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恋人的误解

“自然是我。”陆捷笑笑，却让人感到那笑带着不可抗拒的疏离感，“我没死，很意外是吗？好精致的耳坠，好素雅的妆容，苏陌，你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啊。”陆捷的指尖划过她姣好的面庞，语气略带些轻佻。
他其实并没打算带走苏陌的。他预想的是自己若无其事的去看他们没入黑暗之前最后一次狂欢，却发现看到苏陌之后再也无法做到云淡风轻。
尤其是她身着婚纱，挽着别的男子！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攥紧了拳头。
“捷——”苏陌的唤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紧紧抱住他，泪水很快打湿了陆捷胸前的衣襟，她泣不成声，“捷，我真的好想你……六年了，六年，你去哪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找了……”
苏陌抽噎着，无法再说下去，回想起过去，只有无尽的辛酸。可是，他回来了，所有的苦痛都不值一提了。
“很想我吗？”陆捷轻轻为苏陌理着头发，“准确的表达的话，应该是很想我死吧？可我没有死，你会很失望吧——其实我对能活下来也感到很意外，可谁让你的枪法那么不准呢，两枪都没有打中要害。对了，说起来还是你送我的吊坠救了我一命，可那个吊坠已经永远沉进了江底，再也寻不到了。”陆捷的眸子上泛起一层清冷，他一直怀疑当年开枪欲置他于死地的女孩就是苏陌。
苏陌茫然起来，感到一头雾水，她弄不清楚陆捷在说什么，“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我真的好想你，还有，什么枪法，捷，你到底在说什么？”苏陌努力想让自己对着陆捷笑，可她的心怎么也轻松不起来，陆捷的表情对她明显有距离和生疏。
“苏陌。”陆捷没有回答她的话，“不要再这样称呼我了，会引起误会的。”
难道陆捷是在因为她嫁人了而赌气吗？苏陌轻轻笑了一下，擦去涌出的泪花，握住陆捷的手，“傻瓜，你是在吃醋吗？对不起，可是听我解释好不好？”苏陌小心的说，“我和严泽在一起，只是两家人的意思。我并不喜欢他，那个，他也不喜欢我，这只是他们大人的决定罢了。若不是以为你，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她避开那个死字，她要让它远离自己心爱的人，“我绝不会答应嫁给他……其实是因为沈家最近遭遇了好多困境，父亲感到力不从心……”苏陌语无伦次的解释着，“好了，捷，不要再纠结在这个事情上了，现在你回来了，我仍旧是要嫁给你的呀。”
苏陌的脸不禁红了，她羞涩的低下头，忐忑的握紧陆捷的手。
现在你回来了，我仍旧是要嫁给你的呀——真是可笑，若是我不回来呢？不是说会一辈子爱我的么，不是说只会嫁给我的么，可仅仅是因为我离开你便要背叛这份感情了吗？那还要什么承诺呢。还是说，这份感情从一开始便不是真的？陆捷抿紧了嘴唇。他的爱情决不允许有任何瑕疵，只要认定绝不改变，绝不放手。他是这样，对爱人的要求亦是如此。在这一点上，他仍旧是当年的陆捷，固执，倔强。
可他着实对苏陌失望了。
“捷，你怎么不说话，我真的……”苏陌摇着陆捷的手，她能再次看到陆捷，真的很开心，可陆捷的沉默与疏远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苏陌，我并不在意这些的，枉费你苦心孤诣的解释了。”陆捷冷冰冰的说道，打断她的话，“严泽你当然是嫁不成了。但我是想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这样亲热的叫我会造成不必要的误解。”
有女朋友了么？苏陌愣住了，她的笑容凝固了，慢慢将手缩回来，紧紧捏着礼服的一角，“是，是吗？”苏陌移开视线，努力不让泪掉出来，“你又有女朋友了，可是，可是我们什么时候真正分了手呢？捷，你是故意逗我的吧，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苏陌搂住陆捷的脖子，努力的笑着，可眼眶已经充满了泪水，“捷，你肯定是骗我的，你一定是气我嫁给严泽，是不是？”
可是她分明感到心在往下沉，她明白陆捷是个有原则的人，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是真的。”苏陌的样子让陆捷心中竟再次生发了不忍，但他还是狠心拿下了她的手，胡乱编道，“她这六年一直陪在我身边，风雨相伴，不离不弃，陪我创业，陪我受挫，和我一起跋涉，一点点重振陆氏，让我今天的业绩可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苏陌惊呆了，她抓住陆捷的衣襟，“捷，你说什么，陆叔叔和陆阿姨已经——”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拜你的父亲所赐。”陆捷掰开苏陌的手，“大概你也脱离不了关系吧。”
苏陌睁大了双眼，“我父亲？！”她摇着头，“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陆捷眸子再度笼上一层清冷，他捏住苏陌的下巴，“沈苏陌，你是在装傻吗？”
“我真的不知道啊。”这个消息无异当头一棒，苏陌已经震惊到了极点，“对不起，捷，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这六年我——”
“沈苏陌，你是失忆了吗？”陆捷心里的怒火焚烧起来，打断了苏陌的话，“沈苏陌，我真不明白，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怎么会这么狠心，还可以装傻装到这么自然。”
“捷，我听不懂——”苏陌只感到一阵混乱，“那，芊雅姐姐呢？”她想起了陆芊雅，陆捷的亲姐姐，她难道也—— “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陆捷怒不可遏，“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他一把拉起苏陌，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狠狠的摇晃着，“沈苏陌，我再说一遍，不许再叫我捷，你已经没有资格了，六年前你就没有权利了！”
他已然被她无辜的样子彻彻底底的激怒了！
“少爷，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让我和你梅姨，我们……”海伯临死前的呻吟声复又响起在耳畔。陆捷的手握得更紧了。
“啊”苏陌感到肩膀上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不由低呼出声，“捷，对不起，陆捷，你不要生气，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你为什么——我真的好乱，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明白为什么陆捷会对她这么凶，他总是那么温柔绅士。而且她越来越理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这六年她根本不知道丝毫的外部消息，从陆捷口中一开始的枪法到陆家夫妇去世，苏陌只感到一阵糊涂，同时心也没来由的往下沉。
“好啊，不知道是么？！那我就让你知道！”陆捷狠狠的把苏陌丢在床上，同时扯下领带，撕开衬衣，复又攥住苏陌的手腕狠命一拉把她拉到自己胸前，“看啊，熟悉吗，可以想起来了吗，这就是你给我的！”那是两个枪口愈合后的伤疤。
苏陌没顾得上被陆捷弄痛的手腕，她心疼的抚上陆捷的伤疤，心痛的看向他，“捷——陆捷，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到底是谁？”她攥紧了手，感到心脏也疼的缩成一团。
陆捷冷笑道，“沈苏陌，你可真会演啊。”若他是一个旁观者，也会认为她的心疼是真的了。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陆捷松开苏陌，理了理衣服。
“陆董——”柳馨雨听说陆捷从婚礼上掳走了新郎新娘，便火急火燎的赶到酒店。
而看到陆捷现在的样子，柳馨雨不由感到一丝尴尬，可眼前的陆捷的眼神中更带有男性本应有的野性美，她感到心跳快了许多。
“陆董，她，她就是沈苏陌吗？”她说着看向苏陌。
那声音在苏陌听起来冷冰冰的，充满敌意。她循着声音望去，只看到一个正在走近她的陌生女子，很清秀，但眉眼中透漏着世俗的精明与凌厉。
“帮我想想，应该怎么办。”沉默了一会儿，陆捷才说着站起身来，向柳馨雨走去，“我不知道。”
柳馨雨细细打量着苏陌，苏陌并不像她见过的那些富家子女一样带着傲人的气场。她周身散发着和平和友善的气氛，她看向别人的眼睛纯澈而无辜。难怪陆捷会为了她黯然神伤，痛不欲生，苏陌的美是让人忍不住去呵护而不忍心伤害的。若不是因为陆捷，柳馨雨怎么也难以将苏陌与那么凶残的家庭联系在一起。柳馨雨慌忙错开与她对视的眼神，生怕会沉浸在对她的不忍中而招致陆捷的不满。
“你心中自有章法吧。”柳馨雨说道，“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忍心。让你的追求者对付女朋友，亏你想得出来。”
“她早就不是我女朋友了。前任罢了。”陆捷虽竭力想掩饰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无法淡淡的说出这句话。
他低下头叹了口气，却又看向柳馨雨坏笑了笑，“当了这么久的追求者，什么时候告白啊？”
“告白你又不答应，我干嘛要自讨没趣啊。”柳馨雨有些赌气的说道，但看着陆捷促狭的样子不禁也感到好笑。
苏陌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到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面前这个人就是陆捷的女朋友吗？
“陆捷，你对她不要太善良哦。你说过，那些苦，那些伤痛，是要还的。”柳馨雨突然说道，只有陆捷和沈苏陌之间没有希望，她和陆捷才会有希望。
陆捷轻轻笑笑，揽住柳馨雨的腰，孩子似的把头支在她的肩膀上，“馨雨，你知道的，我对人总是这样善良嘛，善良到妇人之仁——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妇人之仁这个名词的同时还有最毒妇人心，你们妇人好极端哦。”
柳馨雨对陆捷第一次这么亲密的待她心中腾起一丝诧异，复又回过神来看向他，“你不用搞明白，就按你原来说的好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沈家还清陆家受过的所有苦难。现在既然只落网了她一个，那么沈文琦是怎么对待芊雅姐姐的，你就怎么对待她，让她来偿还。”
陆捷有些迟疑，他还是不忍心伤害苏陌。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姐姐啊，哪里知道姐姐受了什么苦。”他缓慢地说道。
可是，不能再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