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离开家乡

小小的山坡，却有着十几座坟墓。年节刚过，没有人来扫墓，再加上冬天留下的满地枯黄野草，这里的气氛愈加凄凉。
没有人知道，枯黄的野草在风中哀鸣时，仍坚定不移地守护着身下星星点点的嫩绿。
少女提着篮子穿过一座座坟墓，最后，她在一座较大的墓前跪下，低头取香蜡的时候，她看见那如星的嫩绿。
她怔了怔，忍不住伸出手指，指尖轻触那一点嫩绿，微扯唇角。“你们真幸福。”她的语气难掩羡慕与落寞。
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倏地收回手，取出香蜡点上，又往火里丢冥币。
“爹、娘，你们在下面还好吗？明天我就要出发去找未婚夫了，你们不用担心我在路上会遇到危险，狗子哥会和我一起去，他会保护我。”
周围没有风，冥币燃烧后的灰烬却飞上天空，据说这是往生者很高兴的意思。
是啊，当然要高兴，自五岁那年爹过世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十年了，娘就一直在盼望着和爹团聚，但是因为她的存在，娘一直坚强的活着，只在夜里一遍遍抚着爹留下的玉笛，泪流到天亮。如今，他们终于团聚了，当然要高兴。
只是，这世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泪水滑过脸颊，一滴滴掉在燃烧的冥币上，飞舞的灰烬停了，仿佛爹娘也感应到她的悲伤，不再为团聚高兴。
少女横袖抹去泪水，微笑道：“我是为你们高兴，喜极而泣，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我走了，你们……你们在下面一定要好好的。”
少女提起空篮子，飞奔逃离，从她的背影仍可看出她不断地抹着泪水。
坟墓上升起白烟，烟雾中，一对身穿白衣的俊男美女慢慢浮现，他们望着少女跑走的方向。
“我们不是好爹娘，把女儿一个人留在世间。”女人低泣着说。
“女婿会照顾她的，她会过得幸福，一定会的。”男人搂着女人，语气坚定，是劝告女人，也是告诉自己。
“真的吗？”女人希冀地望着丈夫。
“真的。”男人微笑，女儿命中的男人缘极好，会有好几个优秀的男人为她疯狂，他们会帮助她度过生命中最困难的关卡。最后不管她的心属于谁，她都会得到幸福。
得到丈夫的保证，女人放下担忧的心，倚着丈夫笑了。
白雾中，男女的身形渐渐淡去，终至完全看不见，白雾散去，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一口气奔下小山坡，确定再也看不见那坟墓，夏雨才蹲下失声痛哭。她不高兴，她一点都不高兴，为什么要抛下她一个人？因为她已经及笈，长大了吗？若是这样，她宁愿永远活在五岁，只要爹娘伴在她身边。
“小雨，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愉悦的声音来自于一个长得十分魁梧的男人，他奔到夏雨面前，白目地看不见她的悲伤，还在为找到她而呵呵笑，更加凸显出她的悲哀。
夏雨站起来，越过男人朝前走。
“小雨，你哭了！”男人见到夏雨满脸的泪水顿时咆哮，“是哪个混蛋欺负了你，告诉狗子哥，狗子哥替你报仇。”
夏雨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小雨，你……你别不理我呀。”狗子急得同手同脚地跟在她身后，想伸手替她擦泪水吧又怕碰坏了他，他从不懂得控制自己的力气，刚刚出来找她时就一不小心把昨天才修好的门给打烂了，呆会儿回去一定会被娘罚跪。不过小雨的事最重要，一定要问出是哪个混蛋欺负了他的小雨。
“小雨，你告诉我呀。是不是大牛？”狗子想到一个最可能人选，大牛也喜欢小雨，还常常想摸小雨的小手，他都还没敢摸过的说。难道大牛摸到了？所以小雨才哭得这么伤心。对！一定是这样！
“该死的大牛，我现在就去砍了他的手。”说着狗子就冲出去。
“诶，狗子哥，回来！”一看这情况不对，夏雨赶紧叫住狗子。而狗子，夏雨一喊他就冲回来了。
“小雨，你别怕，我去教训教训大牛，保证他以后再不敢欺负你。”狗子以为夏雨是怕事，当下胸脯拍得“啪啪”响地向她保证。
“又不是阿牛欺负了我。”夏雨撅着嘴，“是笨蛋狗子哥气的我。”
“诶？我？”狗子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地瞪圆了眼。
“可不是，人家本来想爹娘所以在伤心的，狗子哥你还笑得那么开心，人家当然更伤心啦。”夏雨斜睨他。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雨，狗子哥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狗子哥的气好不好？”一听是自己惹得祸，狗子立即低声下气地道歉求原谅。
“噗哧”，夏雨笑出声来，好哥们似的拍拍狗子的肩膀，“好啦，狗子哥，多亏得你，我现在已经不伤心了。咱们回村去吧。”
“好。”狗子呆呆地看着夏雨的笑容，好美啊！
“哈哈，狗子哥，你又看呆了，我有那么好看吗？你都看了十几年了，还呆。”
“嘿嘿。”狗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小雨这么美，再看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我也不会腻的。”
“等咱们出了村子，看见更多漂亮姑娘，你就不会认为我美啦。”
“才不会，小雨是最美的。”狗子气冲冲的反驳。小雨居然认为他和镇上王员外的儿子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太让他生气了。
“呵呵。”姑娘家听见这种话即使明知是谎话还是会笑得开心的，因为没有谁是最美的，也没有谁是最丑的，娘亲说过，再美的容颜也有老去的时候，最后也是鸡皮鹤发，最终化为尘土。所以，这世上没有最美的女人，也没有最丑的女人。
“诶，狗子哥，你说我的未婚夫会长什么样子？娘说他叫楚思琊，这名字真好听。”夏雨满眼的憧憬，她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自然会好奇自己的另一半，她在心里描画着，他要有浓黑的剑眉，炯炯有神的双眼，高挺的鼻子，微抿但看到她就会上扬的薄唇，他还要会呤诗作画，武艺高强，就像爹爹一样。
“哼，那种富家公子，一定就和王少爷一样，胖得像肥猪，一双*眼，酒糟鼻，血红大嘴……”狗子故意恶意地丑化楚思琊，在夏大娘要小雨去找那个姓楚的的时候，姓楚的就成了他的敌人，他不明白明明他可以好好照顾小雨的，夏大娘为什么还要小雨走那么远去找姓楚的？不过没关系，他会跟着小雨一起去，然后再把小雨带回来。夏雨是他的娘子，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了，小雨是他的。
“狗子哥，你都没见过他为什么这样说他？他是爹为我定下的夫婿，一定是风度翩翩、卓尔不群，貌比潘安、才高八斗……”
“停、停、停。”狗子听得头都大了，这种四个字四个字的他一点都听不懂，偏偏小雨很喜欢说这种四个字的话，以后他们成了亲他一定要规定她不许再说四个字的话。
“小雨，咱们不说那个姓楚的的事了，好不？”
“什么姓楚的，人家有名有姓的，叫楚思琊，楚是楚霸王的楚，思是思考的思，琊呢，是……”
“停！”狗子再次大叫，哀求道：“小雨，不要说我听不懂的话了好不好？你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
“谁叫你当初爹教写字的时候要睡觉，后来娘教了，你就干脆不来了。”夏雨冷哼道，对于狗子这种不尊重她爹娘的行为打算记恨到世界末日。
“好啦，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吧。”狗子万分后悔当初贪图玩乐不去上学，让小雨讨厌了。
“哼，以后不许说楚大哥的坏话。”夏雨乘机提出要求。
“好，我以后不说了。”为了不被小雨更加讨厌，狗子立即答应，反正他向来是答应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一回事。
“看你这么听话，原谅你了。”
“呼。”狗子夸张地呼出一口气，“太好了！”
越接近村子，人也越多，大家或扛着锄头，或背着背篓，或拿着镰刀，都是到地里去干活的，看到他们两个，都热情地打招呼。
“嗨，小雨，和狗子去给你爹娘上坟呐。”
“是诶，我去告诉爹娘，明天就出发了。”
“呵呵，找到有钱的未婚夫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穷乡亲啊。”
“不会啦，以后我还会常常回来看爹娘的。”
“呵呵，那一定要你夫婿陪着一起来哦，我们也想看看大城里的少爷长什么样子。”
“好。”
听到大家都期待看到小雨的未婚夫，口气还像那家伙多了不起似的，狗子心里嫉妒愤怒的泡泡咕噜噜冒，不就是城里人吗？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他有他这么有力吗？他能一拳打死一只老虎吗？他能一斧头砍倒一棵大树吗？哼！他们这些人都不识货，他狗子才是最厉害的。
“小雨，咱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你快些回家去收拾收拾，做些干粮带在路上吃。”不想听他们再谈论那姓楚的的事，狗子催促夏雨。
“对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呢。狗子哥，谢谢你提醒我。叔叔伯伯婶婶阿姨，我就先走了啊。”
“去吧去吧。”
走进自家的院子，见狗子还跟在后面，夏雨纳闷道：“狗子哥，你不用回家收拾吗？咱们可得大半年才能到杭州城呢。”
“没关系，我娘会帮我收拾。”和小雨共处，狗子当然不想就这么快离开，拼命找借口，“你才是，家里没有别人，这一去这么久，有些东西得收起来，我就在这儿，有什么重的累的活就给我干。”
“好像没什么重的累的活，我家东西都不多，也都不值钱。”夏雨想了一下说，“你还是回家去，你这么大人了，不能总让狗子婶帮你打理，该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了。”
“可是我……”
狗子还想辩，夏雨一个眼神瞪过去，他就噤声了，然后乖乖地改了话，“我先回去了。”
第二天卯时，狗子和夏雨背着行李，在村人的泪水与祝福中走出村子，朝着杭城而去。
“嗨！狗子哥。”就在他们穿过小树林时，树后突然跳出一个姑娘，把夏雨和狗子吓了一大跳。
而一看清少女的面容，狗子便大叫起来，“桃花，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等你们。”桃花甩甩手上的包袱，“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杭州。”
“不行，你快点回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先在这儿来等你们。除非你们想今天不出发了，把我送回去。可是就算你今天把我送回去，明天我还是会在这儿等你们。”桃花得意洋洋地说，摆明了一定要和他们一起去。
“既然这样就一起去吧，等找到楚大哥，狗子哥你在和桃花姐一起回来。”
夏雨说话了，狗子也没话说了，瞪了一眼桃花，“路上老实点。”
“知道啦。”桃花笑笑，把包袱递给狗子，“狗子哥，这包袱好重，我背不动，你帮我背吧。”
狗子提着包袱掂掂，“这么轻你都背不动，我可先说，路上不许说走不动，我不会背你的。”
“知道啦～”桃花故意拖长了声音，在狗子看不见时朝夏雨得意地笑。瞧，狗子哥最疼的还是我，你还得自己背包袱，我的就是狗子哥帮忙背。
夏雨觉得好笑，桃花好像处处都要与她作对，一点点事都要向她炫耀，虽然她不懂她在炫耀什么？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她到底哪点得罪了她。
“小雨，你包袱重不重，我帮你背。”狗子走了一步，想到同为女人，桃花背不动包袱，小雨一定更背不动，当下关切地问。
“不用了，狗子哥，我背得动，咱们赶路吧，要不会错过宿头的。”
“好。”狗子笑呵呵地，然后转向桃花变了张脸，“桃花，你看小雨多懂事，你该向她好好学学。”
“哼！”桃花冷哼一声将脸撇到一边，小雨小雨，什么都是小雨好，什么都是她要向小雨学，哼，夏雨也不过就是有会写字的爹娘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狗子婶告诉她夏雨的爹是被她娘害死的，夏雨的娘长得那么漂亮一定是妖精，夏雨和她娘长得一样，一定也是妖精，狗子婶说过她才是她想要的媳妇，要她跟着来看好夏雨，不能让她害了狗子哥。
夏雨才不管桃花在想什么，她满脑子是对未婚夫的期待与好奇。而狗子呢，他想着怎么摆脱桃花和小雨独处，培养感情，他听过说书先生的故事，男女两个单独在一起就会相互喜欢的。
三个人三种心思，一时间也相处还算和谐，一起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