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叔,以后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好了。您就安心养老,颐养天年。”陆捷慢慢的说道。
“可是少爷,我不甘心啊。”宗叔叹气道,“难道少爷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心头一亮。
陆捷弯起嘴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警察既然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不会与我们算账。这点宗叔没想到吗?”
宗叔如醍醐灌顶般,这才宽慰的点点头。
“对了,少爷,您在洹风一共买下三处房产,您要住在哪里啊?”宗叔再次问道。
“寰宇。”陆捷闭上眼睛,“宗叔,我还想回陆家的故居一趟,不知是否方便?”
“少爷,您这样说就见外了。”宗叔鼻子一酸,落下泪来,“我们都是决定用一生伺候您的人,怎么会不方便?”
“宗叔,请您以后也搬到寰宇吧,当年幸存的仆人若是愿意去的也一并带去。房子很大,照顾起来也方便。”陆捷没有多做解释,继续吩咐道。
“是。我一定照办。”知道少爷讲的话不是客套,宗叔赶紧擦擦眼角的泪,愉快的应道。
车经过一座宅院,正在闭目养神的陆捷突然感到心口一疼,他坐起身来看向车窗外。那扇门依旧气度不凡,精致美丽,院里的梧桐树枝繁叶茂,不减当年。
果真是树犹如此,人何以堪吗?
沈文琦,较量的时候其实已经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一败涂地的你还未察觉吧?
而相隔不远的陆家宅院的破败凄凉从外面便可尽知,陆捷没有下车,大门已被封住,没有警察的协助他无法进入。
“听说要拆迁了是吧?”陆捷问道。
“本是如此,但少爷一回来,宅子有了主人,便没有人打主意了。既要再经过一些手续,封条就会拆了的。”宗叔说的轻松,其实他为保下这座旧宅也是煞费苦心。
“有劳宗叔了。”陆捷轻轻叹了口气,“还是留着好啊,至少还可以保留一些痕迹,当年的气息……走吧,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陆捷着实是累了,他的语气夹杂着深深的疲惫。
隐忍着悲伤,不露声色的他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宗叔看着少爷坚毅的轮廓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少爷还是一个年轻人啊。他拿过外套,盖在他身上。
老爷,夫人,请您们保佑少爷。我也会拼尽全力,不让少爷再受一丝的伤害。
“苏陌……”梦境里仍旧是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就算隐忍在内心深处,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不可抵挡的暴露了出来。陆捷睁开眼睛,未拉紧的窗帘透过一丝光亮。他抚上胸口,那里留下了这辈子都难以磨灭的痕迹,或者是,噩梦。
翌日,阳光明媚,风和景明。
“怎么样,我说这是良辰吉日吧,看这好天!”沈文琦得意洋洋的看向妻子。
“老爷,苏陌嫁人你真的没有通知苏宇啊?”沈夫人本以为丈夫在开玩笑,却没想到他真的没有告诉国外的苏宇。
“告诉他做什么,弄不好还会挑唆着他妹妹反对我。”沈文琦说道,“夫人,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再费心了。”
看到丈夫听到埋怨后不太乐意的样子,沈夫人只好不再讲话。只是苏陌、苏宇两兄妹一向感情要好,苏宇去了法国一晃几年没有音讯,而现在苏陌要出嫁了居然没有通知苏宇,真不知老爷怎么想的。
……
紧掩的卧室门把一切喧嚣关在了门外。
“对不起,我要嫁人了。这算是对你的背叛吗?”昨日的那位女子正坐在华贵的梳妆台前,身穿白色婚纱,腰间系的正是她所绣的襟带。此时的她正对着一张照片喃喃道。
站在侧边的女仆咬了咬嘴唇,忍下劝慰的千言万语,手指不停地搅动着辫梢,看向另一个正翻找东西的女仆,目光中带着些许担忧和求助。那翻找东西的女孩的手指僵住了,似感应到背后目光般的回过头来,复又看向那失神的女子,摇了摇头。
窗户未关,风轻轻的吹入,那女子散落在两颊的发丝也随风飘动起来。她神色虽是憔悴忧伤却掩不住那清雅脱俗的美丽,白皙修长的手不停的轻抚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十七八岁的样子。
“小姐,您的妆太淡了,要不要绣梅再给您……”女仆劝道。
还未等她讲完,女子便轻轻摇了摇头,“这样就挺好了,不必再费力了。”她看了看镜子中那张精致的脸,心里升腾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斯人已逝,妆成粉黛为谁悦?
“可是小姐,今天是您大婚的日子啊——”旁边绣菊一边俯身劝道,一边为她戴上了精致的耳坠。
门突然被推开了,夹杂着外面的嘈杂声,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严泽少爷!”先反应过来的绣菊高声叫道。
“小姐,快!”绣梅催促着,想提醒女子把照片收起来。可是她却仍旧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男孩的脸,神情专注。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堆起了微笑,“苏陌,放心吧。我是陆捷最好的朋友,和我在一起,陆捷会感到欣慰的。他会祝福我们的。”
他揽过苏陌的肩膀,迟疑了一下,但仍大胆的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旁边的绣梅和绣菊都暗暗松了口气,虽然老爷对待小姐严苛一些,但小姐也算是三生有幸,遇到这样一个不离不弃的严泽少爷。
在外人看来,严泽与沈苏陌简直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严泽两年前接手严氏旗下的嘉臣,业绩相当不错,作为商界新秀,自然锐不可当;沈苏陌贵为沈氏集团沈文琦的千金,经常以慈善姿态出现在报纸头条、杂志封面,也颇为人赞许。这二人自是门当户对。传到外界的消息虽然出人不意但却不在意料之外,对沈苏陌倾心已久的年轻人扼腕的同时自掂斤两也着实敌不过严泽。而早些年间关于陆捷与沈苏陌的传言自然是尘封了。
二人的婚事虽酝酿了许久,但对于名门大户来说没有订婚便直接办婚礼实为仓促。这多半是因为沈氏集团最近出了危机。商界起伏寻常,业绩时好时坏也在情理之中,而且沈文琦兢兢业业经营大半辈子的世家产业按理还是可以经受住一些波动,可这次危机来的有些怪异,似乎是有人在蓄谋搞垮沈氏,手段越来越恶毒。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想必那股敌对的势力也由来已久。
而对于沈文琦来说,他的力不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等他发现内奸想补救,已是为时已晚。要怪只能怪他未早做提防,尽早思量。现在唯一可靠的方法便是让沈氏“附益”于其他集团,借以保存残喘的实力。与严家联姻,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好在沈氏嘉誉在外,苏陌也不比一般闺秀名媛娇气十足,而是十足的友善,严家对这个儿媳妇还是很中意的。
虽知道女儿心里一直另有他人,沈文琦还是向沈苏陌挑明了婚事,本以为要言词恫吓,大费周折,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沈苏陌居然异常温顺的同意了。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为了向严家表示诚意,最大的保存资金,他不顾传统和妻子的阻拦,与严家商议不必订婚便择良日完婚。
实力无存,风光何益?
沈苏陌平静的接受着父亲的摆布。她知道抗争无益,生在这样一个别人欣羡的家庭,谁能想到她自始至终都是没有自我的,连自由的去爱一个人都没法做到。她忘不了六年前沈陆连年争利,仇恨与日俱增,在父亲的阴谋下陆氏终于垮了,她和陆捷也被逼迫着分手。他们兄妹俩对父亲的所作所为不满,求父亲给陆氏留个后路,结果却是她被父亲关在一处废弃的黑房子里长达一年之久,而据说哥哥沈苏宇在她被关起来的第二天就被送到了国外。
当她终于被父亲放出来的时候,恍若死过一次,精神已濒临崩溃,经过长时间的调节虽然有所好转,但那次遭遇使得她在独处的时候,或是狭隘的空间和黑夜,总会感到莫名的心悸。
没有人告诉她,她一直敬重的父亲在那一年中做的事情:没有人告诉她,陆祺祥走投无路,愤而自杀,陆阿姨也随他而去……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所有人都是讳莫如深,因沈文琦的严诫都是三缄其口。这六年,表面上她足不出户,实则被父亲软禁起来,她也无法从外界得到陆氏的消息,父亲也不允许她打探,只是不断以她的名义做慈善。开始她以为父亲在悔过,以她的名义为以前做的错事补偿,后来渐渐明白那是父亲在为联姻做准备。婚姻大事,怎由得自己作主?父亲的意中对象是谁她不愿意再去多想,她只想知道陆捷的情况。
可这一切都是奢望。没有人向她透露任何消息。手腕上的伤痕记录着她的绝望,被救起之后自欺欺人般的希望未泯鼓励着她咬牙坚持生活下去。日复一日的希望和绝望循环,让她的身体和心灵受着双重折磨。
陆捷走了,嫁给谁对她来说都是毫无意义。所以那日,她同意了严泽的求婚,在沈父疏于监视的时候严泽才支支吾吾的告诉她陆捷已经死了。
恍若霹雳一般,她无数次的想过这个结果,但当那句话从严泽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崩溃了。她真想一死了之,可严泽不同于别人,他是陆捷最好的朋友,也是一直默默守护她的人,她不愿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