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终此残生

许凉却不明白，他不知何时中的幻术，不知自己在这幻境之中呆了多长时间。既然是幻术，那么难道是在肖褚寰前辈死前设下的？要真是这样的话，以肖前辈的眼睛，应该能够看出一些端倪。倘若不是，那么肖褚寰前辈还没有死？
百晓生所言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么百晓生已死，是谁这么好心，以百晓生的身份来说这些话呢？而启动这层幻术的符箓又被下在了什么地方？是不是只有将这层符箓揭去，幻术才能消失？而这种幻术的能力到底有多强？面对一个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术式，究竟该如何破敌，成了难题。众人站在当地，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许凉心想，自从他来，这里便是这般模样，符咒应该是早已被人下好了，要不然以肖褚寰前辈的天眼，要是现下的符咒，一定会被他瞧出一些端倪来的。可是他在接近洞口之前，已将四周都寻遍了，并没有发现有种下符箓的痕迹。而且也没有发现启动这层幻术的“局点”在什么地方；这个通常更难被发现，因为它可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或者一个手印术式，都有可能引发。而若是咱们都陷在了幻术当中，那么这层幻术应该是在冷冰凝他们到来之后，很可能当人数多到了一个数字，幻术就会自然启动。
又有一点，许凉将手掌平平按在地上，发现土遁仍旧不能使。走到那山洞之前，那山洞仍旧无法用火照亮。许凉刚要走开时，那山洞中，一枚匕首弹出。许凉早就料到了这招，伸手匕首抄下，却听“轰”然一声响过，许凉竟差些就被炸死。索性他有木遁替身术，这才又一次躲过了一劫。只要有人走近洞口，将要离去时，就会有一枚匕首，挟着符印飞出，而每次飞出的，又不一样。
冷冰凝问：“那长乐法王果真在这洞中？”许凉点头。冷冰凝大怒，挥剑就往洞口砍去。只听“轰隆”一声，那洞口完好无损，流光剑却被当场震断。冷冰凝道：“陈姐姐曾经说过，流光断，明月绝！看来咱们今天是注定要绝在此地了。”
李祾见她长剑已折，赶紧赶来，说道：“我来试试！”手中福祾剑往洞口砍去。这一剑，足有撼天动地之势！一剑下来，那洞口石块纷纷陨落，一连整个洞中所延伸出去的好远，都陷了下去。真要有谁在此洞中的话，也给压死了。洞中符咒因之纷纷炸响，一连响了有一刻钟，方才停下。而她手中长剑，却是毫无损伤。
整个凌霄山都抖动了起来，与之相连的天宫竟然也为之一颤。
玉帝大惊，忙问：“这女子是何来头？”
只见众仙卿中，四位无相极使出列，禀道：“回陛下，这女子乃是李靖幼女李祾，乃是青龙院反贼。”玉帝愕然，道：“这李靖难道想谋反吗？”
李哪吒连忙出列跪下，向玉帝道：“玉帝明鉴，小臣父子绝对没有此心。”
列中又出来一人，虬髯箕张，面貌粗豪，武将打扮。腰间缠两件兵刃，闪电锥、雷震挡。乃是雷部正神，五雷院神雷大法师是也！
玉帝见法师出列，便问：“法师有何见解？”那法师道：“臣只怕现在李靖已带领几万天将，下界投入明月阁了！玉帝该赶紧追回调兵虎符！”
太白金星道：“臣现下就去追去，料想没能走远。”
李哪吒连忙道：“金星云速慢，我用风火轮去追，把天王追回来问个明白便了！”他说着，就往殿外走去。
神雷法师见状，大喝一声：“拿下了！”
凌霄宝殿四维守卫，便已围将上来，照李哪吒打。哪吒本不欲与守卫争执，一味只是守护。神雷法师看向玉帝，那玉帝见哪吒浑然没将自己放在眼中，凌霄宝殿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早已气极，当下命令：“将李哪吒拿下了！”众将听令，更是一拥而上。其余众位仙官，连忙躲到一旁，看李哪吒手段。
凌霄殿四维守卫统共一十六名，皆是雷部正神，将哪吒围在垓心，全力擒拿。李哪吒见形势窘迫，只好将身形一晃，化成一三头八臂金身，有分教：天有道，地有纲，今日无明化无常。
三头九目耀宝殿，八臂何惧乾坤荡。
乾坤圈里天地大，火尖枪上飞璨芒。
风火轮走乾坤快，阴阳剑内有阴阳。
九龙神罩三昧藏，绝妖仙器定八方，八瓣绣球裂山海，铜鞭曾把金仙亡。
屠龙原非我所愿，闹海只因心性强，莲花身早离六道，空明心更投明王，今日干戈又何故，却是元亲白受枉。
那哪吒乃是天庭大神，法力无边，八条手臂，持了斩妖剑、砍妖刀、缚妖索、降妖杵、九龙神火罩、神风火尖枪、霹雳混天绫、百变乾坤圈八件神器，与那十六名雷部战将斗作一处，使圈子陡然大了。法器挥动，虎啸龙吟之声不绝于耳，电光火石于殿上乱闪。四位天师将玉帝回护于身后，只怕有一点受伤。十六名天将各逞本事，却难近他分毫。只见他将缚妖索一缠，正缠住两名天将脚踝，继而一拉，将两人拖倒在地。九龙神火罩兜头打来，那罩上九条神龙立刻奔腾而出，三昧真火一涌而出，霎时间将两将烧尽，却是连灰都没留下。其它众位天将见状，都是一呆，然后又将哪吒死死围住争执。
神雷法师从腰间解下闪电锥，抬手一道天雷闪电打出，哪吒闪过，将手中乾坤圈一丢，正打在了法师肩头，闪电锥便拿不稳，脱手飞出天外。
这边法师丢了法器，兀自懊恼，那边增长天王已从南天门外赶至，持一口青光宝剑，加入战团。哪吒见状，更是懊恼，抬手将那降妖杵往天王头顶打去。天王持剑相迎，只听“当”的一声，两件法器竟同时折断。
增长天王失了法器，只好退下，将手中半截宝剑忘了一眼，叹道：“慧剑断折，却是不祥之兆。”话音刚落，只听“嗤嗤”连响，又有几位受伤倒地。
其间殿上，太白金星已然离去，却没有几员大将。赤脚大仙往外一站，向李哪吒道：“哪吒快快放下刀兵，莫要再生杀劫。”
哪吒怒喝：“我父子赤胆忠心，如何能受你类刁难？”手中法器连挥，却是不听大仙的话。许逊跨上一步，从怀里取出一颗灵犀宝枰，往空中去。哪吒见这枰毫光闪耀，不敢相接，只得抽身逃出垓心。
而那枰在空中兜一个圈子，又往哪吒头顶下来。哪吒将脚下风火轮一蹬，就往南天门逃去。
话说哪吒一路蛮打，逃出南天门外，心中却想：这样一来，天王与李祾的罪可是坐实了。后悔不已。当下下定决心，又冲回南天门。众参将见李哪吒发怒，一头老虎一般，谁敢上前拦挡？便如入无人之境，片刻已回至凌霄宝殿之前。只见李靖已被众将羁押，正跪在玉帝面前。哪吒便即冲入。
众人一见哪吒，均是大骇，玉帝也是一震，从座位上下来，转而往后殿逃。而哪吒却将手中兵刃尽数抛在地上，收了金身，俯身跪在了乃父之侧。玉帝见状，本来提着的心立刻放下，大声喝道：“来人，将两个逆贼押入天牢，等诛灭明月阁后，再行处置。”一众兵将听令，将两人捆了，押下殿去。
玉帝直到两人被羁押出殿，才又移步坐下，向众仙卿言：“哪位爱卿下界，收了明月阁众人？”
便有太白金星出列，向玉帝道：“小仙愿下界一趟，去同明月阁众人谈谈。看顽劣还有无可教之处。”玉帝道：“金星做事稳妥，朕也放心。”太白金星领旨下界，往凌霄山来。
未有片刻，便已降落凌霄山顶，芳华缭绕，仙雾霭霭，倒也很有一番景致。许凉众人见太白金星到来，都是侍立一旁戒备。那金星站在中央，问道：“你党逆天行事，于生民造灾，罪无可恕，如今天威震怒，下令诛杀。你等若是识相，就该早些认罪，尚能免得身形俱焚之罪孽！”冷冰凝道：“金星这话说得！你在天庭做官，享的是无尽荣华，怎知我下界受到你等多咱欺压！凭甚的你等富贵滋润，却要咱们受苦？天公地道何在！”
金星嘿嘿一笑，道：“你说这话，未免托大了吧！我受天庭俸禄，常年在下界行走，耳闻目睹的事情也自不少，你想拿下界说事，我却自忖也说得过你。这下界我也没见得多少辛苦。咱们从来就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院传道，将上界正术于下界播扬，渡人成真。又有五行仙尊主掌下界政法，赤字榜诛杀反贼。每一十年都有仙尊法旨，以争夺耀武扬威旗契机，又不吝四院之外的左道旁门，举良才入天。恒久以来规矩公正合理，从未出过差错。你等废材，没有本事得到升天资格，就自毁根骨，修炼邪术，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谋权，实在可恶！而又杀了五行仙尊、长乐法王，更是罪不可赦。今日我以上界金仙身份，委尊与你等多言上界宽怀，而你等却仍旧强辞狡辩。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灭身在即，仍不知悔，真是朽木难雕，恶奴难调。只等天谴来至，自食恶果，方知我泱泱正道！”他说到此，声震山岳，威势不可小觑。
冷冰凝矗立当地，掩面苦笑，却是无言。风瀞铃道：“冷姐姐，我对你不住，今日就是拼了性命，也把这好不自大的仙尊留下，算是报姐姐一个恩德了。”
太白金星听她这么说，便道：“看来逆贼终究难以改化，非要老夫出手了。”他袖口一甩，左手中已拿了袖剑。
风瀞铃一指点来，指上加风，宛似一柄软剑。金星见这风恶的紧，非五行八卦中风刃可比，竟不敢大意，连忙出剑格挡。
冷冰凝道：“风妹妹，你说什么话？那日若不是你相救，咱们四个哪里还有命在？我冷焰当时真是昏了头了，便如狗豕一般。害你被那无耻淫贼乱节。我还陷垢与你，直到听周妹妹说道，看见你颈子上的伤口……险些酿成大错。可是我们对不住你啊！”
风瀞铃听她这样说，禁不住泪如泉涌，丢下金星，走到冷冰凝身旁。两人相拥而泣。
金星见状，却也不趁人之危，而把眼睛往李祾这边看。
突然之间，离怀英闪身而出，指着太白金星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西天巡使！你还记得当年也是在这凌霄山下，你为得一件后天出世的先天法宝，在法宝出世之前，为探听其行止，杀凌霄山下一元婴，取血祭天推演预言一事了吗？”
她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惊诧万分。金星怒喝：“今日留不得你！”手中长剑甩出，向离怀英胸口急速飞去。
离怀英说出这句话之前，虽然气愤，但是也知道对方是上仙，早就全神戒备。如今见他甩出长剑，这长剑看似倒也普通，却自应有其不为人知的神妙之处，于是将手中墨玉檀香飞起，往那袖剑前去。就在两剑相交之际，金星右手却捏起了天干诀中“壬”字诀。袖剑登时虚化，穿过檀香剑。离怀英一愣，许凉却已将她挡在了身后，在那袖剑将要刺到胸口之时，以右手食中二指捏住了剑尖。
金星见状，马上换了“戊”字诀，可怜许凉刚要开口说话，剑身却陡然间增长，正穿入他胸口。他心一寒，已觉不妙，回头却见离怀英也被长剑斜穿入肩胛。而剑身仍然向外延伸，没入山壁。
冷冰凝等人见状，都赶上来，向许凉问：“如何？”许凉道：“恐怕是不行了！”已经闭了眼睛。再看离怀英，肩头鲜血流泵，呼吸也愈见急促。冷冰凝喝道：“金星你难道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一喝，太白金星才消了怒气，细细寻思。不知道这小姑娘何以知道几十年前的旧事。他自然料想不到，当年这件事做得那般机密，却还是机缘凑巧，正被肖褚寰发现。肖褚寰虽然发现，兀自不可思议，想不到一个天界大罗金仙，竟然能够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恶事。为了进一步确认，便假扮成乞丐，在凌霄山下将他缠住。太白金星形色匆忙，为了摆脱这叫花子的纠缠，便暗中用了法术，把一群狗唤来咬他。
但肖褚寰也已确认，这位仙尊不是别人，正是那太白金星。
他知道天界正用照妖镜查察，这一剑射出，连那大罗金仙都抵挡不住，这两人根行甚潜，已是必死。幸而从照妖镜中并不能听到离怀英的话，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当年为了寻找先天法宝而将一刚出生不久的男婴杀了，取血占吉悔亡一事。索性将知道这秘密的一干人都杀个干净，这秘密便再也没有人知道了。而杀了明月阁众人，为天庭铲除这群逆党，可是一点罪责都没有的。
想到这里，脸色已经沉了。问道：“小姑娘，是谁跟你说的这话？我去找他当面对峙，这可是冤枉我了。”离怀英却是哈哈笑了起来，道：“爷爷死了！你们这群恶贼！”太白金星听她这样说，虽然仍旧面色不改，心中却已笑了起来，心道：只需将你们杀了，便皆大欢喜！
说完手指一勾，袖剑飞回到他手中。他刚握住剑，便即往冷冰凝射出。
风瀞铃立马将冷冰凝推开，左手顺势抓出。她下意识之下，灵力从指间迸出，化成风素，将袖剑扣住。金星仍旧捏“壬”字诀，袖剑虚化，向风瀞铃而去。风瀞铃连忙捏起一字诀中“玄一”之术，身形一分为三，希望能够躲过这一招。而金星却又捏起“丁”字诀，袖剑随着风瀞铃也是一分为三，“擦”然一声，将风瀞铃径穿而过。分身受剑，簌然消散，风瀞铃却是捂住伤口，跪身下去。只见她一声呻吟，又显出蛇尾真身来。
此时许凉已经躺在了地下，呼吸与心跳都没了，离怀英则盘身而坐，呼吸难继，眼看也要一命呜呼。李祾将许凉尸体紧紧搂在怀中，早已哭脱了力，谢缘忙着给离怀英包扎伤口，冷冰凝见风瀞铃受伤，连忙将她扶住。
太白金星见她现了原形，也自不惧，又将袖剑唤回，又看看李祾，虽知她是李靖之女，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风瀞铃道：“姐姐，你不知道，那时被五行仙尊逼迫，我着实懊恼！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我受了重伤，毫无还手之力。我……我苟延到了今日，也不过想与姐姐团聚。咱们四姐妹在一起这段时间，我已是知足了。我……”她说到这里，吐出一滩血来。冷冰凝泣道：“咱们姐妹虽然命苦，但尽释前衍，就足够了。死在一起，倒也不错。”两人相视，均是在凄惨之中，又即展颜。太白金星却又将袖剑射出。风瀞铃把冷冰凝一推，自己又中一剑，道：“姐姐快走！”太白金星又收回剑，见冷冰凝没有要走的意思，便直接把剑往风瀞铃身前射，透胸而过。鲜血如涌。风瀞铃一声呼喝，往太白金星扑来。金星袖袍一扬，一股狂风刮出，势要将风瀞铃刮走。风瀞铃却不慌张，捏起八卦手诀，将这股风一吸而入，又“扑”的一声，吐了出来。
金星见大风刮到，便将袖口一扬，将风往袖中纳。哪知这风方位却是奇怪，在将近金星袖口之时，却一分为二，往两个侧面刮出。然后又转向形成乱流，不住在金星身体四周旋转，却不往他身体上扑。他感到奇怪，打算往后退上一步，刚一抬脚，便觉周围空气压力实在大得惊人，竟然不能移动身形。他又往回抽手，也是不能。又动手指，望将神剑唤回，竟连手指都不能动得！他这才明白，这风原来不能伤人，却是禁锢人行动的。四周的涡流虽然小巧，但是压力却着实大。风瀞铃见一击得中，双臂连挥，一股股劲风加来，在金星身体周围形成第二层涡流。这一层涡流比第一层大，个数不多，风气流转速度之快，身处其中已与真空无异。
太白金星哈哈大笑：“你这点小小伎俩就想困住我吗？况且就算能困住我，接下来又干什么呢？我已是大罗金仙体，不死不灭。”
他一边说着，口唇微动，天门五气朝元。风瀞铃见状，知道不妙，已被一团光雾打在天门，仰天倒下。又打冷冰凝，却被谢缘赶来，挡了一下，立时脑浆迸出，死在当地。一缕轻魂飘走。
再打冷冰凝，仍旧被挡，却是墨玉檀香剑。离怀英有气无力地说道：“爷爷曾经创的出云禁咒，就是专门为了对付你等的！”
墨玉檀香一分为八，倒吊在空中，反转不定，将太白金星圈住。金星一团光雾往外一冲，便有两柄宝剑弹回。金星连试几次，都是无法冲出包围。心意动处，头顶又现出三花来。这三花，乃是道行深湛之人在静息修身到一定程度之后，应天地而生。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为道家上乘功夫，乃是修成金仙的一种标志。三花分为天、地、人花。人花是由精气化生，可护体脉；地花是由灵气化生，可守丹道；天花是由神气化生，可灭众生。金星便以天花，往冷冰凝打。
离怀英道：“等的就是现在！”心念动处，八剑合一，往三花根部削去。金星登时慌了，却也为时已晚，檀香剑叮然砍下，只把金星震得跌翻在地。离怀英吐一口血，死了。
金星连忙收敛三花五气，见风涡逸散，连忙盘膝而坐，闭目养元。不一时，香雾霭霭，围拢整片山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