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何必言情

当日几人酒饱饭足，被众小童抬回各自营帐歇息，一宿无话。且说第二日上，一干人等聚齐，法王亲自将旌旗交到了孟玄坛手中。众人都上前来道喜，只有冯子君冷冷的站在远处，心道：论法力，论计谋，我自在他之上，凭什么将旌旗交给他？孟玄坛看见冯子君怏怏不乐，就故意在他面前炫耀，气得他面色紫涨，捏紧了拳头。
法王又将众人分成九个分队，一队留守玄蝉洞，另外八队分八路巡查各处，一旦有明月阁迹象，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法王明明知道明月阁众人都在玄玉岛上，却如此安排，为的就是不要与他们发生正面的大规模冲突。
别的不说，就说孟玄坛，在各路队伍中，他被分派到朱天队作总头领，向正南方向巡视。为了声张他手中的旌旗，还特命谢缘与赤火子随驾护法，成为九路军队之中实力最强的一队。法王一声令下，八面队伍出发。
孟玄坛一众南下，第三日上，官道以林为尽。听得一名熟悉地形的樵夫说，这片树林名作种情之林，原本是一片野地，野地上孤零零地生长着一棵老槐树。但有人说，正是在这棵树下，小七仙女与董永定的终身。于是这里的人就有了到这棵老槐树下求姻缘的习俗。谁家有了喜事，就来这棵树旁种下一棵小树作为回报。积年累月就形成了这么一大片树林。孟玄坛来了兴趣，吩咐大军驻扎，领着谢缘与赤火子两个深入林中。刚刚走出不远，一道流光从三人眼前掠过，三人同时被吓了一跳，随即明白是修真界高手，急忙追出。但无奈那人速度太快，早就没了踪迹。正当他们将要回返时，却看到在三人不远的一处，两个人影影影绰绰。三人潜行过去，见那两个，一男一女，男子身穿月白色长袍，女子穿了红绫袄裙。三人认出，是许凉与李祾。他两个并肩倚在一棵树下，许凉眼神暗淡，李祾则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显然各怀心事。孟玄坛思量，论打不一定打得过，偷袭又伤了他身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手里支着耀武扬威旗，想让它显显威，越想心里越痒痒，跃跃欲试。他听人说过，这个耀武扬威旗虽然厉害，但是夺人灵力太过狠毒，他道行不深，怕受不了。于是将耀武扬威旗交到赤火子手中，道：“你上前去邀战！”赤火子领命，拿了旗走到许凉面前。刚要说话，许凉和李祾已化作流光，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孟玄坛赶上前来，骂了好几遍“废物”，领着两人退出树林，向赤火子道：“给我用火烧，把这整片树林都烧了，我看他们出不出来。”赤火子应着，运起全身法力，照着树林就是一挥。耀武扬威旗上，卷起一股烈火狂潮，飞到森林上空，猛然间四方散落，方圆百亩的树林，立刻变成了一片火海。赤火子使脱了力，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谢缘连忙上去试他，气息已经弱得不成样子了。
许凉和李祾两个，一下子给四面的火舌包围住了，林中枝桠交错，脚下落叶成堆，哪里有躲避的地方？许凉四面撑起土墙，避免火势延烧过来，又行水遁，扑灭了周围大火。他法力不及，无法行雨，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整片树林被烧掉。然而火势太大，一遍遍将土墙内的树木引着，更把整片土墙烤得一遍遍塌陷。他的水遁还没有扑到大火上面，就已经化作了水汽。两个人虽然已经练成玄玉诀，身体不怕被烧，但这林间野火太强，太硬，还是燎得人心慌难过。连地上的土块石头，都炭红如烧，两人身处其中，身体被烤的不行了，感觉天旋地转，难受至极。
许凉圆睁右眼，准备逃离。
就在这时候，一股寒流冲来，叫两人精神一振。天上霎时间乌云密布，雨雪齐下，地面上立刻结起了冰。只见空中，一片乌云遮映处，一头白龙来回翻滚。许凉看见那龙，便向李祾说道：“这是冷姑娘。她竟然如此厉害，真个能称得上是法力无边了。”李祾问：“你怎么知道是冷姐姐？”许凉微微一笑，道：“这条龙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与冷姑娘完全一样，而且你注意看这条龙的眼球，右眼青眼内闪着七颗星，拍列成北斗七星阵形状。用眼睛战斗那是明月阁独有的八崩玉功夫。能够练成这般威力，除了她还能有谁？”
李祾着意看了看，真的是这样。
只见空中那条白龙，纵身一跳，化作一道流光，落到了许凉与李祾身边，变成冷冰凝，向两人道：“跟我来！”两人应着，穿出树林，来到孟玄坛面前。孟玄坛手擎耀武扬威旗，一副得意的模样，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于是号令部下，“给我上！”朱天队众人，立刻将冷冰凝三人包围起来。冷冰凝呵呵一笑，道：“就这几个人吗？”孟玄坛道：“你才三个！”他话刚落地，脚踏着的地面一下子裂开，独臂的地伏玉从地下钻了出来。孟玄坛给吓了一跳，又道：“就算再来几个，又能怎样？”
那地伏玉道：“这可是你说的！”单手交与胸前，突然间大喝一声：“天崩地裂！”念力到处，大地轰隆隆响了起来，然后一个个地伏玉破土而出，而且越来越多，直到将整个朱天队全部包围起来。
朱天队一干人等，都被吓得乱吼乱叫，丢盔卸甲地四处逃窜，不一刻，已经给自己人推搡踩踏死了近百人。想当然，一场混战打响。孟玄坛不小心被人流卷入，手中握着耀武扬威旗，在人群中大叫谢缘的名字，可惜无人答应。刀枪剑戟，挨身擦过，好几次都险些要了他性命，都被他躲过了，可心里的惧怕越来越重，就地一躺，装气死人来。却突然间感到地面一颤，一只手抓住了他背脊，硬生生把他拖进了地下。他早已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见眼前一片漆黑，身体被人用手提着，锁在腰间，向前赶路。约莫一个里程，那个提着他的人轻轻一跃，跳到了地面，他才敢四下里看。只见这里，四面都是树林，寂静安详，提着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地伏玉，那地伏玉将他摔在地上，他打了个滚，爬起来，面前站着许凉、李祾和冷冰凝三人。那冷冰凝夹手夺过耀武扬威旗来，向他斥道：“就你这孬种，还敢拿起此旗到处张扬？自己不知道本事多大怎的？”孟玄坛道：“不，不敢。”
冷冰凝见他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就道：“你只要听话，咱们就饶你性命，你看怎的？”孟玄坛连忙答应，道：“您说，您说！”冷冰凝道：“回去告诉你们头儿，他的一举一动，可都在咱们的监视之下，要是再同明月阁作对，咱们随时能要了他狗命！”孟玄坛道：“是，是！”冷冰凝道：“你把我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带回去，这次只是警告，若再玩火，就小心脑袋了！听到了没有？”孟玄坛，道：“听到了，听到了。”
冷冰凝点点头，道：“你可以走了。”孟玄坛一愕，显然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放他走，但见她并不像在开玩笑，于是弓着身子，慢慢走了。许凉问道：“主人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跟这个人说这一番话吗？”冷冰凝道：“多的话我不说，但你可以知道的是，我是来找落魄真人的。”她一边说着，头缓缓底下，眼睛却慢慢往上瞟，盯着许凉，藏在轻纱下的嘴角现出一抹笑意。许凉看到她的表情，心里不由的一紧，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冷冰凝索性取下面纱，露出她那一副皎洁如月，冷若冰霜的脸庞来，叫许凉看，丝毫不逊于李祾。她又要往前，靠近许凉，却被许凉以一掌掠开，喝道：“真如玉，你想干什么？”那冷冰凝道：“说什么呢，我可是双龙玉。”许凉道：“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你看你的左耳戴着什么，冷姑娘可是不会戴耳坠儿的。”真如玉道：“你可真细心那，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留情了。”手中冷月流光剑斜砍而下，快梦恍惚。许凉尽力避开，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连忙运起玄玉眼，打算逃掉，不料真如玉速度之快，已经一掌拍到了他右眼，把他拍倒在地上。神剑又夹手飞出，直逼许凉胸口。擦然一声，剑已没入胸口，许凉的尸体化作一节木头，躺在地上。真如玉知道这是青龙院的战龙遁身，是木遁替身术的一种，在四院刚刚兴盛时期，青龙院是以木遁见成，后来因为种种因缘，而使本来属于玄武院的水遁，渐渐将木遁取代。只有震龙桥中还有些许遗留。真如玉见他这时使出，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错愕。随即开了天眼，已经看到了他的踪迹，已经与李祾逃到了数十里之外。她便化作一道流光，闪到许凉面前。
许凉自然明白自己逃不过她的追踪，未等她出手，就抢先问她：“你敢杀我吗？”真如玉道：“为什么不敢？我不敢杀的人，都是打不过的，你知不知道？”许凉道：“冷冰凝你打得过吗？”真如玉道：“我想让她死，她就活不了。只是我不想她死罢了。”
许凉道：“你难道忘了自己身份了吗？你可是她的分身，杀了她，你还能活？”真如玉哈哈大笑，道：“她活不了多久了，不信你瞧着！而明月阁主人的身份，将会由我来继承！”许凉看见她志得意满的样子，仿佛一切早已在她的掌控之中。许凉道：“你跟我们说这些话，看来今次是不想让我们活下去了。是吗？”真如玉道：“难为你，倒是个聪明人。”许凉道：“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你与双龙玉的剑也相同？”真如玉道：“冷月流光原本就是雌雄剑，是冷冰凝亲手给我的。她的那一把是雄剑，剑尖是钝的，我的这一把是雌剑，剑尖锋锐。今天你只要接得住我的剑，我就放过你。”许凉道：“你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他话音未落，手势往胸前一摆，身体立刻泛出黄光，进入逆鳞状态。又慌忙结印，封了手脉三阳，此时灵力高度凝结，双手流溢荧光，脚下加风雷二遁。真如玉看在眼里，也没有什么表情，只等他忙活完了，冷月流光轻轻一摇，向许凉颈间斩落。许凉抬脚踢她手腕，给她剑锋一转，指向腰间，逼得许凉凌空三转，才躲开来。真如玉自然知道他招招式式，就将长剑往他胸口一递，带过他的防卫，猝然一剑向他脑袋割去。许凉双手同时抓住剑身，将长剑夺在了自己手中。真如玉呆了。
他将手诀一握，是个龙须舞式，地面盘龙虬结，一根根藤条洪流般蔓延开来，反转卷腾，要将真如玉围住。
李祾讶异地问：“这些招式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许凉道：“原来研究过，可就是施展不出来，随着体内玄玉心法的积累，自然而然的就会了。”
真如玉右目一张，崩玉开天，目光所到之处，立刻结起厚厚的冰层，把方圆十余里全都冻成了冰块。李祾腰间红玉福祾剑光芒大盛，助她破冰而出，霞光冲天，近有当日与四无相极使争锋之时所展露风势。真如玉更是惊讶异常，思量眼前这两个人都不可小视，双手各捏玄玉诀，分向两人点去。李祾手中福祾剑起，一道红芒拦腰割下，真如玉更没料到剑来之快，并不逊于自己的速度，一下子处在了劣势。分际，一道流光破空飞来，锵然落地，挡下了福祾剑，继而真如玉身体，被拉出了一段距离。三人都没料到这里还有人，而且道行不低，于是停下来四周张望，却什么都没发现。只见得挡住福祾剑的竟然是一根竹竿，因为承受了巨大的灵压，此刻已经化成了一堆碳粉。接着，刚刚竹竿的破空之声方才传了过来，回荡在四周。真如玉大声道：“是哪位高人救了在下，能否现一现身？”边听空中有人回答：“你说我是谁？”此话一出，三人同时被吓了一跳，许凉和李祾立刻想起了当日在暗夜之中，有人与他们说话，而且留下了一块玄字玉佩。真如玉显然也认识此人，只听她说：“真人，原来是您呐！”那真人道：“真如玉，你若是敢杀了他们两个人，下一个死的就是你。知不知道？”真如玉望了望许凉和李祾，不忿地道：“凭什么？”那人回答：“你真如玉，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不信你大可试试！”
真如玉听他这样说，莫可名状地干笑两声，低下头，跳进林中不见了。许凉问：“你是谁，为何不出来相见？”
那人回答道：“我正在用千里传音功与你说话，要赶到你身边，尚需一个时辰，怎么与你相见？”
许凉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那人反问：“你觉得呢？你我素昧平生，我为何要帮你？”许凉答道：“我如何知道你怎么想的？”那人道：“我自认为说服不了你，所以我不会跟你说，你且自己去想，若是能找到一个理由说得通的，那就是答案，若是找不到理由，那我更给你找不到理由。你说是不是？”
许凉道：“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个坏人，帮我是为了从我身上得到好处？”那人道：“可以。”许凉道：“你果真如此！我不会答应你任何好处的！”那人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许凉问：“很好笑吗？”那人道：“你觉得呢？”许凉一想，也笑了起来，道：“确实是好笑，不管我答不答应，都没有用是吧？在强者面前，弱者都是一颗颗棋子，哪里有棋子不答应，棋就下不成了的道理？”那人道：“你可不是弱者，也不是棋子，棋子跳不出棋盘的，对吗？”许凉听了这话，略有所思。那人道：“离我们见面的时机不远了。我要打坐，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