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二）

第二日，我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有了醒意，环视四周，发现这里虽然熟悉，却不是我常住的屋子，陈设有很大不同。我刚想招呼侍女问她怎么把我的陈设换了，才忽的想起这不是天权殿吗？
我当下一个机灵，睡意全无，翻身下床。动作幅度太大，难免引来宿醉之后的头疼。我捂着头闷哼一声，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朱砂仙子是否醒了？我可以进来吗？”
我招呼她进来，她为我准备了洗漱的水和毛巾。我一边整理仪容，一边问她：“怎么不见天权星君。”
她回道：“星君昨夜宿在天玑殿，还未回来。”
许是昨夜我霸占了他的床，他只好找他三哥求救了。我又揉了一阵脑袋，还是有些疼。侍女端来了醒酒汤，服侍我饮下，并说这是天权星君吩咐的，我甚是感动。
自打我留宿天权殿之后，流言和八卦便大风起兮云飞扬般的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面目全非。最盛时，甚至连当事人听到了都不知道这是在说谁。
一日，我在太上老君那里为他看火。当然不是我一个，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小仙和我一道。想来是太上老君经过上次的教训，再不敢让我独自替他炼丹，才找了小仙作陪。他如此为我着想，却又旁敲侧击的埋汰我，令我哭笑不得。
那小仙看来是个新来的，对炼丹一事颇为上心，很有几分我当年初学乍练时期的模样，我望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感慨道：后生可畏啊。
我们一并将火生旺，便坐在一处聊起天来。她起初只和我说些天气花草，炼丹制药的琐事，后来不知怎地话题就渐行渐远，朝着八卦的方向奔去了。许是聊着聊着，见我不像看上去那么严肃，就放松下来了。
她向我抱怨道最近的女仙们都不知检点，行为放荡，看到稍微入眼一些的男仙就奋不顾身的扑上去。我听她说得兴致勃勃，便问：“是谁啊？”
她说具体的她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不但到天权殿去向天权星君求婚，还恬不知耻的住到他寝宫里去了。天权星君十分讨厌这个小仙，几次三番想将她扫地出门，可是她厚着脸皮非要倒贴。
我起初听得起劲，不时还附和的笑上两声，听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这个恬不知耻的小仙说得不正是在下我吗？怎么我的名声就这么一日千里的急转直下了呢。
她说得天花乱坠，声情并茂，简直连我都说服了，真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就该被处以极刑的。罪过罪过。其实这都不是我本意，我一片丹心为人界，抛头颅洒热血，是你们的天权星君横竖不给我这个面子，我还能怎么办？唉，人在江湖漂，谁能不挨刀。
我想想，这事就这么过去算了，我也不想解释什么，清者自清。谁知，流言俞传俞盛，最后竟然招得天权星君亲自来找我说事儿。说来惭愧，自那日我在他寝宫一夜留宿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此番他亲自来寻我，我受宠若惊，备了上好的茶叶来招待他。
我以为他难保不会数落我一番，再到太上老君那儿参我一本，谁知他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答应和我一道去月老处任职。我再次受宠若惊，他突然转了性，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那日，我在月老殿等他，他依旧穿了和我初见时的墨绿镶金长袍，我疑心他是不是除了这套衣服就没有别的了，还是同样的衣服他有个好几套呢？费解啊。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一来，更引得周围的小仙们议论纷纷了。
先是我恬不知耻的去向他求婚，后来我有伤风化的去和他同居，再后来他有伤风化的跑来兴师问罪。唉，这下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为他倒了茶，他斜睨我一眼，丝毫不为所动。我想，你在自己的宅邸摆架子也就算了，到我这里还来摆架子，不就是仙籍比我高上那么一点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只是一点吧）
我问：“无事不登三宝殿，天权星君找小仙有什么事吗？”
他道：“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你找我干什么啊，没什么大事你就好好待在你的天权殿啊，那么多厢房不够你玩的？我这小庙可呈不了你这尊大佛。
他接着道：“只是关于你上次询问我的事，我来给你个答复。”
哦？这我倒是来了兴致，也不想着下逐客令了，竖起耳朵听他下文。
他酝酿了半晌，我也酝酿了半晌，空气里流动着缓慢而躁动的气息，时间如同抒情镜头一样漫长。终于他轻提一口气，我看他就要说话了，心下一阵紧张。
谁知他竟然举起我为他倒的茶杯，喝了一口。
你倒是说啊，你倒是说啊，你究竟还要不要说了，最讨厌这种话说一半还特地吊你胃口的人了，甚烦人。心动不如行动，这么想着，我就伸手夺下了他手中的茶杯，放在一边，道：“天权星君还是说完了再喝吧。”
他估计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做，当下就愣住了，一双眸子里映着惊讶、诧异、不解和玩味种种复杂的感情，犹如万花筒一般热闹非凡。
我无辜的眨眨眼，将头支在右手手背上，如好奇宝宝一样盯着他，道：“快说呗。”
他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将头瞥到一边去假装45度角仰望天空，幽幽道：“鉴于你是太上老君赞赏有加的仙女，虽未上仙籍，倒也仙根不凡，一心为人界。本星君看在月老的面子上，准备给你一个机会。但是本星君向来不屈居辅佐之位，所以便由我来任职，你来辅佐。如果……”
“简而言之就是你同意了。”我打断他的话道。总之，说了那么一段长篇大论，最后还不是为了突出一个核心主题，那就是他同意了，何必搞得那么麻烦呢。最讨厌这种话说一堆还搞不清楚重点的人了，甚烦人。
他扭回头看我，严肃道：“本星君还未说完……”
我冲他吐吐舌头，将他未喝完的茶端起来一饮而尽，拂袖而去，顺带掂走了为他备的好茶，开玩笑，那可是西湖龙井，怎么能浪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