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化魂化梦

话说当日，长乐法王亲率大军于凌霄山下驻扎，冷冰凝布下方阵邀战，便开辕门，布八阵图迎战。只见那八阵中央，长乐法王高坐庐篷之上，下有颜渊、莫言、杜威三将，座下麒麟神骏非常。肖褚寰骑马出来观望，向冷冰凝道：“对方所布此阵，乃是由三国时诸葛亮所创，阵分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种阵型。法王既然布得此阵，便已处于不败之地。而今想擒得法王，更又难了几分。”冷冰凝道：“这一干草头神不足为惧，倒是那三位大将不好相与。”肖褚寰道：“你就料定长乐法王会亲自来吗？坐在那里的还不定是谁。”
冷冰凝道：“确是此理。”
此时螟蛉玉已骑青马从阵中走出，上前邀战。杜威迎战。只见两人，一个身披长袍锦遮面，暗藏玄机；一个虬髯粗犷跨虎步，势若雷霆。一个持朴刀，一个拿环刀，双刀上下翻飞，斗在一处。那螟蛉玉出刀之快，迅若风雷，杜威刀路之狠，力劈华山。螟蛉玉四方游走，杜威稳如泰山，一时间难分上下。
分际，两人挥刀一交，“当”的一声，差些将螟蛉玉跨下青马震倒。那青马一声嘶鸣，转身便逃。杜威一招得手，后招跟上，往螟蛉玉头上砍去。螟蛉玉侧头躲过，不料那青马奔出几步，颓然而倒，差些将螟蛉玉甩了出去。杜威见机，又是一刀砍出。他见螟蛉玉狼狈，这一招少了思量，被螟蛉玉侧头躲过，一刀砍在了白麒麟颈中。那白麒麟一声狂吼，往螟蛉玉头上抓去。螟蛉玉左袖一扬，一大股流光扑面而来，迷了麒麟双眼。杜威大怒，又是一刀开出。但螟蛉玉已逃远，这一刀击在地面，砍出一道深坑。
螟蛉玉刚回，许凉已化作一道流光飞来，空拳就往杜威面门打去。杜威见这一拳风势太大，只好横刀抵挡。哪知许凉脚下又出，一脚正踢在了白麒麟额头之上。这一脚看似平淡，实则力气太大，竟然连人带兽踢得飞了起来。撞落地面之后，那白麒麟脑浆迸裂，已然死了。
杜威吓得连兵刃都不敢去拾，转身逃入阵中。颜渊与莫言都是瞪大了眼睛，他们都曾与许凉交过招，却不知道他何时变得如此厉害，看他行止飘然，竟然颇有一代宗师之风。而天门之上隐隐有气脉涌动，带动周围空气形成一股微流，将他身体笼住。
这时候只听长乐法王道：“今天他们只是试探，且不用去搭理他们，若再叫阵，就领军冲杀过去。”说完起身离开。
而这边，龙虎玉出阵，向法王叫道：“龟孙子们，还不赶快出来受死！”她这么一叫，大军往前推进了一百米。她回阵向肖褚寰回报情况，肖褚寰沉吟片刻，道：“今天罢了，收兵回营。并请将此四符贴在辕门。”他取出四张符来，交到龙虎玉手中。许凉认出这些符咒，分别是：避水、避火、避妖、避鬼。有了这四张符咒，就不怕敌人暗下算计。
这一日晚间，果然狂风大作，密雨斜侵，妖戾之声不绝于耳。肖褚寰已吩咐下去，将守夜士卒全部撤走，说无论听到、看到什么，都不可轻举妄动。这番奇象直到天明才有所消停。众士兵出操时，只见辕门处血流成河，一只只老鼠如人一般大小，恶臭熏天。肖褚寰早已准备了蓍草，烧了一会，将血与尸体都烧掉了。
肖褚寰命令三军将士出辕门驻扎，风瀞铃于帐中作法，大雾漫天，将两军队伍全都包含在了雾中。叶紫薇与冷冰凝护法，周香影布承欢阵。却说当天，长乐法王只觉身上不适，只好打坐养神。恍惚中只见眼前一片白光笼罩，白光之中走出四个女子，都向他敛衽一礼，说道：“仙子正等法王，法王快些。”长乐法王不知何故，问道：“可不知仙子是谁。”
四女同笑，道：“法王一见便知。”长乐法王于是道：“仙子何在？”女子道：“就在前边承欢阵中。”
长乐法王大乐，道：“快些领路。”
四女即刻前行。法王紧随其后，进入白光之中。眼前却现出一座宫殿来，这宫殿更不同凡间，乃是金光琉璃瓦、雕龙花凤椽，玉砌栏杆，银堆香径。亭中百花齐放，香气透人，阁里水波潋滟，奇光笼罩。四女在亭中曲曲绕绕一程，拐直后园，只见几个鲛绡女子，正在花丛之中嬉闹。法王一时驻足观看，流连忘返。四女走了一程，却将法王丢了，连忙回去找寻。只见他隐在丛中偷窥，不由得好笑，道：“法王您快些走吧，莫让仙子等急了。”法王应诺，抬起头来。四女一见，不觉错愕，道：“你不是法王？”
那人果然不是法王，向四女道：“四位姐姐，我乃是东陵帝君王玄止，扮作法王来引明月阁众人上钩的，你们仙子若是嫌恶我，我即刻就走。但劳烦还让我见上仙子一面，一睹真言，死而无憾。”那四女听罢，甚是为难。其中一人道：“既然不是，那你现在回去吧，我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让你这外人见我们家仙子一面。”王玄止听到此话，心中沮丧万分。却听另一个道：“姐姐，咱们请错了人，还将这隐秘之所泄露出去了，只怕仙子那里更不好说。一场责罚是免不了了。但是我看这王道长却不比那法王差，咱们何不将他领去，引仙子一笑？若仙子真正中意的话，咱们也少受些难为。”
王玄止道：“这位姐姐说的是，这份错原在我，以至于四位姐姐跟着我也受责罚。我去跟仙子说，让她要惩罚就惩罚我，莫难为了四位姐姐。”当先那位女子听他这样说，不由得叹一口气，道：“也罢，如今只能这样了。”
于是又领了王玄止往里间走，到一所厢房，推门进去，芝兰温香。只见其中陈列，皆是名贵桌椅、器皿、字画无数。东厢是内室，布置的更是温暖甜腻。四人将王玄止安坐，向他道：“仙子是清雅高贵之人，切不可口出污言，行止轻薄。否则阎罗殿十大王，那是仙子的小厮，必定会拆迁了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来抓。丢进冥河中洗，发落十八层地狱。”把王玄止说得直冒冷汗。不一时，后面转出一女童来，说道：“姐姐正在沐浴，少些就来。”王玄止道：“不急，不急。”又说：“快些也好。”
那女童进去，端了些茶点来。王玄止吃了一枚，入口即化，果然美味。此时四位仙子已经离开了，他便问那童子，“咱们仙子不知怎么称呼。”那童子道：“主人大号叫做‘冰霜仙子’，俗家姓袁，小名叫‘娥儿’。”说话间，只听一阵脚步声起，四名小童拥着一位仙子缓缓而来。春帘微启，仙子露出半边脸来向外张望。王玄止一见之下，竟然张起嘴来，呆在原地不会动了。心中纳罕，这世间原来真有此等美貌姝丽，人生能得一见，纵然死了，也是值了。
那名仙子望了望王玄止，略一讶异，转身从后帘出来，问：“不知先生是谁，缘何到此？”她一双眼睛冷若冰霜，把王玄止心中那些腌臜念头，都给摄了回去。王玄止不敢逼视，只好低下头，道：“在下东陵帝君王玄止，因为化成了长乐法王的模样，所以被相请之人误请了来。虽明知是错，却也斗胆来见主人，希望不要因此责罚她们，毕竟错在小仙。”
仙子“哦”了一声，却坐在了椅子上。见王玄止站着，两腿微微发抖，便道：“真人且坐，小童看茶。”王玄止才又坐下，一双眼睛盯在仙子那一双脚，脚上穿的绣花鞋儿上，这脚儿小巧玲珑，掌中玩物一般，恨不得他立刻就给脱下来看看。那仙子一声轻咳，向王玄止道：“真人仙府何在？”那王玄止心想，既然没有嫌恶我的意思，就必定有便宜可占！当下答道：“在下乃是准提道人座下第九十九位亲传弟子，也是最后一位。在修真界闯荡这些年来，也得了些许名气，人都言我有四项绝技，八路法宝，其实若要跟师傅比起来，可也算的是天差地远了。”那仙子问：“不知是哪四项绝技，又哪八路法宝呢？”王玄止有心卖弄，道：“所学四绝技，第一项叫做三层幻境，乃是我自创幻术法术；第二项叫做太极武功，包含太极刀、太极剑、太极拳，是我昔年从张三丰道长那里学来的；第三项绝技叫做分形幻影金身法，乃是将分身术、幻影移形术与金身相结合的法术；第四项绝技最为厉害，实为我生平杀招，叫做替尸法。这替尸法能够将自己完全替换在他人身上。我曾经收集过许多尸体，其中最为得意之作，要数黑山老妖了。我现在已经能够完全进入它的身体之中，操纵它战斗。但这并不是最厉害的尸体，我这里最厉害的尸体是我师父准提道人，可我还不能完全发挥其作用。”
那仙子愕然：“准提道人的尸体？”
王玄止道：“这个过后再讲与仙子听，我还有两项厉害法宝哩！”仙子道：“真人不是说有八项？”
王玄止道：“这八项法宝，有一件叫做耀武扬威旗，现在在我下属莫言手中，还有一件乃是先天地而生，拥有无限强大法力的‘七宝妙树’！”
那仙子更是惊讶异常，问道：“那‘七宝妙树’可是传说中准提道人最为厉害的法器，号称无宝不刷的，曾两次刷断过灵宝道君宝剑的那件神器？”
王玄止道：“正是此宝。只可惜现在未带在身上，否则当献给仙子。”
冰霜仙子摇摇头，道：“小女子可生受不起。怪不得人称真人有八路法宝，只这一件，便是一百件法宝也抵挡不住。”
王玄止道：“以仙子品貌，别说区区法宝，就算让在下死了，也是心甘情愿。”他说这句话时，已站起身。
冰霜仙子也立刻站了起来，向王玄止道：“真人这话太过了！”又想众小童道：“你们且下去。”
众小童领命退下。王玄止跨上一步，伸手扯住了仙子衣角。仙子道：“真人自重！”向后退了两步，衣衫却仍旧被他扯着。王玄止道：“难道仙子一点也不知道小人真心吗？”冰霜仙子道：“小仙已非俗世中人，岂可沾染红尘中事？定然是要将这片真心辜负的了。真人莫要在痴缠，否则出了事情，却对大家不好。”王玄止道：“哪里还有什么好不好的了？倘若得不到仙子，我王玄止情愿让仙子一剑刺死，也不想再出去做个凡尘中失魂落魄的浑人了。我知仙子是重名之人，就在此一剑杀了我，也就罢了。免得两个人都要难受。”
冰霜仙子深深叹了口气，道：“原来真人也是痴情的种子。可我终究不能圆了真人一番梦幻。真人若能体谅小女子的难处，一切听小女子安排。不知可否？”王玄止道：“我听仙子的便是。”仙子便抻开被王玄止握住的衣角，走进内室，领了一个与自己长相一般的女子出来。仙子道：“这是我的孪生妹子，不论脾气性格，都与我相像，而至今待字闺中。真人若不嫌弃，今日就配了真人，当然最好。”王玄止又惊又喜，却也说道：“我对仙子情比金坚，仙子怎可另许他人？”
冰霜仙子泪眼盈盈，道：“真人当真嫌弃我这妹妹不成？”王玄止道：“怎敢！”冰霜仙子转颜而笑，道：“这便好了。我且出去，你们两个熟悉一番。”转身离开，将两人留在屋中。
这一日上，颜渊三人来请长乐法王坐镇指挥，却见他盘坐榻上，额头上汗流涔涔。两侧太阳穴隐隐有黑气涌动，而天门灵光散碎，渐渐流失。颜渊大惊，连忙将莫言与杜威叫来，向两人道：“真人中了魔怔，一定是敌人做的手脚，两位有何办法？”莫言道：“我现在就领兵去，将他们一干人等杀了！”杜威道：“如今大雾迷天，这雾气邪气甚盛，恐怕你出去了，就回不来了。”莫言道：“咱们没有真人，更对付不了这大雾，若此刻敌人来袭，还不是只有被打的份儿？”
颜渊道：“我看此刻，袭扰敌营是必然的，但是这解决不了问题。莫言你领五千兵马出阵偷袭敌军营帐，杜威你快去请法王来，当下也只有法王能够救他。我在这里，先入他意识里面看看。”
他说罢席地而坐，手捏游魂诀，渐渐进入王玄止意识之中。
那王玄止与冰霜仙子之妹正自缠绵，忽听外面一阵聒噪，竟然有人闯了进来。他起先以为是长乐法王，正要往后面躲，而见进来的竟是颜渊，不觉恼怒，道：“你来做什么？”颜渊道：“王真人，这里乃是狐妖霍乱之地，快些跟我回去吧！”王玄止道：“我自在此间有事，你且回去，我办完事，立刻赶回去襄助法王。”颜渊道：“真人快走，莫要迷了！”
王玄止道：“我迷什么？你再说话，我就给你好看！”
颜渊喝道：“王真人！你再不走，小心命不久矣！”王玄止哈哈一笑，道：“我还怕了你不成？”双手一摆，欺身上前。颜渊伸臂相隔。王玄止将双手往他臂上一搭，一缠，往左右一荡，横掌正拍他胸口。颜渊生受了这一掌，跌倒在地，只觉胸口闭塞难过，更喘不上起来。王玄止道：“我这一招只用了一成力，你若识相，就快走吧。若不识相，就休怪我不讲情面。”
颜渊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只觉一股真气上冲，走到胸口时，硬生生地憋住。他挣扎两步，险些又要倒下。自知与王玄止功力相差太远，只好向门外走。临出门时却说：“王真人，兄弟打不过你，自然没有要求你的资格，但还是劝你一句，凡事多加小心，你现在身处梦境之中，已然迷失了自我，若再不回转，只怕凶多吉少。”王玄止只是冷冷一哼，转身进入内室。
颜渊正自气沮，却觉一阵清风拂过，屋内多了一人。他细看时，只见那人细长身材，白净面皮，眉深眼大，颧骨突出，自己却不认识。看这身法诡异无常。那人在屋中一住，便问：“颜渊是哪个？王玄止又是哪个？”颜渊更加惊愕，心想这人并不认识我俩，却叫我俩姓名，不知从何处得来。那人走到颜渊身旁，问：“请问阁下，颜渊是哪个，王玄止又是哪个？”颜渊道：“不知您是……”那人道：“在下是法王的至交，拙号化生象王。听说有人陷入了这梦境，所以以千里寻梦术前来营救。”颜渊大喜，道：“在下颜渊。”象王道：“原来如此，那么刚刚那个就是王玄止了？”
王玄止早就听到了他们在厅上啰唣，于是从帘后出来，道：“我就是王玄止，你待怎样？”象王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你不是不愿跟我们回去？这个好办，你胜了我，自然不来找你麻烦。”王玄止道：“这样最好！你出招吧！”
那象王摆一个起手式：开门见山，双掌平平推出。王玄止便以同样的招式回了一掌。未及双掌相交，那象王腾空而起，纵到王玄止身后。王玄止回身推出一掌，象王却又闪至他身后，抬脚替他后脑勺。那王玄止只好又回身，还了一招。
两人一拆就拆了百招，象王突然停下，一脚蹬出，王玄止被绕的狠了，天地都在脑海里打转，眼见一脚踢来，伸手去拿，却拿了个空，还把后背送到了他脚上。他吃痛跌倒在地，仰头看时，天地兀自在转。象王伸手揪住他后襟，提了起来，道：“看你再跟我捣乱！”他说完这话，神情却变得难看起来，只见手中提的，竟是一张凳子！
他将凳子摔到地上，喝道：“快给我滚出来！”双手结个朱雀印，灵力灌注，在四周形成一片光雾。光雾凝结，化成一只凤凰。那凤凰一边飞着，双翅舞动化成火焰，落到了四周。焰气逼人，瞬间已经将屋内能烧着的东西尽数烧光，却现出一层白色罩子来。象王疑惑，却听颜渊道：“这是核幻界……”话音未落，四下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象王不由得说一声：“糟糕！”跋步往外逃，而那出口移动的好快，他素来以速度制胜，竟也赶不上去。试探了几次，突然真气走岔，晕倒在地。
这时候，却听外面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象王，老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