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沐风苦雨

风起了，卷着整片树林莎啦啦地乱响，天地之间，是风云称霸的疆场。一声闷雷在云层里炸开，不知是拉开了一场怎样演绎的序幕。
接着，雨点肆无忌惮地拍打下来，风将它们吹动的摇摆，却不能丝毫动摇下落的事实。击打，破碎，击打，破碎，这是战争；浸渍，漫延，浸渍，漫延，这就是和平。大地的由干变湿，这是事实。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许凉和李祾在一棵树下躲雨，之所以躲雨，是因为此刻林中已经完全被一片黑暗笼罩，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两个人虽然隔得很近，却谁也看不见谁，索性还有两只手握在一起。许凉道：“你肯定心里满是疑惑吧，为什么不问我呢？”李祾问：“问什么？”许凉道：“你觉得没有什么可问的吗？”
李祾摇摇头。
许凉自然看不到，却呵呵笑了起来，道：“我可忍不住要告诉你了。可我心里也有疑惑，因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跟在我后面呢？”李祾又摇摇头。许凉继续道：“你这一走，青龙院的神话，可是要终结了。你可是青龙院中无人不知，万人敬仰的天才。而我，我是不想再回去了。就是想回怕是也回不去了吧。我已经决定加入玄字门了，而也只有他们能收留我。”李祾点点头，并不说话，她完全沉浸在这暴雨的气氛里，丝毫没有想到许凉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许凉没有得到李祾的回应，也就不再说话，两人静静地听起雨声来。雨打树叶，四周一片沙沙声，起初很有规律，后来却变得有些怪异，将规律的雨声搅乱。按说雨声极大，并不能听出什么动静，但两人此刻心思完全放在了这声音上面，也就有所觉察了。李祾小声道：“我有些怕。”便紧靠在许凉身边。那声音却似乎是向他们这边来了，而且两人已经确乎感觉到前后左右的声音越发杂乱。这些声音里有脚步声，有摩擦树叶的声音，甚至有喘息的声音，肉体碰撞的声音，有一霎那，有东西哈出热气，喷到了许凉脸上。许凉立刻毛发皆竖，但他没有发出声音，而是轻轻地将手盖在了李祾嘴上。他的手碰到李祾的脸，感到一行热泪渗进了指缝里。原来她已经给吓哭了，却是没有出声。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声音才渐渐淡去，直到完全消失。许凉道：“这下没事了，等待会儿雨停了，咱们就立刻离开。”
他话音刚落，接着就有一个声音道：“这雨要下三四天，怎么会停？”
许凉大吃一惊，问：“你是谁？”
那人道：“这个你没必要知道，你应该对这场雨好奇，而不是对我。这三四天里，乌云蔽日，白天晚上是分不清的，你们怎么离开呢？”
许凉听这人的声音，对方应该是一个中年男子，但却并不是他认识的人。
中年男子道：“你们若是不现在走，到三四天后，这里就会变成一片汪洋，把你们淹死。就算水性再好，只需有人用法力在这水中一点，教这水变得鸿毛不浮，舟船不举，还有谁能逃掉呢？你们要走，就趁现在，有神剑在手，也照得亮道路。向西逃出三百里，翻过一座山，就能重见光明了。”
许凉问：“你到底是谁？”
中年男子道：“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许凉问：“既然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想说，我又怎么能相信你？”
中年男子嘿嘿冷笑，道：“亏了我还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连这点问题都搞不懂！你我素不相识，我又何必骗你？况且我就算不愿说出真实姓名，只需随便编一个也就是了，又何必跟你在这里白费口舌？”
许凉道：“我还是不信。”
那男子听了这话，不怒反喜，道：“不错，我正是吓唬你呢！这雨当在破晓时分停，到时候天空中将会出现一条神龙，能够见到这条神龙的，也算是百年难得的福分了。等雨停了以后，你们就可以走了。但是千万不可往东走。玄字门也不在东边，不是吗？就算你现在不想去找玄字门，那么，也别再回青龙院了。”
许凉这下更是惊讶，要说知道他是青龙院出身，尚且不难，可知道他要去找玄字门的人可是凤毛麟角，而这两件事都知道的人，除了胖先六人和李祾之外，还有玄字门中一名信差。那名信差，是许凉的旧友，最起码在许凉这里，是绝没有出卖自己的可能的，而剩下的，只有跟随胖先生来的那五个人了。那五个人应该是要杀了他的，见了面应该会趁黑动手才行，没有必要说这种无聊的废话。他想不明白说话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却听那个人道：“好了，我也该走了。”许凉忍不住问：“且慢，你到底是谁？”
那人道：“等到明天天亮，你会看到我留下的东西，等看到了那个东西，你就明白了。”
许凉听到这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知道那人已经走了，而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如白昼般来去，更是不可思议。许凉也更想不明白了。不知又过了多久，云层竟然开始搅动，露出缝隙来，从那缝隙中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条全身泛着青光的神龙在云里穿梭，雨也渐渐变小，最后停了下来。等到云层消失，东天天际，一抹红日刚好跳出了地平线。李祾道：“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啊，这雨在破晓时分停下了，而且天上也出现了龙。”
许凉答道：“却不知道他到底是谁。那人说留下了什么东西，咱们找找吧。”
李祾指着前面的一棵树，问：“你看那树枝上挂了什么。”
许凉顺眼瞧去，只见一块半身透绿的玉佩挂在树枝上。这块玉晶莹剔透，圆润光滑，上面雕刻了许多极为细小的图案，中间镂出一个“玄”字。李祾取下玉佩，交到许凉手中，问：“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玄字门的标记吗？”许凉摇摇头，说：“不知道，但这必然跟玄字门有很大关系。或许这个人就是玄尊。”他将玉佩交到李祾手里，道：“咱们走吧。去青龙院。他的话都说对了，可最后偏偏不让我们回去，假如我们真不回去，就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去了，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咱们都得回去一趟。”
李祾点头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树林，顺着官道向青龙院赶去。
刚走了一半路程，只见青龙院五位护法的尸体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许凉走上前去，一一看了，说：“伤口很普通，就是被一般的刀剑所伤，但却更加说明了对方是厉害角色，这五个人连反抗的迹象都没有。”李祾问：“那，正德先生会不会……”许凉摇摇头。
突然间，一柄长剑夹空飞来，直抵许凉胸口，许凉避开剑锋，伸手抓住剑柄，喝道：“干什么？”
李祾听他叫的奇怪，问：“怎么？”
许凉将剑丢到李祾手里，道：“你自己看！”李祾这才发现，剑身上刻了“子君”两个字。说道：“原来是子君哥哥啊！”
她话刚说完，又一柄长剑破空飞来。许凉又一次抓住，然后将剑丢到地上，道：“蓝姑娘也来！”
接着，林中沙沙作响，出来了十余个人，都是许凉和李祾认识的青龙院中人。除了当先的一男一女没有拿剑外，其他人都用剑指向许凉和李祾，并且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