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人生如梦 　　

第82章人生如梦
话说道德真君，连那华盖都未曾整顿，只把青牛骑了作个代步，便已来至北俱。他挥手拨开云雾，对着陈远与落魄真人说道：“两位道友上了来吧。有甚说的，我来判判。”不一刻，果然两人都上来了。老子望望陈远，见她眉宇间疲惫隐现，又看看落魄真人，也已失了傲骨，只把头低着，双目无神。老子道：“你两个已失了仙人风度，如何还做的了仙人？落魄真人，你还有何话说？”真人道：“我未曾败！”
老子道：“事到如今，你再这么说还有什么意思？”真人摇摇头，转身行出一段，自己散功殒了。
又向陈远道：“你在这北俱也呆的久了，不如下界散散心，但凡仙者，没有不历来生的。”陈远道：“我明白。”转而奔地府去了。
老君眯一眯眼，掐指一算，自顾自地说：“好了，好了。”转向三十三天之上去，邀了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又回自己仙府拿了太极图，方回兜率宫与许凉计较。
许凉那时，正斜靠在宫门前，见三清会齐，竟不自主哭了起来。元始天尊道：“果然，悲由心发，无物可动。咱们三个已然败了。”灵宝天尊道：“若想杀他，倒也容易，只不过咱们三个也得折上一个。”老子道：“或是福气，那也难说。”许凉起身打拱，问道：“三位想怎么比？”灵宝天尊跨上一步，说一声：“请！”自先坐下。许凉也随之而坐。片刻间，灵宝天尊头上已是祥云叠作山峦，而许凉那边却毫无征兆，这令老子与元始更加不安。大约有一刻钟，元始道：“他无争胜之心，咱们已然必败。师弟，你说该当如何？”老子道：“师兄的盘古幡……”元始方拿出来，轻轻一抖，混沌剑气击出，正打在了许凉身上。却听一声惨叫，灵宝天尊仰倒在地，全身颤抖。老子与元始赶忙上前扶持，问：“如何？”灵宝天尊道：“道是死不了……我果然胜他不过……他的心中自有……自有另一番世界。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日月初生时的那个幻想。”
老子道：“果然是承欢阵。我等明界，破不得他。”元始问道：“何为承欢？”老子：“就是那时的梦人间。”
元始感叹道：“真的是不死的梦哩，回光返照，该有此一劫。”
老子潜运灵气，顶上现出玲珑宝塔，灵压震慑四方，逼得四面气流涌动不止，而许凉稳稳地站在他面前。太极图展开。这是当年定下世间四象地、水、火、风的图示，也拥有创世之能。许凉慨然入阵，于太极图中走了一遭，顿时祥瑞云集，妖戾逃遁，倒与它融为一体。
老子立感不妙，连忙收回太极图，已有一半被许凉纳入眼中。元始道：“咱们集合混沌钟，三个一起试试。”灵宝天尊道：“师兄不怕把这个现世给毁了吗？为了区区一个许凉？”老子道：“但在咱们之侧，封他一个席位也就是了。”
元始道：“他不是许凉，他是咱们明界的大敌，他是来复仇的。你觉得他会安于你我之侧吗？咱们若破不得他，等得真了了道，灭了身，连咱们的师傅都要让他一席了。”他言毕，盘古幡已经撑了开来。
接着灵宝天尊祭起了混沌钟，老子祭起了太极图。三路先天至宝在空中大放异芒，隐隐约约有聚合之象，眼见得就要重现盘古斧时，却给灵宝天尊一声轻斥，飞到空中，袖口一卷，将三路法宝尽数裹进袖里，转身往下、界逃去。老子与元始立刻慌了，却知追他不上，相视惨然。
许凉立在那边，仍旧默默不语。过了许多时候，老子才开口向许凉说道：“咱们败了，你动手吧。”许凉讶异，“我动什么手？”老子道：“是了，有通天在那里，倒不必麻烦你动手了。”又向元始：“我去一趟太清境，取我的扁拐去。”
元始道：“我也去了。”
两人相视，仰天大笑而去。
许凉却又凄然流下泪来。他纵身向下，回到人间，刚落下脚，天空一片红雾过来，扑得他满面尘埃。他隐隐约约看见自己头顶，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接在手里，才看清楚原来是离怀英的身体。她的身体已经僵硬，他刚要搂进怀里，却被一阵风，刮作了流光，洋洋洒洒，散落四方。许凉方清醒出来，这原来是梦。
他突然想问一问自己的心，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刚一这么想，眼前立刻现出一片冰天雪地，另一个许凉，正站在他面前。许凉试探着问道：“你是慕容弦么？”那人道：“你还记着我呢。”许凉道：“我也不知道，记不记得你了。”慕容弦道：“我知道你心中所苦，也知道你的过去、现在、将来。老聃说得对，你确实已经死了，但是你的思想还活着，你的向往还活着。我想，假如将你这条命续上，会怎样呢？现在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可是有一些事情，却没有那么幸运，假如死了活不过来，就如你当年从青龙院出来之后，为了保护蓝媚雪，死在了红玉福祾剑下。明月阁没有了你，结果又会是什么呢？它在经历了它的动荡的年纪之后，最终总要走向安宁，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可收拾。你可以说你什么都没做，但是你站在那里，便是另一种信仰。令其他人不安。于是我安排下了一件件巧遇，努力让你活下来，并且从哪吒手中得到那颗九窍玲珑心。之前又让他巧遇，得到那颗九窍玲珑心，虽然我早已死了，就剩下了这一段意识，苟延在那块玄字玉上，期盼有一天能够这样和你说起这些事情。我想落魄真人正好可以帮你，所以也安排下了他。你觉得如何？”
许凉道：“我觉得很好玩。”
“为甚么这么说？”
许凉道：“我刚刚从落魄真人给我指定下的道路中死里逃生，却又成了你的人偶。我甘愿那时候就死去！我想问问你，假如我摆脱了你，还会遇到谁？”慕容弦道：“你这话说得不对。没有人可以控制你，因为你的无想无节无爱天，没有人能够超越。就凭这番觉悟，你就可以凡人之身，与那鸿钧老祖平地立身，老聃是你的晚辈。你的所作所为，都要比我们正确的多，你难道不明白吗？假如说你正是落入了我所预想的轨道，那么我真的感到荣幸，这正好可以说明我当初的觉悟也是对的……我从未坐过禅，可是我与你一样，都是凭着一颗赤子之心，结果却落到了这等下场。我没有通诀灵慧九窍玲珑心，我未曾和你一样从未怀疑过自己。可是虽然落得这等下场，我仍然相信自己所作所为没有错。是这个世界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从一开始，就该结束的，苟延残喘到了现在，虽然尸体还在路上行走，但是心早已死了，不知道被人抛到了哪个地方。”
许凉“嗤”然一声，吐出血来，自言自语的道：“是啊，看来我……”