衫落地的声音。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
他握紧双拳强迫自己镇定，紫蝶对他的耐力太有信心了，却不知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时，任何男人都会想入非非。
“灏栎，你怎么不说话？”
“呃……你想听我说什么？”风灏栎咽了咽口水，干涩地问道。
“你有没有怪我欺骗了你？”
“蝶儿，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和磨难，我只想好好珍惜老天爷恩赐给我们的机会。以后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愿意一生一世照顾你！”
“灏栎，谢谢你！”紫蝶从后面环抱着风灏栎，紧紧依靠在他的后背。
风灏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能嗅到从紫蝶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
他握着紫蝶的双手，突然转身将紫蝶拉进了怀里，低头迅速吻上她的唇。
紫蝶此刻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纱衣，风灏栎不敢睁开眼睛，但是双手却能触及她柔弱嫩滑的肌肤。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初见紫蝶时的场景。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有几个男人会不心动呢？
紫蝶在风灏栎的怀里本能地抗拒了一会儿，随即瘫软在风灏栎的怀里。
“蝶儿，我……”风灏栎的手在紫蝶身上游走，亲吻着她的脸颊和脖子。
他凑到紫蝶耳边，轻舔她的耳垂，呼吸急促地说道，“蝶儿，我想要你！”
“灏栎，不……”紫蝶想要拒绝，浑身的炙热让她一点儿反抗的力气都没有。风灏栎横抱起她轻轻放在篝火边的干草上，细心地欣赏着紫蝶。她真是一个让人嫉妒的宠儿，容貌的清纯加上完美的曲线，她的美貌让多少男人神魂颠倒，风灏栎轻柔地压在紫蝶身上，再次覆上她的唇。
紫蝶轻轻哼了一声，她已经放弃了反抗。这个男人是她今生的挚爱，她愿意把身体交给他，无怨无悔。
风灏栎握着紫蝶的手，感觉到她在微微的颤抖。她是因为紧张吗？风灏栎轻笑着睁开眼睛，看着紫蝶眼神中的犹豫不决，忽然想起了他与季如月的婚约。他在干什么？他那么爱紫蝶，怎么可以无名无分地要了紫蝶的清白之身。
风灏栎急忙起身，脱下长衫盖在紫蝶身上，连连道歉：“对不起，蝶儿，我……我不该冒犯你，你……我……”
“灏栎，你怎么啦？”面对风灏栎突如其来的转变，紫蝶觉得不知所措，“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当然不是！”风灏栎把紫蝶揽进怀里柔声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不该这么做。你是一个纯洁的好姑娘，我……蝶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娶你，堂堂正正地要你！”
紫蝶忽然觉得风灏栎迂腐得很可爱，她抚摸着风灏栎的脸庞笑道：“我的身体都让你看光了，万一你不娶我……”
“如果我有负于你，就天打雷劈……”
“不要说！”紫蝶连忙捂住风灏栎的嘴巴摇了摇头，她不需要他的任何誓言。如果他们不能离开这里，那她也只剩下两个月的命。如果他们可以离开这里，风灏栎与季如月之间的婚姻也是他们最大的阻碍。
如果没有这次意外，还有十天风灏栎就要娶季如月过门了。紫蝶想到这些不由得黯然神伤！两个人心中都明白，却心照不宣地什么都不说。
紫蝶依靠在风灏栎的怀里沉沉入睡，自从记事以来她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睡得如此安心，她可以感受到从风灏栎身上传来的温暖。死里逃生，身受重伤，环境恶劣，可是她的心却一点儿也不慌乱，她觉得这是上天对她最贵重的馈赠。
第二天早上紫蝶睁开眼睛，身上盖着风灏栎的长衫，却不见他的踪影。
她忽然害怕昨天的事情只是一场梦，她急忙起身走出山洞，迎面撞进了风灏栎的怀里。
“蝶儿，你醒啦？”
“灏栎，你去哪儿了？我醒来看不到你，我……”
风灏栎看到紫蝶眼中噙满了泪水，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紫蝶武艺高强聪明绝顶，可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常年累月的杀手生涯让她充满了戒备，体会不到任何的安全感。风灏栎心疼她的无助，多么希望永远抱着她。“傻丫头，没事了，不要哭。我怕你醒来肚子饿，所以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吃的东西。”
“我好害怕，我以为你不管我了！”紫蝶躲在风灏栎的怀里微微颤抖。
风灏栎把紫蝶从怀里拉出来，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温柔地说道：“蝶儿，你看着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扔下你不管，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你相信我！”
风灏南带着若惜一路向北，刻意放慢脚程。若惜知道他是想等风灏栎追赶上来。风灏栎与紫蝶在当今武林中已经算是一等一的高手，若惜很清楚，他们到现在都没有追上来一定是出了意外。可是她不敢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若惜明白，其实风灏南跟她有着相同的念头，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相公，喝口水吧！”若惜把水壶递给风灏南柔声说道。
风灏南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担心风灏栎会出事。如果因为要救他而牺牲弟弟的性命，他宁愿死在孙云鹤等人的刀下，做一个冤死的亡魂。若不是有若惜在身边，他一定会折返去打探风灏栎的消息。
“相公你不用担心，二弟他会没事的。蝶恋仙子武艺高强，有她跟灏栎在一起，遇到任何凶险都会化险为夷！”若惜安慰道。
风灏南随意点了点头，还是一言不发。他至今都不知道蝶恋仙子与风灏栎的关系。蝶恋仙子愿意冒生命危险助他们脱险，而风灏栎为了回去救蝶恋仙子也一样连命都可以不要。只有生死相随的恋人才会无怨无悔地为对方付出。
风灏南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月月底风灏栎就要跟季如月完婚，万一风灏栎回不去了，季如月岂不是要守望门寡？唉！风灏南心浮气躁，忽然听见了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一队锦衣卫策马扬鞭朝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嘿，咱这地儿可难得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呀！”
“你没听说吗，前几天锦衣卫指挥使在我们这一带失踪了，锦衣卫同知正亲自带队四处搜寻呢！”
“哼，有的是人想坐上那个位置，死了就换一个呗！”
“你说得轻松，他是兵部尚书的乘龙快婿，又是当今皇上的宠臣，连东厂的厂公也要卖几分面子的嘛！”
秦大海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帮手。
夜凉如水，秦大海听完手下的汇报，猛然砸碎了酒坛子，气愤地吼道：
“他奶奶的，让你们找个人都找不到，老子我回京怎么跟皇上交代？”秦大海抹了一把络腮胡子，转头对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知县说道：“愣在那里干什么，继续派人去找呀！”
秦大海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摊上这么一个差事。风灏栎与季如月的婚期越来越近，却迟迟不见他回来。季海雄怕风灏栎不能按时赶回来完婚，每天寝食难安，于是央求秦大海想办法把风灏栎找回来。
秦大海从来都不干那些缺心眼儿的事，他看得出来风灏栎根本就不喜欢季如月，也许风灏栎就是逃婚走的。可是他这边还在想着怎么应付季海雄，另一边却传来消息，风灏南在被东厂押解回京的途中被风灏栎劫走了。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朝中上下顿时乱成一团，口水漫天飞舞。有些人担心风灏南拥兵自重会造反，有些人却上书力保风家兄弟。就在秦大海静观其变的时候，锦衣卫暗中收到消息，风灏栎在救走风灏南之后便下落不明。
这一下秦大海傻眼了。
在东林党人的竭力推荐下，秦大海接了皇上的圣旨，捉拿风灏栎与风灏南回京复命。秦大海知道让他追捕风家兄弟的人其实是为了他们着想，朝中上下谁都知道他是风灏栎的心腹。可是秦大海心里的苦却没人理解。
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找不到人他要背负办事不利的罪名，找到了人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抓。
秦大海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坐在桌子前大口大口地喝酒，狠狠地嚼着羊肉。忽然窗户被一阵微风吹开，闪进来一个身影。秦大海还没来得及出声，来人已经点了他的穴道。
“你是谁？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找秦大人帮个忙，只要秦大人不惊动其他人，我马上为你解穴。”
“好，你说吧！”
风灏南解开秦大海的穴道，从背后绕到了他的面前。
“侯爷！”秦大海激动地站了起来笑道，“太好了，找到你们就好了。
风大人呢？”
“唉，一言难尽！”风灏南坐下来长叹一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略叙述了一遍，“现在灏栎下落不明，我又要躲避东厂的追杀。想不到我半生戎马，忠君爱国，居然会落到这般田地。”
秦大海挠挠头说道：“侯爷，我书读得少，大道理我不懂。但是，东厂的人欺人太甚，连风大人都敢害，简直没把我们锦衣卫放在眼里，一群阉狗，我早晚宰了他们。”
“秦大人，我现在只想让你帮忙找到灏栎，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大海起身打开房门观望了一番然后关上，走到风灏南身边悄声说道：
“侯爷，不瞒您说，我怀疑锦衣卫中有内奸。灏栎来救您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可是魏忠贤那只阉狗竟然也接到了消息。我现在行事都格外小心，如果我猜得没错，阉狗在我身边也安插了人！
“侯爷，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风大人，但是还得委屈您暂时不要露面。
如果风大人出事的消息传了出去，朝廷会地震的。”
风灏南沉思了一会儿，他了解秦大海的处境，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有劳秦大人了，我会随时与你保持联络。”
“不，侯爷！如果你真的信得过我就赶紧回京，风大人和我都不在京城，你们兄弟俩现在又是朝廷的钦命要犯，虽然风家在朝廷中势力庞大，但是人心难测！我怕万一有什么事风老夫人会应付不过来呀！”
风灏南没想到秦大海这个人粗中带细，他一心顾虑风灏栎的安危，确实忽略了家中的情况。婚期将至风灏栎却忽然失踪，即使是季家那边，他们风家也应该给个交代。风灏南告别秦大海，决定先带着若惜回京。
（策乱江山下）第十一章世外桃花难盛开
世外河冰冻
紫蝶站在寒潭边上，意外地发现潭水的水位居然下降了很多。她把手伸到寒潭中，立刻抽了回来，水的温度竟然也比前几天要暖和。
这些日子对紫蝶来说是最幸福的，她不必向风灏栎隐瞒自己的身份，这个地方与世隔绝，只有她跟风灏栎两个人，她也不用随时戒备，可以肆无忌惮地随着风灏栎的笛声在花丛中翩然起舞。
她知道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是她依然每天都开心地面对生活。
风灏栎一直在寻找离开这个深谷的办法，他总是不断尝试，却悲哀地发现这四面全部都是悬崖峭壁，他们根本不可能攀爬上去，除非能像鸟儿那样拥有一对翅膀。他并不是不享受跟紫蝶的二人世界，只是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未了，有太多的责任要负。
到了晚上，紫蝶会依偎在他的身边，两个人静静地望着璀璨的夜空，等待着流星划过。风灏栎喜欢把紫蝶抱在怀里，只有跟紫蝶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可以暂时忘记烦恼。
风灏栎找不到离开的方法，再一次徒劳无功地折返。他看到站在水潭边发愣的紫蝶，悄悄绕到她的背后抱住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嗯？
怎么一点儿警觉性都没有？”
紫蝶转过身靠在风灏栎的怀里，双手揽着他的脖子答道：“这里就我跟你两个人，还需要防范什么呀？”
“在看什么呢，都看得出神啦？是不是觉得水中的倒影很美，美到惊心动魄？”
“油嘴滑舌。饿不饿？”
风灏栎笑着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天不是吃野果就是吃烤鱼，我已经没有味觉了，好像也不觉得饿。”
“灏栎，你是不是很想离开这里？”
“你不想吗？”
紫蝶微微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仰头望着天际，幽幽地说道：“天大地大，已经没有我容身的地方，我没有家，没有亲人，离不离开又有什么分别呢？”
风灏栎能理解紫蝶的心情，他扳过紫蝶的双肩，勾起她的下巴，凝视她的眼睛说道：“蝶儿你听着，以后不许再胡思乱想。谁说你没有家没有亲人？我说过我会娶你，我是你的相公，也是你的亲人。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紫蝶的泪水在瞬间滑落，风灏栎的这番话让她的心荡起了阵阵涟漪，即使是偷来的片刻幸福，她依然感激上苍。“灏栎！”紫蝶依偎进风灏栎的臂弯，流着泪说道，“有你这几句话，即使让我马上死去我也没有遗憾了。”
风灏栎笑着拭去紫蝶的眼泪，叹息着说道：“你们女人就是太敏感。其实有的时候我特别羡慕女人。”
“为什么？”
“因为你们有软弱的权利，开心的时候可以哭，难过的时候可以哭。你什么时候见过哪个大男人动不动就掉眼泪的？”风灏栎轻轻捏了捏紫蝶的脸笑道。
紫蝶轻笑着捶打风灏栎的胸膛，破涕为笑。
半夜紫蝶醒来睁开眼睛，蒙眬中只见即将熄灭的篝火，另外一边却不见风灏栎。她的心猛然一紧，急忙爬起来外出寻找。在碧水寒潭边，紫蝶看到风灏栎一个人伫立着，微风吹动着他的衣衫，他修长而挺拔的身影显得落寞而悲凉。
紫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更加不忍心打断他的思考。她知道，风灏栎心里始终放不下深谷之外的亲人，或许她应该成全他的孝心和忠义。紫蝶的内心矛盾挣扎，她多么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过一辈子。
其实，她已经没有一辈子了，师父给她的三个月期限已经过了三分之一，她只是想让风灏栎再陪她两个月。即使到了黄泉路上，至少她还有一段如此珍贵的回忆。
紫蝶默默地转身离去，黑夜中她清晰地听到了风灏栎的叹息。
第二天早上，紫蝶看到风灏栎漫不经心地坐在角落里，似乎并没有继续寻找出口的举动。她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灏栎，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我只是想陪陪你！”风灏栎拉着紫蝶在他身边坐下，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紫蝶感受到了风灏栎的不开心。她忽然发觉自己好自私。她留住了风灏栎的人，却留不住他的心，这样的厮守有什么意义呢？
“灏栎，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风灏栎心不在焉地问道。
“其实我已经找到了离开深谷的办法！”
“你说什么？”风灏栎把紫蝶从怀里拉出来，疑惑地问道，“你指的是……”
“前两天我发现寒潭的水位下降，而潭中的水温也比以往要高。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寒潭是山谷通向外界的唯一通道。你熟悉水性且内力深厚，想要离开应该不会太难。”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而不是继续隐瞒下去？”风灏栎轻拂着紫蝶额前的秀发柔声问道。
“因为……”紫蝶低下头轻咬嘴唇，含泪说道，“我不想再见到你每天都失望而回，不想见到你忧心忡忡，更加不愿意让你有终身的遗憾。灏栎，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太自私了，但是我这么做只是想多一些跟你相处的时间……”
风灏栎把紫蝶抱在怀里，无奈地苦笑。“傻瓜，其实……你说的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这下轮到紫蝶惊讶了，“那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傻瓜，我知道你对我好，难道我会不心疼你吗？”风灏栎紧紧抱着紫蝶，“我跟你一样很矛盾，外面的世界虽然丰富多彩，但是对我来说，没有你，走到任何地方都是黯淡无光。我想跟你留在这里，静静地守候着你。我们可以结为夫妻，然后生几个孩子，在这个世外桃源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可是在我的生命里不能只顾爱情，我离开的这些日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必须要出去，扛起原本就应该我去背负的责任。蝶儿，你可不可以体谅我的一片苦心，原谅我的自私。你相信我，我一定会遵守我的诺言娶你为妻。等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好吗？”
紫蝶没料到风灏栎竟然早就已经知道了出谷的办法，可是他却一直隐忍着没有说，只是为了顾及她的感受。即使对风灏栎有千万般的不舍，她知道她也不能再阻止他离去。紫蝶牵着风灏栎的手来到寒潭边，水中两人的倒影都显得那么无奈。
“灏栎，谢谢你这么多天来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不怪你。我爱的正是你的侠肝义胆和忠君爱国。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能得到你的爱我已经很满足了。”
“蝶儿，你不要这么说，我听了会很难过！”
紫蝶轻抚风灏栎的脸庞笑道：“你真傻。我们出去吧！”
“蝶儿，你的内伤还没有痊愈。我先下去探一探潭中的情况，你在这里等我！”风灏栎轻轻吻了吻紫蝶的唇柔声说道。
紫蝶点了点头，风灏栎做了一个深呼吸，一头扎进了寒潭里。紫蝶泪如雨下，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眼睁睁地望着心爱的人离开，她知道一旦离开这个地方之后，他们就不得不去面对更多的艰难险阻。
紫蝶忽然觉得她是那么的脆弱。从前，她的心只属于自己，她为自己而活。现在她终于可以明白，情为何物！所谓的生死相许不足以阐释爱情，她难以想象以后没有风灏栎的日子她该如何度过。
可是，风灏栎跟她真的有结局吗？他是季如月的未婚夫呀！虽然紫蝶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是她与季海雄的关系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季如月呢？
紫蝶低头紧握双拳，指甲镶嵌进手掌都没有疼痛的感觉。
紫蝶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地祈祷上苍饶恕她的满身杀孽。她并不是想要篡夺妹妹的幸福，她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她只想用残存的生命为风灏栎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紫蝶在寒潭边上等了整整半个时辰，她焦躁不安，担心风灏栎会出事。
她正下决心下去寻找，风灏栎却从水中钻了出来。
“灏栎！”紫蝶松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拉风灏栎。
风灏栎浸泡在水中，绽放出兴奋的笑容：“蝶儿，从这个寒潭真的可以通到外面。”
“是啊，既然已经证实了，你快点上来休息一会儿，寒潭下面的路不会封死的。”整整半个时辰没有呼吸到新鲜空气，紫蝶担心以风灏栎的功力未必可以支撑再来一次。
风灏栎握住紫蝶的手，忽然一用力，将紫蝶也拉到了寒潭中。紫蝶不会游泳，下意识搂着风灏栎挣扎了两下。“讨厌死了，吓我一跳！”
“哈哈！”风灏栎搂紧紫蝶的腰，让她整个人依偎在他身上，“我是想让你适应一下水中的温度，越往下水越凉，不过熬过那一段水路就好了。”
“你不上岸休息吗？”风灏栎的迫不及待让紫蝶有些惆怅。
风灏栎忽然低下头霸道地亲吻紫蝶的唇，紫蝶闭上眼睛没有挣扎。风灏栎明白，离开这里之后或许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够肆无忌惮地拥抱心爱的女人。其实，他跟紫蝶一样留恋这深谷中的宁静生活。
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