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

濯水轻声笑出来，抬手擦了擦泪，“其实从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事情，你没有杀过任何人，没有害过任何人，都是我的错。最后，我任性的仍旧不愿意放过你，恃月姐姐死后，我想，我该放弃了……我该放弃了……可是我还是希望你来找我，只要你追着我，就不会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完结……”濯水伏在桌上再也忍不住，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那些事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每一个计划和安排都很可耻。
“就算没有那样的事，我还是会追上去的，我没想过要坚持还是要放弃，可是我的行动每次都自己给了我答案。”矣厢接口说着，恃月的事情，只是借口，只是契机吗？他也说不清，跟随着她的脚步，似乎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我并不知道夙魅给你的是什么毒药，但是我有八成的把握不会是致死的毒药，可是我没有告诉你们任何人，因为……我需要你们的正常表现来麻痹子後，我希望他相信我真的快要死了……就连我自己，后来都信以为真了，以为我真的会死，哈哈……”濯水觉得这是一个世界的疯狂，她也很疯狂，为了最后的胜利，她已经牺牲了太多了，她不能再有一丝纰漏，她不想再有任何人出事……
“我不知道，可能我心底里仍然相信着，夙魅并没有给我毒药，我相信你们之间的感情……”矣厢说着那些连他自己都想不通的情愫，在内心深处，他一直相信着她吗？那是一场豪赌，他其实做好了输掉一切的准备啊。
“对不起，矣厢，我自以为是的做了所有的一切事情，自以为是的以为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让你们都担心我了，我想，刚才我说过的话你就当没有没有听到过，明天你就可以离开君家了，再也不要回来了。”濯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当所有人都以为是他的错的时候，其实，却是她自己一手照成了所有这一切，是她编写并演出了所有的事情。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就是这样，濯水闭着眼想着，不考虑她内心的感受，真实情况就是她是一个阴险的阴谋者。
“就连子後的事情，如果我当初可以多付出一些，或许根本就走不到后面那样，如果我开始就不坚持所谓的……答应他的要求，或许后来的事都不会发生，西泽和恃月姐姐都不会……”濯水闭着眼趴在桌上絮絮说着。她当时坚持的所谓的爱情，所谓的爱他，却是杀了他的父亲，害死了那么多人。如果她早些发现子後内心的痛苦，如果她早些查清楚那些内幕而不是在忙着和矣厢谈情说爱……
子後是个那么温柔的人，他肯定不会那样残忍的做后来那些事，她如果爱他，他肯定可以放开那一切……她没有找到最好的办法，却是用了最蠢的方式解决问题。
可是大家没有鄙视她，没有憎恶她，大家还是和以前一样看着她，照顾她，爱她，濯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脏，做过这一切的她，根本无法回到君家，就连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比她干净。
她真的明白了，哥哥所说的君家人是生来没有幸福的，她不该尝试去握住那样的幸福。她摔得重重的，摔得很疼。大家可以原谅她，那是大家善良，是大家大度，她做不到。
或许是到了这一刻，矣厢才能真的听懂濯玉说过的濯水很自卑的话……她太过自卑了，她总是把自己放的最低，她自己的需求都放到最后，她总是认为自己没有把问题考虑好，没有做好……她总是想着完美解决，却无法做到，于是更加觉得自己很卑微……
矣厢走过去把她抱到自己怀里，让她在他怀里哭。这样一个在大家眼里乐观开朗的女子，这样一个看遍诸多人世间丑恶的人，她还是这样的纯真美好，她会为了自己做过的一点点错事就自责很久，会觉得自己很肮脏……以前的许多事都浮现在眼前，她对自己的不自信是那么明显，他被表面的事情蒙蔽了吗！为什么他从来没告诉她，她是那么美丽，那么聪明，那么善良……
他从来没告诉他自己是爱她的，她该有多么的不安，她是否一直以为他只是遵守着当初的约定和她定下婚约？她是否时刻想着他有一天离开了她也是很正常的，她为什么从来也不说……
“水儿，告诉我，你曾经多少个夜里这样哭着想着自己犯过的错误……”矣厢发现自己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
“矣厢，不要丢下我，不要……”濯水已经语无伦次了，她不想放开他，他是第一个她愿意完全相信的人，他说的话他都会相信，他说她好看她就是好看，他不能抛下她，她什么都可以告诉他，什么都可以回答他，“第一次，是我带溪儿外出的那天，她被打成重伤，我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眼里的谅解，我觉得自己是个罪犯，我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傻瓜才会带着溪儿出门的，我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她，我害了她，她的病越来越重，我好多天睡不着，我一次次从梦里惊醒，看到她那样用原谅的眼睛看着我……我无法原谅，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矣厢任由自己的泪落下来，她上次讲到这件事，并没有这样说过，他知道是自己的父亲给了君濯溪一道催命符，却没想到这件事也压在濯水心里，让她从小时候就一直喘不过气来。
“第二次还是溪儿，她跟着我来六泉玩，可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她掉到了溪水里，我差点害死她！”濯水越说越陷入到当时的恐慌无助中，喝过的酒劲也上来，她的泪止也止不住。“她后来真的被我害死了，她还那么年轻，她那么好，她温柔又善良，我害死了她！”
“不，不是你的错，水儿你听我说，那些，都不是你的错！”矣厢抬起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
濯水摇着头，“不是的，是我的错，哥哥他们都说，不是我的错，无论我做错什么，他们都原谅我，其实我知道的，都是我的错，他们不怪我，是因为他们爱我，他们不希望我自责，可是，我知道的……”
矣厢一下子呆住了，这就是濯玉说的，她不相信任何人的话，因为知道她有很深的负疚感，所以大家肯定都会告诉她不要紧，告诉她与她无关，可是就因为那样，她更加内疚了……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她从十岁左右开始就陷入了这样的恶性循环里，却还是保持着乐观的心态一直生活到了现在吗？
想到她那些笑容，矣厢的心越来越疼，他爱上了一个怎样的女人啊……她的坚强，早已超过了她该有的坚强。他现在想到濯玉、尘风、清扬、夜寒对她的疼惜，他发现根本不够，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够，他们那么宠她的原因，他早该想到的。
“水儿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绝没有骗你，也没有因为你是我的什么人就对你撒谎，你听好我说的每个字，那些悲剧之所以会发生，并不是因为你的错，并不是因为你没有做到更好，而是他们本来就是那样的发展过程，本来就是那样的命运，就像人生老病死，都是有定数的，虽然说不准，但是肯定是有一定的规律的，那样的规律，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就算是君家的人和四大家的人，也是无法改变的。”矣厢很肯定很坚定不移的说。
濯水看着他的眼睛，黑色里透着光芒，濯水抬手抚上他的眼，她相信他，当然相信他，可是……濯水闭了闭眼，她真的太过分了，这种时候死死扯着他不放，他是厌烦了吧，是忍耐够了吧……
“矣厢，我相信你，我会试着相信你所说的，我明天就不送你了，你早些回去歇着吧，我要休息了，我好累。”濯水松开手，往床边走去。
矣厢伸手拉住她恢复刚才的姿势，“你不是说你不原谅我吗？你不是说我已经错了很多次吗？既然我当初去规避寺找你是错的，既然我当初让你认识我是错的，既然我让你爱上我是错的，既然我也已经错误的爱上你了，那我现在还想继续错下去，你说怎么办？”
听着他的话，濯水忽然有种无法完全听懂的感觉，睁大了眼看着他，他是认真的？他没有喝酒，她记得。
矣厢笑了下，俯身吻她，“既然我们都错了，那我们就一起错下去怎么样？”矣厢抱着她上床，床帐随着落下来。
濯水没有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吻很温柔，他对她一直都是很温柔的，除了那一次。
“矣厢……你说……你爱我……”濯水在迷蒙中轻声问。
“嗯，我说我爱你。”如果可以，如果她愿意，他可以每天说给她听。她以为对他说了那些话，他就会放弃她吗？他反而更想抓牢她了，她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