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小静悲风

下界之人通常无法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或许正被监视。那明月阁连日来的一番动静早就由千里眼、顺风耳两位上仙回报给了玉帝。玉帝便命李靖取了照妖镜来，施法查察下界动静。只见许凉已被困在了凌霄山北面，冷冰凝等人又被王玄止制住，几乎没有反手之力，方命众人将宝镜抬到了凌霄宝殿之上，好与众位爱卿一同观战。
那镜中两人，各展神通，一个使流光剑疾刺，一个捏奇像诀轻弹，霎时间斗了个不相上下。玉帝见那女子遮了面幕，一双眼睛却各有其奇，禁不住问：“这女子是何方人？”众仙卿大半摇头。玉帝又问：“太白金星，你在下方游历长久，应该知道一些吧？”那太白金星回道：“这女子是明月阁的传人，浑名叫做双龙玉冷冰凝。”
玉帝略略一呆，道：“陈远啊！”太白金星点点头，道：“正是。”玉帝凝神片刻，方又言道：“陈远毕竟与天庭有恩，且放过她们罢。”他话刚说完，李靖从旁站了出来，道：“启禀玉帝，自古以来，功是功，过是过，当年她确实有些作为，可天庭没有追究她逆天而行，私自修炼法术的罪过，还封她做了个‘玉珂金仙’，为她破尽了天条，有哪一点又对不起她了？而今她身兼冰霜要职，却在北极不好好修行，创立明月阁到处为非作歹！就算玉帝开恩不去追究，我想下界那些曾经深受明月阁欺侮的平民，也绝不能开释。”玉帝点了点头，道：“爱卿说得倒也在理。”
这时候，众仙卿中，却挤出一女子，向玉帝稽首道：“小仙倒有个法儿，妄求玉帝赏耳一听。”玉帝向那女子望了望，道：“爱卿面善，我倒似在哪里见过。”那女子道：“小仙瀞香，日于提香殿中打理香炉死灰。今日还与玉帝有见一面。”李天王插口道：“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瀞香仙子望了他一眼，答应“是”就要退下。玉帝却道：“且听她怎么说。”李天王回入班中。瀞香仙子跪下，道：“小仙刚才听天王话语之中，要将相思玉依法治罪，以正天庭神威。但想来她相思玉虽然桀骜，却也该懂得天规纲纪，绝不可能故意做出这等幼稚之事。就算真的知法犯法，她将这罪名推给冷冰凝，自己只首个失察之罪，那时天庭更加拿她没有办法。说不定还会激她道出一些天庭的不体面的话来。人言可畏，更何必，她是下界愚民眼中的英雄呢，就算编写瞎话，怕那下界愚民，也会信以为真的。”太白金星道：“瀞香仙子说得正是，李天王，这可比你那一套蛮打蛮杀有理得多了。”李靖冷冷地道：“有道理，有什么用？天下有道理的事情多了，没道理的事情更多。这小丫头能想到这一点，倒也不易，可你们我一介武夫，想不到这一点吗？若不将陈远在这一件事情上制住，只怕明月阁过后，还有多少事情，咱们被她拿住，翻不过身来！我李靖这法子虽然粗鲁，但绝对最佳，既能将眼前事情解决，又能免去后顾之忧。”
瀞香仙子听他这么说，禁不住站起身来，向李靖道：“不知天王与她陈远有何冤仇，非要置人于死地。难道不担心陈远死后，会化作厉鬼，夜间与你寻仇吗？”李靖哈哈大笑。哪吒上前道：“小丫头疯言疯语，还不快滚下去，莫等我爹爹发火。”那瀞香仙子不理哪吒，问向李靖：“不知道当年李天王大败商纣军时，往武王面前送兔肉，武王是怎生对待的。”李靖听了这话，先是心头一震，接着怒斥道：“老夫横刀立马，沙场上出生入死，赤胆忠心天日可鉴，不过一时失察，武王胸襟广怀，怎会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你小丫头还没资格说这话。我看在你刚刚入天，不识大体的份上饶你一命，快给我滚吧！”
那瀞香仙子，却突然间低下头去，黯然道：“现在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了另一个人身上，我本来以为天王有此经历，最能体谅人心。可没想到，却是最不近人情。”
天王听她这么一说，心续也渐趋平静，只是冷哼一声，转头不再答话。瀞香仙子向玉帝道：“小仙愚见，此法最好交由陈远处置。她若处置好了，省了天庭费力，陈远还欠了天庭一个情；若处置不好，再出兵讨伐。”众仙卿听她这么一说，心中都是称赞此法不差，但却不知玉帝何意，是以都不敢出声。玉帝沉吟了好久，方才说道：“不如你去，与那陈远说说。”众仙卿都是欢喜，纷纷跪下身去，齐声道：“玉帝圣明。”只有李靖父子冷眼旁观。
于是瀞香仙子领了黄巾力士，又有四值功曹、五方揭谛、十二元辰随驾，往玉女峰去。
就见几朵祥云，落在大殿之前。瀞香仙子见殿门大开，四望无人，便向殿中走去。从殿后出，进了第二座宫殿。第二座宫殿之中雕刻了好多冰塑，虽然没有颜色，却是活灵活现。她一一看去，竟然认出来了不少。其中有四位天师、四大天王、李靖、哪吒、九天降魔祖师以及太白金星、千里眼、顺风耳、雷公、电母。还有赵公明、吕洞宾、九天玄女、张伯端、菩提老祖、十二金仙、赤脚大仙。而下一座雕像，却是冷冰凝。她一见之下，差些哭了出来，却听殿后有人道：“是谁来了？”她转身去瞧，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穿得花枝招展的，瞪大了眼睛望向这边。瀞香仙子问：“陈远姐姐在吗？”那小丫头摇摇头，道：“她出去了啊，你们找她有什么事？这些日子也真的奇怪了，过去姐姐没事的时候，几百年都不见人来。这几日一离开，你们就来这么多人。”瀞香仙子问：“你知道陈远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吗？”那小丫头摇摇头，道：“不知道。”瀞香仙子淡淡的说了句“好吧。”转身又去看那冷冰凝的塑像。那小丫头道：“你为什么老是盯着这一个看呢？你不觉得其它的也很有趣吗？”瀞香仙子道：“我只是觉得她像我认识的一个亲人。”小丫头呵呵一笑，道：“明月阁主人是你的亲人吗？”瀞香仙子问：“她是明月阁主人？”小丫头道：“是啊，陈远姐姐亲自传她的，她过去叫冷焰，现在叫冷冰凝。我还问姐姐，为什么要给她改名字呢，而且还改的这么难听？可姐姐说，这不是她能说了算的，这是她的宿命。宿命是不能违背的。”
瀞香仙子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然后向身后诸位道：“青霄玉女不在，而这旨意又急，我看不如大家在这里等等，我出去寻她。”众人应诺，瀞香仙子便独自一人，驾了祥云，往凌霄山来。
行程不过一瞬，按落云头，只见冷冰凝与王玄止仍旧在斗法。此时相斗，却已不是单纯的拆解了，两人静坐于地面，以念力汇聚灵力于周身，化出一条条短刃，向对方身上刺去。只见两人相隔的一箭之地，空气乱卷，时不时还会爆出灵光。
瀞香仙子风瀞铃双手一叠，推出一股迷雾，挡住两人天眼视线，两人只好收招。她闪身来到冷冰凝身前，出手拉下了她面幕。看见她久违的面庞，一下子哭了出来。冷冰凝道：“原来是风妹妹。”
接着，叶紫薇、周香影也从雾中走了出来。风瀞铃又惊又喜，却说不出话。她在照妖镜中虽然只看到了冷冰凝双目，但那秋水画瞳，却清晰印入了她眼中。这双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眼睛，除了冷焰，还能有谁？但她始终不敢相信，因为冷焰已死，为了杀黑山老妖而耗竭了灵力，就算太上老君的九转回魂丹，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故而此刻，便如同小静山结义一般，四人第一次圆满地重聚在了一起，又怎么能仅仅用高兴来表达她现在的心情呢？她慢慢走到冷冰凝身边，伸手就要抱她。哪知冷冰凝却往左一侧，右手将她右手勾住，往下一压，又迈上一步，伸脚往她腿上一拌。风瀞铃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却见冷冰凝一双眼睛寒若刀霜。她给哽了一下，颤声叫道：“冷焰。”冷冰凝道：“在下明月阁双龙玉冷冰凝！”这几个字说的斩钉截铁，干脆爽利，把风瀞铃刚刚温暖的眼泪，硬生生凉了回去。冷冰凝流光剑一晃，一招“割袍断义”剑尖横斜，自左下撩右上，擦然一声，划过风瀞铃颈项。她只觉颈子里一凉，接着疼了起来。她虽已成仙，却还没有资格修炼金身，这一下虽然甚轻，却也流出血来。
她回头看，周香影神色迷茫，叶紫薇表情麻木。她不明所以，恍惚中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其他三人看在眼中，却以为她是受伤，浑然没想过，她是因为情绪激动，体内灵力失控所致。但凡修道之人，体内灵力渐成气候，万不可再妄动无明，是以大凡修为越高之人，越懂修身养性。知道凡人将灵力修为到能够伤人之后，自然就能伤己。一旦走火入魔，体内灵气暴走，经脉承受不住，非是死了，也得失心、身残。冷冰凝抬起剑来，向风瀞铃道：“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送死的？”风瀞铃说不出话，冷冰凝又道：“刚刚这一下，是念在咱们做过姐妹，这一下，你再不躲闪，就要死了！”说着又是一剑，当头劈去。可是看那风瀞铃，哪里有要躲的样子？冷冰凝这一剑便停在了她额角，砍不下去了。风瀞铃突然间嘴角上翘，然后直挺挺躺在了地上。这一下更加出人意料，叶紫薇上去试她呼吸，已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